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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直接开进学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预想中的轰动效果并沒有出现。正是课间,人并不少,操场上踢球的,林荫小道上散步的,都投來诧异的目光,有人一个大脚开过來,脏兮兮的足球,直接在警车上留下一个漆黑的大球印子。
王剑锋黑着脸走下來,看看车又看看球场,所有踢球的学生都两眼望天,球弹出老远,也沒人去捡。
“谁踢的。”王剑锋不怒自威。眼睛扫视场上踢球的几个孩子,似乎真的可以通过眼神吧滋事者逼出來。
“是我。”人群中,一个黄毛小子站了出來,老警察犀利的眼神给人压力太大了,他们的心理素质还不足以与之对抗。不过这小子胸脯挺的老高,纵是心中打鼓,表面却不见一丝怯意。
拉毛。
那个被刘忙揍得鼻青脸肿,在老师面前也绝不低头的坚毅悲情男。
这要是个普通学生王剑锋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一脑袋黄毛,一看就不是好学生,学校里的垃圾。混子。顿时眼神又凌厉了几分,“你,过來。”
“踢得好。”
一句话,打断了王局长的威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配合着脑补的背景音,车门打开了,一只闪亮的黑皮鞋伸了出來,黑皮鞋上雪白的袜子,黑色的裤腿,上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墨镜,头顶上还带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全身都是黑色,所以脖子上一条随风飘摆的白围巾就十分抢镜。王剑锋看了身形一侧歪,差点摔了一跤,尼玛上车时还一身冲锋衣呢,这一身黑什么时候换上的。
沒有背景音乐,学不成迈克尔,但是仍然可以甩一下风衣,学一下小马哥,从围巾上撕下一块擦擦汗,然后嚣张地点燃手中的香烟,再次强调:“踢得好。”
王剑锋一阵骂街,那香烟和打火机好像都是老子的。
聚集了全场人目光的刘忙,若无其事地走到拉毛身边,拍了拍对方肩膀,“这一脚不错,比踢韩露那次准多了。”
有刘忙出來搞怪,学生顿时紧张感全无,王剑锋也知道吓唬不住孩子了,虎着脸训斥道:“下次小心点。不抓你袭警也抓你个故意毁坏财物。”
“唬谁呢唬谁呢。你先把自己乱停乱放的毛病改了再说别人吧。这是学校,门前都得减速慢行,我们同学操场上踢球还得躲着警车是吗。”刘忙声音不大,但也有临近的几个学生听见了,一脸惊叹的表情,暗竖大拇指却不敢接话。和老师顶嘴就算牛逼的了,他连警察都敢顶。
王剑锋这个气啊,这家伙根本就是狼心狗肺,要是换个旁人,自己这么关照,不说意思意思,最起码也客客气气的。这小子可好,不但不领情,还一句好话沒有。最可气的是他那音量让自己沒办法反驳,本來沒几个人听见,可若是一接茬,沒听见的也听见了,丢人的还是自己。
“我懒得理你。赶紧上楼,我和龙校长说一声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和你待着。”王剑锋嫌弃地看了看刘忙,明知道他回來是要装的,沒想到竟然踩着自己來装。
“王局,你回去吧,不用你解释,龙校长知道我的为人。最主要的是,我怕你一走车爆胎。”
这帮小子是自己一手调~教出來的,上次那锥子估计还有人留着呢,警车在这危险。
“以后别老抓我这种一身正气的人物,容易站到人民的对立面,我们要是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以后肯定不交给你们了。”
开门,上车,打火,关门,挂档,踩油门,放手刹……王局动作一气呵成,沒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痕迹。和刘忙一句废话都沒有,多说一句都怕折寿。
警车绝尘而去,身边也被一众兄弟围了上來,嘘寒微暖的,动手动脚的,好家伙踢球一身汗,别摸我,來,给你点围巾擦擦……
“老大,看守所里什么滋味啊。”
刘忙看了看学校周围的围墙,又看了看宿舍楼、教学楼、操场,指了指校训的八个大字道:“除了沒有这八个字,围墙高点,其余沒什么不同。”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了,下午的自习课,如果沒有这段插曲的话,这时候刘忙应该坐在图书馆的电教室里,给兴趣小组的同学们讲课。这两天也不知道学习小组的活动谁组织的,应该不至于太乱套吧,先去班里点个卯,老卢肯定记挂着自己,必须打个招呼。
老卢办公室里沒人,转身往班级里走。脑子里想着同学们可能准备的欢迎仪式,卢嫣应该是先回來的,应该把消息带回來了吧。竹叶青那小丫头会不会给自己來一个拥抱。全班起立鼓掌应该是最起码的吧……
今天坐在前面的是林然,帮自己写作业,那心思瞒得了人吗。自己不在就是一脸悲戚,精神头都提不起來,再看班里的其他人,无一不是愁眉苦脸,原來自己在他们心目中如此重要。咦。怎么少了几个。唐七公子、竹叶青、卢嫣的座位都空着,自己的那位置整整少了一个角。
温雪呢。三婶儿呢。就连大方嘴和耗子也不在。刘忙不禁暗暗自责,唉,跟着我怎么都不学好呢。逃自习的越來越多了。
刘忙还在愣着的时候,林然走了过來,还沒说话,眼泪先流了下來:“班长,卢老师他住院了。”
晴天霹雳。刘忙的心像是被铁锤重重的敲了一下,自己刚离开三天啊。怎么这么巧。不会是……刘忙想起在监控里最后看到老卢的情形,那时他还冲警察拍胸脯,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
老东西。你都土埋半截的人了,不保重自己的身体,惦记我干嘛啊。
“严重吗。”刘忙颤声问道。
“听说今天做手术。”林然悲悲戚戚地回答。
“在哪家医院。”
“就是我们镇中心医院。”
做手术也不去个大点的医院,镇里的破医院,连高干病房都沒人。刘忙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老卢,那是父亲一样的教师。不能有事啊。
一路飞奔,台阶直接六七蹬一步的往下蹦,出了教学楼,连大门都不走,直接奔着工地的方向翻墙。脚在墙上的凹凸处一踩,手稍微一扶墙头,已经把自己扔了过去,奔着自己的停在工地的车沒命的狂奔,恨不得自己那辆帕萨特能够像钢铁侠的盔甲一样飞到自己身上。
人到车里,车直接飞了起來,看门的秦大爷开门再慢一点,工地的大门都能被他撞飞。油门踩到底,转弯都不减速,直接拉起手刹玩漂移,也就仗着这年头马路上沒监控,否则这一路扣的分去北大都够了。
车窗沒关,下车时刘忙的头型已经跟超级赛亚人有一拼了。医院前台的小护士看了他一眼,直接拨打报警电话,还沒等接通就被刘忙一把抓住:“卢士章在哪里。快。告诉我卢士章在哪。”
“七楼,电梯在那。”小护士也是言简意赅,顺便还把报警电话挂断。
刘忙看了一眼电梯,还停留在三楼沒下來,直接奔楼梯跑了过去,七层楼,一口气,等跑到七楼走廊时,看那部电梯才到2楼。是够快了,你妹的,忘了问哪个病房了。
找七楼的值班护士,一回头正好撞见一个,沒等他说话,护士先开口了:“哎,你不是五楼脑科的病人吗。怎么跑七楼來了。找不到病房了。”
刘忙一时语塞,我刚想说我找不到病房了……
“那个,卢士章。卢士章住哪个病房。”
“等等,我给你查查,卢士章,710。”
等护士再抬头,刘忙已经不见了。
老家伙。老家伙。你给我顶住啊。
705,706,707,708,709……710。
屋里一共两张病床,一张床上沒人,而另一张床上,一个人趴在床上,脸朝窗户,只给刘忙留了一个后脑勺。
这是老卢吗。怎么连个照顾的人都沒有。子女都干嘛去了。还是说空着那张床……人已经……
这种时候就不能往那方面想,许是做手术还沒回來吧。手术室在几楼啊。进來的时候光顾跑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科室的病房,先问问眼前这趴着的老头吧。
在人后脑勺问话总有些不礼貌,而且人家一个病号,万一睡着了,给人叫醒也不好,于是刘忙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病床另一侧,低头,,正看见老卢那双上下都是双眼皮的眼睛。
“你怎么一个人趴这了。”
“你怎么跑出來了。”
两人在眼光对上的那一刻一起大呼起來,病床上的老卢努力的向上一抬头,牵动身体,哎呦一声,又重重摔在病床上。
“你家里人呢。”
“你家里人呢。”
两人又是一起说的。刘忙还要说话,被老卢一把把手抓住,“先听我说,你不是从看守所里越狱跑出來的吧。”
刘忙脸部一阵抽搐,“在恩师眼中,弟子有那么尿性吗。”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沒事,你让他们带你回去吧。”
“哪跟哪啊。我无罪释放,还给了我国家赔偿呢。我是冤枉的。”
老卢长处了一口气,“那他们给你发盛阳市杰出青年的奖状了吗。”
刘忙脸部又一阵抽搐,您当谁都像老龙头那么好糊弄啊。
“杰出青年回头我管他们要,看守所里的囚犯给我送万民伞了,行吗。”
“你们还真是臭味相投。”
语文老师就乱用成语吗。我们是意气相投好不好。倒是你,身体怎么样。可把我吓死了。
“咳,沒事,割个痔疮,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刘忙日记:
1、骑在人头上久了,必然要长痔疮。割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來未必割干净,二來溅你一身血,最重要的,他还在你头上骑着。
2、平等、自由、尊重、包容,沒有这八个字,学校和看守所又有多大区别。里面和外面又有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