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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红叶打量着钟灵犀，钟灵犀也打量着上官红叶。
这就是传说中督察院的那个老鬼？
她本以为这老鬼肯定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是黑黑的，肯定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那双大眼睛里肯定飘忽着惨白的或者是猩红的鬼火。
可眼前这个人哪里是什么老鬼，他和鬼一点都不沾边，他就是一个老人，一个……慈祥的老人。
上官红叶一直面带微笑，看着这一身有些邋遢的女子丝毫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钟灵犀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开口说道：“我是西门映雪的朋友，有急事找他，可他去了空岛，所以……只有来找你了。”
上官红叶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小院长大人的朋友，否则，你们根本进不了这院门就已经死了。”
钟灵犀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见什么异样。
上官红叶笑道：“里面坐吧，有什么事慢慢说，小院长大人虽然不在这里，但有老夫为你做主，天大的事，老夫都为你兜着。”
三人入了凉亭坐下，薛小鱼为赵无极和钟灵犀沏了两杯茶，便躬身的立在上官红叶的身后，像上官红叶的影子一样。
“我从北海回来，我家在小钟村，就是盐马古道上的小钟村。入盐马古道不远就是泗水山，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泗水寨就在泗水山上，当然早就不存在了。入泗水山必经山间峡谷，可我到了泗水山的时候才发现峡谷已经封闭了。我本以为是两处悬崖自然垮塌，所以就绕道从山上而行，绕过了那处峡谷来到了小钟村。其实，还没有到小钟村，便发现了很多的营房。是那种很简易的营房，天色已经晚了，离得有些远，我没有看见人。”
钟灵犀端起茶杯大口的喝了一口，又说道：“于是我就又上了山，在山间穿行，去了小钟村的后面。小钟村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遍地的营房。当天放亮时，我才看见有很多很多的军士，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在后山呆了整整一天，他们哪里都没有去。”
上官红叶早已皱起了眉头，他忽然看向薛小鱼问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薛小鱼满头大汗，全身都是汗。
“没有报告，属下……不知。”
上官红叶微微想了想，便看着钟灵犀问道：“盐马古道一线都在深山里，那里降雪时间很长，你没有发现他们的足迹？”
钟灵犀摇了摇头说道：“从踏入盐马古道开始，就没有人的足迹。从小钟村离开，翻越青松山还是没有人的足迹，所以……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想去哪里。”
上官红叶沉默片刻便对薛小鱼说道：“地图给我看看。”
薛小鱼赶紧铺好地图，上官红叶的一根手指又落在了地图之上，落在了小钟村所在的位置。
他的手指向北移动，便来到了泗水寨。
“这处峡谷被封闭起来了，那么，他们就是从泗水寨那边过来的。”
上官红叶自语道，他的手指又回到了小钟村，然后向南行，翻越了青松山，就来到了溯风卫，就停在了溯风卫。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捧起了放在桌上的茶杯，神情非常严肃。
他低着头走出了凉亭，在小院子中漫无目的的缓缓的走着，忽然又问道：“镇北军两路兵马的行军是否确定？人数是否有误？”
薛小鱼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沿路都有我们的情报传来，没有误。”
上官红叶看向钟灵犀问道：“你可见有马匹？”
钟灵犀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见，连马叫声都没有听见。盐马古道很窄，只能一两匹马并行。”
上官红叶又低下头缓缓的走着，丝毫没有在意细雨湿了他的衣衫。
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眉头依然没有展开。
“按你估计，那里会有多少人？”他又向钟灵犀看去。
“我估计……不会低于……二十万吧，那营房连成一大片，每个营房里出来的士兵都有上百人。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营房里都有人，因为太远一些的地方看不见，那几个将军摸样的都是天阶境，我……不敢冒然去看。”
上官红叶深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没有想明白。
如果真有二十万以上的人进了盐马古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只能从北方来，但镇北军三十多万人马正在演练之中，不可能跑到盐马古道来。
而且北平那地儿放的鬼特别多，那么多的人行动怎么会没有收到一丝风声？
还是……有鬼隐瞒了这个消息？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批将士并不是正常驻扎，他们是谁的兵？他们的目的何在？
上官红叶仰起头来，丝丝冷雨落在他的脸上，他闭上了眼睛。
薛小鱼就跟在上官红叶的身后，他一直低着头，有些惶恐。
因为他是具体负责那些鬼的，除了极少的几个很大很大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的鬼之外，几乎所有情报都会经过他的手。
可是他真的没有收到过这样一份情报，他对督察院非常忠心，对上官大人同样非常忠心，但眼下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这个漏洞……大得他不敢想象。
二十万将士啊！
就算钟灵犀并没有准确判断的能力，但能少到哪里去？万一还多了呢？
这可是比一个卫的兵力还多啊。
薛小鱼身上的冷汗就没有干过，他忽然低声的说道：“大人……从牧马原送往溯风卫的十五万匹战马，将在五天后运达。溯风卫装备精良，那些藏在小钟村的兵……就算攻来，也攻不破溯风卫的。”
上官红叶豁然一震，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诸葛先生在何处？”
“诸葛先生在北平王府，只是……有一些日子没有露面了。”
上官红叶大惊，手中茶杯“呯”的一声跌落在地上，顿时碎成了渣。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他将这东西猛的向天空抛了上去，就见一路五颜六色的烟雾升起，笔直而上，越来越粗，然后在极高的空中盛开，开成了一朵巨大的花，经久不散……
薛小鱼无比惶恐，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那烟柱和烟柱顶上那朵灿烂的花，震惊无语。
这是督察院特急令，这是只有在皇城遭受到巨大威胁之时才能够使用的讯号。
就在这烟柱升起的同时，皇城里一道巨大的鼓声传来，响彻整个上京！
承天皇帝在御书房里豁然站了起来，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快速的走了出来。
他抬起头就看见了天空那朵巨大的花，他没有更衣，甚至没有等龙辇到来，便向太和殿而去。
无数文武大臣在这一道一直没有消散的鼓声中向太和殿奔跑，这是催命鼓，这鼓声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响起。
但这催命鼓的作用却是每一个文武大臣都知道的，那就是上京危急，皇城危急！
上官红叶没有向赵无极和钟灵犀打招呼，薛小鱼已经跑到了院门外，已经套好了马车，上官红叶上了马车，向太和殿疾驰而去。
在他离开小院子的同时，他放飞了一只乌鸦，这只乌鸦就在他那漆黑院服的袖子里。
钟灵犀看着天空那朵灿烂的烟花忽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很大……很大的事！”
赵无极同样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督察院最高令符，同样第一次听到皇城里的催命鼓。
这朵烟花是符，这符是督察院建立之初，由空岛院长大人所画。
那鼓是阵，鼓声一响，全上京便会知道，想来，上京的四处城门此刻已经关闭。
“很大……是多大？”
钟灵犀不知道那烟花是符，也不知道那鼓是阵，只是觉得能令上官红叶惊慌的事情，肯定是极大的事情。
那口漆黑的茶杯碎片就在地上，上官大人居然失手摔碎了茶杯。
“上京有难，看上官大人那神情，藏在小钟村的那些军士，只怕是要攻打上京的。”
钟灵犀这才明白，这才震惊，这才很是骇然。
“我不懂打仗，可是……上京城这么多士兵，他们能打得进来？”
赵无极站了起来说道：“走吧，我们回榕园。这事儿，不是你我想得那么简单。”
……
……
连山脚下的一条小路上有一个人正在孤独的行走。
这是一个中年书生，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背着一个背篓，向东北方向而行。
他忽然止住了脚步，向天空看去。
他看见了那道五颜六色的烟柱，看见了那烟柱顶上那朵巨大的灿烂的花。
他皱起了眉头，想了想，便在路边坐了下来，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把算盘。
他是铁算诸葛先生，他从连城出来已经十日，他向溯风卫而去。
他飞快的拨打着算盘，算盘珠子撞击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像打铁的声音。
他并没有算多久，便舒展开了眉头，脸上露出了笑意。
“居然走漏了风声，只是……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他收起算盘，继续前行，沉默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