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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就连老卢都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吃惊,按照当时的教育,第一批入团,第一批入队都是无比光荣的,似乎谁先入了队、入了团就是先进,就高人一等。别人还积极申请想着怎么入呢,你要干嘛?退出?你当这是德云社啊?
“我……退出啊!”看着大伙惊讶的表情,刘忙也懵了,不是说团员有退团的自由吗?你一收费组织,还不许人退啊?每年团费一块二呢!
“为什么啊?”老卢替大家问出了这句。
为什么?教育应当秉承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理念,对各种党派、学说兼容并包,兼收并蓄。胡适曾经说过,学校是发展人才的地方,不是为一宗一派收徒弟的地方!尤其是在中小学,孩子尚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就以政治口号对其洗脑,洗没了孩子自由之思想,洗掉了孩子独立之精神,每每想到这里,不仅扼腕叹息!今日若不是卢老提醒,刘忙还忘了此时自己还有一个身份是团员呢!然而这样的理由是没办法在班会上拿出来说的。
“我在14岁入团,那时还不懂事,当然,现在也不太懂,但我至少知道了,我做不到入团时所宣的誓言: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那时候我太小,没弄清楚,现在略微清楚一些了,我不打算加入,所以退出,而且我也不会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生,因为我都没弄明白什么是共产主义事业。我也不会坚持鬼吹灯的领导,因为我只会坚持正确、真理,却不会坚持一党的领导,即使他们犯了错误!我发现自己和团章程完全格格不入,所以只能退团!”
最后一句话震惊了所有的人,虽然同学们年纪不大,也知道哪些话是不能说的。老卢更是冷汗直流,赶紧一把拉住,“刘忙,别说了,同学们,班会到此结束,刘忙刚刚说的话,大家千万不要外传,我拜托各位了!”
刘忙心中一暖,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知道这是老卢在护着自己,所以也不多言,任凭他一瘸一拐地把自己拉进办公室。
这时候正是下午自习课,没课的老师都提前走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刘忙到这就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拿起茶壶就开始倒水烫杯子,就跟喝酒一样,喝茶也得找对人。
“你还有心思喝茶?”老卢真的有点急了,“看来不管管你真是不行了,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卢老,别慌啊,文人就讲究一个湿衣不乱步,咱先把茶沏上,边喝边聊!”说着刘忙找来了贿赂老卢的碧螺春,“条件有限,焚香咱就免了,第一步,涤器!仙子沐浴!第二步,凉水,玉壶含烟。注水——雨涨秋池,投茶——飞雪陈江!”说着,刘忙双手将茶杯递给卢老师,他刚刚还着急,不过一见这几手,竟然也呆呆入神了。
“观——春染碧水,闻——绿云飘香!卢老,请吧!”
这时老卢才缓过味来了,喘了半天,也是渴了,将这碗茶水一饮而尽,责怪道:“刘忙,你可真够可以的!别转移视线,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知不知道,这要是来个运动,你说这些可是要倒霉的啊!”
“卢老,哪句话犯忌讳了?”刘忙不以为然。
“那个——不坚持鬼吹灯的领导,那话能乱说吗?”老卢急道。
“卢老,你看是不是这么个事,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对吧?人民还得坚持他的领导,且不说一个主人非得让别人领导是不是犯贱啊,坚持领导——他对的时候我坚持可以,但是他要是错了呢,我也要坚持吗?无论是什么组织和个人,都难免犯错,王明左倾,陈独秀右倾,大跃进是不是犯错?饿死三千万人是不是犯错?反~右的阳~谋是不是犯错?文化~大~歌名是不是犯错?他犯错我也坚持?我就呵呵了……”
老卢唉了一声,放下茶杯,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孩子都懂,谁心里不明白啊?可是……“小忙啊,你还太年轻,你知道,我这腿,是怎么瘸的吗?你有思想,有头脑是好事,可是你得懂得保护自己啊!”
那条不利索的伤腿,肯定有一个悲惨的故事,这故事里有良知,有暴力,有无奈,也有不屈。那是一个罪恶的故事,它的罪恶不在于打断了一个人的腿,而在于让一个有良知有骨气的知识分子不再敢说话!哪怕是说真话!
刘忙沉默了,看着老卢的伤腿,慢慢地跪了下来,撸起老卢的裤管,他的小腿比正常人要细了一圈,显然是重伤之后肌肉萎缩造成的,小腿略向外弯曲,这也是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原因。刘忙泪流满面,抬头看,此时卢老也是老泪纵横!
“大哲冯友兰将人生分为四种境界,卢老定然知道。”刘忙虽然流着泪,但却在笑着说话。拿过卢老的杯子,站起身,给杯中蓄满茶水,刘忙再次跪下,双手将茶碗举过头顶,用的是自己所知的最为隆重的弟子礼——跪献敬茶。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可跪师恩,可跪气节!卢士章受得起这一拜!
眼前的卢老也十分激动,泪流满面,连接茶的双手都在颤抖。还是刘忙先把情绪稳定了下来,站起身,说:“人生境界,第一重是自然境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放羊—赚钱—生娃—放羊,不必多说。功利境界也正是我们这芸芸众生,争名求利,忙的不亦乐乎。”
说着,刘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了老卢的对面,“能够达到道德境界的是贤人,我对道德境界的理解是,不计得失,只要是对的事情,就去做,哪怕蒙受损失,哪怕置身险地也义无反顾,所有行为准则完全是以对或错的道德范畴去考量,而不是以是否对自身有利的角度去考虑,那么就离道德境界不远了。至于天地境界,小子不敢妄言,不过这道德境界,似乎还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今日之事,小子无非说两句实话,若种下恶因,他日自食苦果,无非就当学学遇~罗~克,林~昭而已,也算人生一大幸事,若没赶上,我也先痛快嘴了,何必因未来之事而自寻烦恼呢?”
刘忙说完,也抿了一口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笑道:“此腿尚在,就不敢直言,怎配做卢老的弟子?即便重蹈覆辙,虽跛一足,步履蹒跚,却走人间正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瞻前顾后,反而不如一个后生!哈哈哈!好!好!好!想我卢士章,行将就木,今日却得一忘年知己,幸何如之!幸何如之啊!”卢老连说三个好,脸上泪痕未干,但已经开始哈哈大笑了,一个豪气干云的卢士章又回来了!
有良知,有气节的知识分子,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
两人之后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饮着茶,老卢双眼不错神地看着刘忙,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门生,刘忙也微笑着看着他,这个开明的老头,也真是可爱,两人就这么微笑着对视,眼角的泪痕也不去擦,谁都没再说话,尽在不言中!
下课铃响了,老卢闭上了眼睛,冲刘忙挥了挥手,意思你走吧,我想静一会儿。刘忙还想打个招呼,老卢一瞪眼,“臭小子!一不留神,又被你忽悠了!”
没风度,你那腿又不是我忽悠瘸的,刚才你不也哭的挺投入的吗?这不叫忽悠,这叫煽情,哪年春晚不来一出?还新鲜吗?
拜别老卢,门口班里的五位帅哥都等着了,哥几个本想大课间一起庆祝一下三婶竞选班长的事,一下课就跑到办公室门口等着,顺便也听听八卦,可是五人趴了半天,想象中劈头盖脸的臭骂没有出现,而且,里面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刘忙出来,借着开门的功夫,一探头,看见卢老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这是给老头气晕过去了?还是给哄睡了?
刘忙打了个手势,出去说。
三婶出色的表现,一定要庆祝一下,不过,别大课间了,大课间哥还有安排,什么安排?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尤其是你,老驴,学着点!
刘忙出人意表的事情做了不是一件了,不过今天仍然让哥几个看得直发傻。先是校门口,看到原来聚集在门口的混子一个个在排队,赵俊峰和板凳组织,钢管舞一个个给发钱。领到钱的小混混都望一个方向走,出校门一拐弯儿,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国家加大教育投入了?学生晚上补课终于能够领到晚餐补贴了?
跟着领钱的人流,走到了学校后面的夜市,好家伙,混混全都聚集在杨家麻辣烫的摊子前排队,有了上次围攻事件之后,市场上的小贩也觉得理亏,第二天纷纷送上点小礼物,以示歉意。带头的馄饨周,觉得没法混下去了,摊子挪到了南市那边。现在推车的担担的,都给麻辣烫腾地方,现在原来8张桌子都挤的小摊,现在宽宽松松能摆下10张桌子。就这十张桌子都爆满,排队的人群几乎堵住街道。
刘忙不用排队,穿过人群,直接跑到最前面,杨柳依一见他,也不像之前横眉冷对了,反而羞涩地把头扭了过去。刘忙也不客气,拿起小盆自己动手,边夹菜边和杨妈妈聊天,最近城管没找麻烦吧?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一不留神又多了两张桌子……夹完菜递给杨妈妈,自己也不吃,反而收起后面顾客的钱来,俨然以伙计自居。
“要什么盆啊,打包带走,没看着都坐满了吗?回去教室里慢慢吃,顺便给我们做做广告,杨家麻辣烫,告诉你别地方没得卖!”
“就你这饭量,一碗够吗?要不给你来两碗得了?五块!别墨迹,赶紧掏钱!”
“快吃吧,看见这多火了吗?告诉你个内幕消息,过两天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少说也得变三块!”
刘忙就是个话痨,做起伙计来,嘴里也不闲着,加上大多数买麻辣烫的人都认识他,也不惜外,经他手的,全给打包,快进快出,别占地方!这样一来位置倒不是问题了,但这么多人排队,做也需要时间啊,杨妈妈手脚再麻利,两个炉子一起开,三分钟一个也就是极限了。急得刘忙啊,这么忙乎,一百块钱还没到呢!
“阿姨,咱是不是得琢磨着涨涨价啊?我们居民都盼着这一天呢!”
“啊?涨价?谁买啊?”
“这价格得和国际接轨,你在美国,没三五美元吃的着麻辣烫吗?现在国际麻辣烫价格都在上涨,咱得与时俱进啊!也不用开听证会了,您不信听听大家的意见?”
“涨吧,涨吧!买的人少点,我们还不用等这么长时间呢!”
“看见没有?这叫首都居民喜迎油价上涨!”
刘忙日记:
1、它的罪恶不在于打断了一个人的腿,而在于让有良知有骨气的知识分子不再敢说话!禁言之恶,罪莫大焉!
2、土匪出身的张作霖主政东北时,财政收入的40%都用作教育,也没说插手学校事物,建立个党支部啥的。
3、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在大学里被毛泽东思想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取代!于是我们掌握了宇宙真理,却在六十多年没有一个诺贝尔科学奖的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