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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隐约间,听到隔壁传来啜泣声。庄晟天紧张地竖起了耳朵,蹙着眉头,仔细聆听……
果然是哭泣声,是她在哭!断断续续的,反反复复的,却又压抑着,仿佛掉进了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绯绯!她在做噩梦吗?庄晟天冲到她房间门口,刚准备敲门,又停下了,不能吵醒周围已经熟睡的人。
他回到窗户前。这连着的两个房间窗户挨得很近,他一跃身翻了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小的房间里,月光下那个颀长的身影正轻轻地、慢慢地靠近那张小床。
床上的人不安地哭泣着,细碎地呢喃,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越发让自己坠进噩梦里醒不来。眼角滑落的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头,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水,却在温热的初夏里浑身冰凉……
“绯绯,绯绯,不要哭,不要哭……”庄晟天忍着心头的剧痛,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地安慰着,她的哭泣快要搅碎了他的心。
他撩开她额上被汗水吸附的发丝,一遍又一遍地轻吻着她的额头,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他希望她能从可怕的梦中醒来,又怕她惊醒后看到他会将他赶走……
终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黎绯绯渐渐停止了哭泣,在他怀里细细扭动了几下,呼吸慢慢平复下来,沉沉地睡去了……
庄晟天小心地把她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躺在她一侧,静静地看着她。
什么样的梦会让她如此痛苦?是从前的事吗,是因为他吗?也只能是这个了。在这过去的一年多里,她是不是经常如这般被噩梦纠缠,醒不了,痛苦不堪地被折磨着……他了解,因为噩梦也从未远离他,无数次梦见她跳下海去,梦见她流着泪坠入深渊,而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他心疼、内疚地看着她苍白削瘦的小脸,此刻却又觉得那样的满足。
她安静地睡在他身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还在爱着他。看着那轻轻抿着的嘴唇,微微起伏的双峰,他想去疯狂的亲吻,疯狂的爱抚……终是忍耐了下来,一直静静地看着,直到天蒙蒙亮,才依依不舍地翻窗离去。
睁开眼,黎绯绯有一瞬间的错愕,仿佛在空气里闻到了他独有的气息,怎么可能!……大概是昨晚的梦惹的错觉吧。
因为昨天见到他,很久没有出现的噩梦昨晚又来侵蚀她了。很晚才睡去,刚入睡,那些埋在心底的脸就浮上来,他们围着她嘲弄着、讥笑着,把她的父母丢在车轮之下,把她的肚子剖开,把已经成形的孩子血淋淋地拽出来,扔在地上,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哀嚎着,可是没有声音,只有成行的血泪模糊了双眼……
只是昨晚,她没有在哭喊中惊醒,噩梦居然自己离去了。她像飘进了一个宁静的港湾,悠悠地,缓缓地,然后又睡去了……
甩掉烦乱的思绪,黎绯绯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她多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简单平静的生活,所以一会,不管他在或不在,见到或者没见到,她都决定不再被他干扰。
刚走出房门,她敏感地嗅到了一股气息。他!……
转过身,他真的就在咫尺的地方看着她,眼眸深邃如海,仿佛在专注着稀世珍宝。
所长竟然把他安排在隔壁?黎绯绯有些疑惑了,难道他跟所长说了什么吗?
淡淡地回头,黎绯绯下了楼,不去理会身后灼灼发烫的目光。
一整天了,庄晟天和叶信都待在孤儿所。他们带着孩子们做游戏、放风筝,帮老师们整理内务、打扫卫生。两个帅到爆的男人在孤儿所里转悠,弄得女老师们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孩子们也因为有年轻男子的陪伴玩得更加欢快,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她一个人除外。
他怎么还不走?他这么个大忙人,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吗?为什么还留在这里?黎绯绯有些烦恼地看着那个身影。
太阳就要下山了,庄晟天和叶信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居然还留下来吃晚饭了。中饭因为他在,黎绯绯虽然极力忽视,却还是食不下咽,胃已经开始不舒服。难道连晚饭也不让她好好吃吗?
大概心烦的只有黎绯绯一个人,其他的老师可不这么想。孤儿所忽然来了两个男神级的贵客,又那么亲近友善,大家都忙着做出拿手好菜,盛情款待他们。吃饭时,你一个我一个地给他们送菜,左一句右一句地问他们好不好吃。两个大男人倒也来者不拒,任凭碗里堆得高高的,然后埋头苦吃,好像从没吃过这样的美味。只有黎绯绯知道,这些菜在以前,他连看都不看的,这所有的饭菜加起来还不够他桌上一个点心的价格。
看他美滋美味吃着清粥小菜的样子,黎绯绯有些吃惊。这个样子的庄晟天,她从没见过。一直以来,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即使对周围的人友善也都是带着几许威严、不容侵犯,从没如此亲民过,从没如此大方地露出笑脸,好像每时每刻他都是那样的高兴。
可他不应该这样高兴的。他是个极爱清爽的人,怎么能忍受汗湿粘着的衬衣。他从没干过家务,怎么会愿意帮老师们晒被子、晾床单。他也从来没下过厨房,怎么会愿意去洗那一堆油腻的碗筷……他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从原来虚无缥缈的天上世界,遗落到了人间。有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最初相遇时的那个他……
只是一瞬间而已。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再也无法改变,有些人也再也回不来,就如她心里的伤口再也不能愈合一样。事到如今,就算他改变了又能怎样呢?
他不知找了个什么理由留了下来,所长也不着急他们是否离开,连镇长也屁颠屁颠地来了几趟,询问他们的需求,甚至给他们带来了换洗的衣服,就好像他们还要留在这里似的。
一想到还要再看到他,还要勾起那些噩梦,黎绯绯更加不悦地冷了眉眼,索性避开所有人,进了房间陪冬冬。
他的眼神透过人群投射过来,偶尔与她碰上,她也只是淡淡地移开,没有丝毫闪躲和惊慌,只是从容地、平静地看着别处。绯绯,我真的无法再打动你了吗?庄晟天的笑容渐渐敛去,忧伤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黎绯绯进了房间,冬冬好像还在睡觉。
“小家伙,真能睡啊!”黎绯绯亲昵地看着她。可是,她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冬冬呼吸有些急促,而且浑身在微微地出汗。
黎绯绯伸手一摸,冬冬在发烧!她赶紧把冬冬抱起来,跑出去对所长说:“所长,冬冬发烧了!要赶紧去县医院!”
所长赶紧起身摸了摸冬冬,老师们也都停止了谈笑,紧张地看着。
“怎么又发烧了!”所长焦虑地说,“怎么办,开车的老王今天请假回去了,上哪能立刻找个车去……”
“坐我的车去吧!”所长还没说完,那个磁性十足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不要!黎绯绯在心里喊了一句。
可是所长已经在回答了:“那就麻烦庄总了,谢谢!”回过头,她对黎绯绯说,“你赶紧带着冬冬跟庄总他们去吧,别耽误了病情!”
是啊,现在给冬冬治病要紧,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黎绯绯咬咬牙,带着冬冬坐上了他的车。
这里离县医院有些距离,叶信开得很快,生怕耽误了治病。
黎绯绯恨不得他再快点,一来是冬冬的体温越来越高,二来……那个坐在她旁边的人,大腿似有似无地紧贴着她,分明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烫人温度。
黎绯绯蹙着眉,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车子那么宽,明明他那边还空着一大块,为什么非要挤着她和冬冬!她挪一点,他就跟过来一点,直到她抱着冬冬缩在座位的一角,再无余地。算了,就当在挤地铁!黎绯绯不再动弹,只是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冬冬,不时地摸着她的额头,听她的呼吸,全然不理会来自头顶上方一刻不离的那双灼人的黑眸。
到了县医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黎绯绯不理会庄晟天伸过来要抱冬冬的手,自己抱着冬冬飞快地下了车,径直跑上三楼。庄晟天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三楼,迎面过来一个穿着白袍、戴着口罩的医生。他看见黎绯绯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很熟悉地接过她手中的冬冬,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
医生在问:“冬冬又发烧了?还有别的症状吗?”
“呼吸有些不对劲,所以我赶紧带她过来了。”
“你别着急,我先带她去做个检查。”
说完,医生抱着冬冬走进了检查室。
黎绯绯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安地等待着。
“先别担心,医生会给冬冬好好检查的。”庄晟天走过去,试图拉她先坐下。
可黎绯绯挣开他的手,扫过来的眼神竟带着浓浓的恨意。庄晟天呆住了。自从遇到后,她对他一直都是冷淡的,却不曾有过这样明显的仇恨,为什么突然这样……
看着他吃惊的表情,黎绯绯冷哼了一下。他当然不会明白原因!冬冬在她心里就如同那天失去的那个孩子,而且冬冬病了,身体不好,这个病不知是否能治愈,而他此时偏偏站在这里,让她怎能不想到当初那个孩子是为什么失去的,让她怎能不恨他!……
门开了,那个医生走了出来。这次他摘掉了脸上的口罩,是个相貌斯文英俊的小伙子。
他看着黎绯绯,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好感:“黎老师,冬冬发烧是由肺炎引起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先给她打针消炎退烧,但是……就像上次我说的那样,她这种情况还是要做手术才有完全康复的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