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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十七章、桃仁枣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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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厢房。

    楚芳泽拿来了红枣糕,讨郡主开心。

    福熙看着锦盒中摆放整齐的点心,想起那日在寿康宫中,朱沐峰送给她的红枣糕:“那些……竟然是这个婢女做的。”福熙心中甜蜜的感觉被一扫而空,变成了对自己的讥嘲,暗骂自己愚蠢。她再也压抑不住,埋藏在心底的气愤和嫉妒,顿时变了脸色。

    赵曦儿决心开始找茬儿,她把一盒的红枣糕全部扣到了地上,“谁要吃你做的红枣糕!我爱吃桃仁红枣糕,你会做吗?!”

    “回郡主,奴婢早有耳闻郡主爱吃桃仁枣糕。只是这个月,王府中按量供应的桃仁已经吃完了,所以糕点中没有桃仁,只能委屈郡主了。”

    “吃完了?不会去买吗?”福熙从惠嬷嬷手里接过钱袋,扔在楚芳泽的脚下,“哝,本郡主给你半个时辰,把全京城最好最大的核桃都买下来,给本郡主做点心吃。”

    “是,奴婢遵命。”楚芳泽绝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那种在需要忍辱负重时,可以把姿态放得很低的人。芳泽恍若无事般从地上捡起钱袋,转身出门了。

    来到大街上,芳泽反倒觉得心情畅快。

    自从进了睿王府,她已经很久没有上街了:看看街上往来的人群,看看姑娘们穿着新式样的衣裙,偶尔有擦肩而过的小伙子对自己投来惊羡的目光;听几声小摊上的叫卖,听几句行人们的家常,时不时还有丝竹靡乐之音从高处传来……

    楚芳泽留心街面上的核桃,偶尔进两家山货小店逛逛。

    她注意到每一个核桃小摊儿上,几乎都会放着一些剥好的桃仁,虽然那些现成的桃仁是零碎的,但是做糕点是足够大小的。芳泽不是没想过,买一些现成的剥好的桃仁回去,以防福熙故意整她,让她一个一个地剥。

    思量再三,芳泽非常识时务地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像这样剥好的陈桃仁,福熙郡主是不会吃的,再加上福熙已经摆明了就是要和自己作对,根本就不可能让她省事好过。

    此时。云生正在奉天殿外等着接王爷下朝,紫莲在正房中打扫整理,真真的帮不上楚芳泽一点忙。

    睿王府中。芳泽买完核桃已经回来。

    福熙一边玩弹弓,一边看也不看她一眼,吩咐道:“本郡主要吃的桃仁红枣糕,选用的桃仁,一定要是纯手工剥的,四片果仁连在一起完整的,哪怕碎一点都别想拿来糊弄我!”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做。”

    高等侍婢房中。芳泽真的为了福熙,一个一个地用手在剥核桃仁;不敢用锤子砸,她只能用又薄又利的小刀片,一点一点地将核桃壳翘开。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芳泽十根葱白一样细嫩的手指,或多或少地都渗出血来……

    紫莲被福熙看着,正在打扫东厢房中的摆设,一步也走不开。

    “都擦仔细了!惠嬷嬷可是宫里的老嬷嬷,做不得这些粗活;你们总不能让本郡主,亲自来擦这些瓶瓶罐罐的吧?下人们不懂事,手脚没个轻重,还得是你和那个楚芳泽,这样细致的人儿,本郡主才放心。”

    朱沐峰下朝回到府中。今日正房中空无一人,朱沐峰又到尚文阁,也没有看到芳泽的影子;还有紫莲,平日里细心的很,今日也不知是躲到哪里去了。朱沐峰顿了顿脚步,心中有了主意。

    东厢房门外的家丁通报:“睿王爷驾到!”

    福熙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蜜蜂哥哥!”

    紫莲赶紧放下手中的丝绢抹布,揖礼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朱沐峰仔细观察。他看见了紫莲身后的多宝格中,掖着擦拭瓷器专用的丝绢抹布,瞬间就明白了:“紫莲,你怎么不在正房中侍候?跑到这里来打扫,难道本王调来东厢房,专门侍奉郡主的侍婢不够吗?”

    朱沐峰看似在责问紫莲,其实平日里,连他都很少指使紫莲干这些粗活。

    作为高等侍婢,紫莲只需要负责王爷一个人的日常起居,其它擦尘抹灰的粗活都是一般奴婢们干的。

    “是奴婢多事了,奴婢知错。”紫莲是有眼色的,她绝不会借机向王爷诉苦,让郡主丢了面子;弄得主子们之间尴尬。

    “嗯,下去吧。以后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必干这些粗活。”朱沐峰这话也是说给福熙听的,紫莲是他的贴身侍婢,在王府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指使。

    这许多年来。紫莲、云生与他朝夕相伴,即便是朱沐峰自己,也很少有意地去指使他们做什么,一切活计都是他们早已做熟了的。

    紫莲恭敬地退下。

    朱沐峰看出是赵曦儿有意在找茬儿,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福熙的面子他还是要照顾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在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这八年里,福熙是除了太后祖母以外,唯一对他热情相待的人。

    他故作调侃:“不高兴了?”语气关心到极点。

    福熙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好,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高兴,只是因为那日寿康宫中的红枣糕是楚芳泽做的吗?高兴,只是为了今日以身份压人欺负了楚芳泽和“她的同党”吗?——她郡主的高贵与尊严何在?

    “那你开心点。在蜜蜂哥哥的府上做客,一定不要委屈了自己才好,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蜜蜂哥哥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早饭你自己吃,晚膳就在东厢房,蜜蜂哥哥过来陪你一起用,这样可好?”

    福熙听到能和蜜蜂哥哥一起吃晚膳,很开心,她低头淡淡地笑了。

    这样的表情,在福熙的脸上很少见到;她个性天真又热情,高兴便灿烂地笑,不高兴就会想办法发泄。只是此刻不知为何,福熙的开心中多了一抹失落和愧疚:她因为自己在遇到楚芳泽这个小小的婢女之后,变得患得患失完全没了自信,而感到失落;她因为自己背着蜜蜂哥哥做了不好的事情,刁钻刻薄仗势欺人,而感到愧疚。

    朱沐峰以“回房休息”为由,退出了东厢房。

    他绕路到高等侍婢房。拦了云生的通报,朱沐峰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恰巧看到紫莲在给楚芳泽上药——她在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抹着黄色的消□□水。这个场面让他触目惊心。

    朱沐峰两大步迈到床前,捉起楚芳泽的纤手,心疼不已。他看着分剥成两碗的桃仁,一整一碎,每碗都已经过半,心中已经了然。他气愤地点了点头,冷着脸说道:“她要吃桃仁,本王给她剥便是。”

    他心疼地轻轻放开她的手,坐在侍婢房中的硬床上,一边用又薄又利的刀片翘着桃壳,一边尽量压低怒火吩咐道:“你们两个该上药上药,该休息休息,不必在这里侍候了。”

    芳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实在不能再剥,她也不愿意再说空洞的客套话。

    倒是紫莲紧张起来,她跟着朱沐峰这么多年;虽然王爷平日里读书练武会吃些苦,但是她何时见到自家王爷,干过这等受罪的粗活?连忙揖礼道:“王爷……”

    话才刚出口,就被朱沐峰坚定的声线打断了。

    “谁也不必多说,这是本王欠福熙郡主的,不就是剥几个桃仁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句话落地,朱沐峰的脸色已经冷到极点,没有人再敢做声。

    侍婢房中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朱沐峰似乎也觉察到了,缓了缓语气吩咐道:“云生,本王今日要在这里用早膳,你去准备吧。”

    “是,遵……遵命。”

    “另外吩咐厨房,今天的晚膳有一道糖炒桃仁碎。”

    “是,云生这就去。”

    云生退出侍婢房后,擦了擦冷汗;好些年,他没有看过王爷这样生气了。

    朱沐峰冷着脸,手中不停地剥着桃仁。作为男子,他有力又精细;撬开的核桃,碎落的很少。他似是在心中努力地调节自己的情绪,许久,朱沐峰紧绷的脸终于有了生气,声音重又温柔起来:“郡主脾气不好,你们两个要小心侍候。”

    “奴婢不敢指责郡主,奴婢遵命。”二人齐声回答。

    云生端着漆盘,回到了侍婢房。漆盘上面放着三碟素菜,一盅汤,和一碗清粥——睿王爷的早饭一向是全素的,简单清淡。

    桃仁终于剥好。

    “这些整的,芳泽你拿去做枣糕。这些碎的,云生你再跑一趟,送到厨房去,晚膳的糖炒桃仁碎,就用它做原料好了。”

    “是,奴……”云生一句应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王爷给自己递来桃仁的一只手,拇指和食指都出了血,“王爷,您的手破了……”

    “不妨事。”

    芳泽和紫莲循声望去,心疼不已。芳泽更是感动加自责,拿起紫莲刚刚给自己上药的小瓶,一点一点地给朱沐峰涂药。紫莲有眼色地跟着云生一起退下了。

    ……

    睿王府的晚膳时间到了。

    东厢房中。朱沐峰有意辞退了一屋的奴才和婢女们,包括惠嬷嬷;只剩他和福熙,两个人。

    能跟蜜蜂哥哥独处,福熙很开心,显得有些害羞。

    朱沐峰看着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给福熙盛了一勺糖炒桃仁碎:“来,尝一尝,蜜蜂哥哥为你剥的桃仁碎。”

    福熙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朱沐峰会知道她让楚芳泽剥桃仁的事情;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朱沐峰会亲自上手剥。

    她看着玉碗中的桃仁碎,不知该说些什么,脸颊正在不知不觉地升温。

    “怎么不吃?蜜蜂哥哥可是剥得手都破了呢。”朱沐峰的声音,温柔得让福熙想哭。

    她哽咽了一下,拾起朱沐峰的手,心疼又惊讶地轻“啊”了一声,不知所措。

    朱沐峰眼看着效果达到了,轻笑着缓解气氛,逗她道:“怎么?心疼啊?”

    福熙眼中已经有些湿润,看着朱沐峰点了点头。

    “我的曦儿小妹,一直那么善良,那么可爱,蜜蜂哥哥一直好珍惜这样的单纯。那今天为了剥桃仁,别人的手也破了,曦儿难道就不会心疼吗?还是郡主只是在蜜蜂哥哥面前才懂得善良,才知道慈悲?”

    福熙被朱沐峰问得说不出话来。

    朱沐峰知道她羞于启齿,也不逼迫。安抚道:“曦儿,答应蜜蜂哥哥,以后在王府中与下人们好好相处。你也看到了,睿王府的吃食,是从来不用验毒的。蜜蜂哥哥为什么可以对下人这么放心?你总不希望蜜蜂哥哥失德招人嫉恨,哪天被下人们在吃食中投了毒,到时候你可就再也找不到蜜蜂哥哥了,嗯?”

    福熙难过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允了。

    朱沐峰不停地给福熙添菜。

    夜幕降临,聚禄殿中。

    “圣皇子,趁现在福熙郡主不在宫中,应当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郡主若是在睿王府中出事,太后和皇上就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来,神不知鬼不觉;我们还可以一石二鸟,反咬朱沐峰一口,告他个蓄意谋害郡主之罪。”

    “皇叔,让我再想想。毕竟事关福熙的生死。”

    “圣皇子,难道您还没有看到,福熙郡主和睿王爷走得有多近吗?难道您还看不明白,太后是多么希望能够促成他们两个的姻缘吗?万一,福熙郡主哪天对于夺位之争不再那么置身事外,而是站到了睿王一派;谁又能保证,她不会把现在“忘了”的事情想起来?不会把答应过您,装作没看见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你我可都是自身难保啊。臣老命一条不算什么,只是圣皇子您,只怕一招不慎,沦落为寇啊!”

    “本皇子有些累了,皇叔先退下吧。”

    “……老臣告辞。”成国公看朱沐祥三番五次拿不定主意,嘴上说退下,心中已经开始琢磨:怎样才能在睿王府中,不留痕迹地让福熙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