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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
雷巨门话未说完,场下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场上众人不免人头攒动,东张西望,都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还要上去给人家送银子?就见茶棚下,栾赶车拿着手中赶车用的长鞭,磨磨蹭蹭顺着擂台侧边阶梯一步一步踏上台去,看的雷巨门都是一笑道:“这位老哥儿,咱这擂台虽说是只为取财,点到即止,但这刀枪无眼,万一伤了你,可不是耍处!”
栾赶车倒是不紧不慢,等到踏到最后一个台阶之时,脚下忽然一晃,似乎踏空一般,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台上,惹得台下一阵哄笑,有些人便将手中吃剩之物扔了上来道:“老家伙,你想钱想疯了罢,这般身手也要上擂?嫌死的不够快吗?”
“咳咳”栾赶车倒不理台下众人,到了台上干咳几声,竟然坐在地上,对着雷巨门道:“你方才使力甚多,咱也不占你这个便宜,你索性歇上半个时辰,等气力回复了,咱再找你要银子!”
雷巨门见这车夫竟然如此拿大,心中也是一点火起,眼光一扫,便见这边茶棚下众人,其他人倒还罢了,那八个家仆一望而知都是好手,禁不住心中盘算,莫不是让这车夫来与自己对战,闹些笑话给那茶棚下公子小姐们取乐么?当下收起心中火气,恭敬施礼道:“请教老哥儿贵姓?是何门派,一会雷某要是输了,也知道输在哪家高人手上!”
“作甚?难道要记在心里,做鬼也不放过咱么?”栾赶车语气生硬回了一句,倒让雷巨门心中一惊,这车夫话中之意,难道是要跟自己在这台上见生死么?心中方才摁下的一点火气不免又升了起来,看着栾赶车道:“老哥儿说话小心,在下这银子里,有酒有肉,就是没有棺材本儿!”栾赶车倒是再不回话,只看着雷巨门冷哼一声,依原坐在那里不动,雷巨门此时虽心头忿怒,却也不怠慢,坐在台后一张太师椅上暗暗调理内息。
台下众人见这车夫上台,两人只是说了两句话,竟然都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顿时人声鼎沸,也有骂的,也有笑的,也有不住催促两人赶紧放对的,有些捺不住性子的,索性转身道跟前酒店茶肆里叫了吃食,第三旻看了看群情汹汹的场面,对着癞和尚笑道:“大和尚博闻广识,据你看,我这车夫今日可能赚得到这一注大财么?”
他此话一出,思玉同余辽都不免看着自己师父,这栾赶车一路过来,虽是木讷少言,倒也十分勤谨,从未见有甚么武功,手中那马鞭也不过是竹木之物,如何当得住这雷巨门熟铜棍一棍?心中思量未定,就见癞和尚看着栾赶车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这才回头对着思玉和余辽中气十足道:“看来为师今日要让你们俩长长见识咯!”,声音虽是不大,却在嘈嘈杂杂鼎沸人声中极为清晰,思玉和余辽都是一愣,自己这师父从来少见这般大声言语,为何突然这般中气十足?就连擂台上的雷巨门和栾赶车都听得清清楚楚,栾赶车更是脸上不易察觉般抽动一下。
癞和尚毫不顾忌自己这一声引得台下众人都看向自己这边,仍是那般中气十足道:“若论这当今棍法,上三家杨家棍法并不多见,攻多守少,迅捷凌厉,这岳家棍法,却是从枪法中而来,灵动多变、不拘一格,林家棍法恰与之相反,乃是林家枪法的渊薮,走的却是稳狠沉猛,摧锋陷阵的路子。下三家各有绝学,费家善机变,麦家多刚猛,赵家棍法乍看之下中规中矩,其中多有奇招,也都不囿于一格,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两家不列其中……”
“那两家?”思玉好奇心重,虽还好奇自己师父此时为何这般大声说话,也耐不住性子赶忙问道,台上雷巨门心中也是一动,这车夫来路蹊跷,台下这和尚这般大声说话,倒像是给自己指点一般,当下凝神细听,果然癞和尚还是如前一般声音道:“这两家么…。。岭南冼氏有一路扁担功,招数介乎齐眉棍与朴刀之间,颇有些神妙之处,如今江湖上已不多见,还有便是漠北一路的鞭杆,也算是一件奇门兵器,杂合长枪、杆棒、长鞭招数,确实有几分厉害,不可小觑。”
癞和尚话音刚落,就听人群中传来“哼”的一声,赶忙转头去看,奈何人群挤挤挨挨,一时也不知是谁所发,倒是思玉跳起来往外一看,人群来来往往,也没甚异常,麴管家一直站在第三旻身旁,此时反倒看的真切,只见一个年轻后生身背斗笠,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雷巨门静坐台上,癞和尚所言自然是听得一字不漏,此刻再看这栾赶车手中兵刃,赫然便是一根鞭杆,长鞭自杆头盘旋而下,绕在杆上,不禁向着癞和尚投来一丝感激之意,随即长身而起,脚尖一踢,熟铜棍“呜”的一声飞起,雷巨门凌空伸手一探,握住棍尾,手臂用力一抖,就听熟铜棍棍身一颤,发出一阵“嗡嗡”之声,这份膂力当真非同小可,擂下跟着这一声响,更是一片叫好之声。
“老哥儿这就请动手罢!”雷巨门此时也知道这看似孱弱的车夫心存不善,便不再多说甚么,栾赶车却坐在地上,双眼一睁看着雷巨门笑道:“你听明白了?”雷巨门不觉一怔,知道他所言是说方才癞和尚有意指点自己,见他仍是坐在地上一副懒洋洋模样,,也不等他起身,腰马下沉,双臂贯力,猛地一棍就要劈头砸下,紧跟着口中断喝出声,哪知刚喊出一个“雷“字,就听“嗤”的一声,破空之声甚急,这车夫竟然就地上身形一偏,紧跟着一杆刺出,直取自己咽喉,当下急忙收声撤步,避过这一刺。
雷巨门后撤一步避开这一杆,铜棍轮起半圈,便要将此人从面前逼开,哪知栾赶车不避不让,左掌伸出,竟是要以肉掌生生格挡这铜棍一击,雷巨门不及细想,就听“砰”的一声,这车夫果真一掌拍在铜棍上,棍头顿时一沉,剩下半招便无法使出,还不等雷巨门惊讶之际撤回铜棍,栾赶车右手鞭杆一抖,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猛抽,倒打的雷巨门一阵手忙脚乱,擂下人群中更是爆出一阵大笑。
此时台下高手不多,能看出来栾赶车功夫的寥寥无几,众人就见栾赶车如同乡间野老拿着柳条教训儿孙一般,脚步散乱,只顾没头没脑对着雷巨门猛抽猛打,倒将雷巨门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是甚觉好笑,癞和尚却自栾赶车那一掌拍出,脸上便是一愣,随即拍着脑袋叹道:“啧啧,难怪这老猴子之前说自己是乱赶车,果然是乱七八糟,倒是秃驴看走眼了,这雷家的看来要遭!”
第三旻见癞和尚一脸失意之色,却是得意一笑,他这次江南之行,身边无一不是高手护卫,这栾赶车更是其中堪比麴管家的高手之一,只不过借着赶车掩饰身份,看来这癞和尚虽瞧出些端倪,到底没瞧出这栾赶车来历,不过这一战,必定是瞒不过癞和尚眼去。此时看着台上雷巨门在栾赶车乱七八糟的鞭杆下左支右绌,心思忽然一动,给身边麴管家示意,轻声吩咐几句,麴管家轻声遵命,站起身来,双掌连击三下,声音清脆异常,众人还茫然不解其意,就听擂上栾赶车哈哈一笑道:“今天算你运气,逃了一条命去!”,癞和尚却轻舒一口气,知道这必然是第三旻要邀买人心,因此放了雷巨门一条生路。
这边麴管家掌声一响,台上雷巨门顿觉对方招式一缓,心中大是惊骇,这车夫鞭杆看似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却招招都在紧要之处,更可怖的是这鞭杆自己已然抵挡不住,这车夫还有一只左掌力道沉猛,绝不再自己熟铜棍全力一击之下,这若是被一掌拍在身上,只怕与别人受了自己熟铜棍一击无二,正觉渐渐支撑不住,心中大呼今日休矣,就听台下三声清脆掌声传来,这车夫攻势顿缓,赶忙收拾门户,纯取守势,心中再来思量如何脱身之计。
“哼!想守而走之,你走得了么?”雷巨门心中念头刚动,便被栾赶车一眼瞧破,随即就见栾赶车鞭杆脱手而出,扔上半空,心中登时一喜,铜棍急舞,泼风一般卷了上来,栾赶车更是冷笑练练,双掌一错,猱身而上,众人便听一阵铜棍与肉掌砰砰砰相碰之声不绝于耳,续后便是啪啪两声极为沉闷的声音,还不及思量究竟是何人中招,跟着便是哐啷、咔嚓连响,定睛再看,栾赶车伸手接住半空而下的鞭杆,神定气闲站在台上,雷巨门双臂垂在身侧,脸色煞白,牙关紧咬,显见是忍着剧痛,熟铜棍早已落在台上,半截棍身砸破木板,已是落在地上。
“啊!”思玉惊呼一声,见雷巨门双臂软软垂下,心里一慌,急忙看着癞和尚道:“这是给人双臂废了么?”余辽也是紧张万分看着癞和尚,看自己师父有何话说。
“姑娘放心!”麴管家见癞和尚眼隐怒色,连忙开口道:“比试武艺,何必性命相博,这只不过是将他双肩关节卸脱而已,只要找个跌打大夫,推拿几下,养上几日便好。”思玉这才回过头去,再看台上,栾赶车却不去拿那些银两,瞧了几眼双臂脱臼,双眼怒色的雷巨门道:“尊驾若是不服,养好臂上伤,再来寻我罢!”雷巨门此时剧痛钻心,强忍道:“还请这位阁下留个名号,再下日后必然上门讨教!”台下观战之人见雷巨门虽是败落,气势仍自强硬,颇有几分豪气,也都是叫了一声好,栾赶车看看台下叫好的人众,哈哈大笑,手腕一翻,一件黑魆魆的物事自手中飞出,“登”的一声钉在一座酒楼二楼伸出来的椽子上,众人急忙去看,那物事这才舒展开来,迎风飘动,原来是一面小小令旗,中间一个绣银旻字被日光一照,甚是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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