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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和尚被独孤胜这一番呵斥,倒也冷静下来,这才明白独孤胜虽说还要思量一个化解之道,其实心中已有大致脉络,顿时放心不少,嘿嘿一笑道:“自然是你来治,普天之下,除了你能救我这徒儿,只怕也就剩下西天我佛与大罗真仙了,你来你来,秃驴不过是嘴快说说,说说而已,哪敢质问前辈您呢?”说着竟然装模作样抽了自己两嘴巴。
独孤胜见着和尚惫懒无赖至此,也是无可奈何道:“莫说你徒儿这内伤颇为怪异,便是杀猪宰羊,也须得有个杀法,褪毛剥皮,剔肉去骨那也是一门手艺,难不成只是一刀戳死,便算杀猪宰羊了么?”
“杀猪宰羊?!”癞和尚猛地一愣,随即呵呵大笑道:“你若不说,我倒忘了,我这徒弟的义父,也就是那余南山……也就是那蓬莱三友里的禄星应持鸠,当年在江湖上机缘偶遇,得了一本甚么甚么《解牛刀谱》,我也曾见过几眼,只是这其中的功夫乱七八糟,颠三倒四,有时候看着好像有些威势,可练到手上,前不顾后,左不应右,又像是人胡编乱造,随心而发一般。少时我那徒儿回来,我让他拿给你看看,你老夫见识渊博,武学精微,或有所得也未必,倒是传给我这徒儿,也算是他一门的本事。”
“《解牛刀谱》?”独孤胜听了这个名字倒是仰着脸沉思半晌道:“若说这个名字,我倒听过,也曾在几本武学孤本中见前人提起过,据说这刀法原是传自春秋战国时文惠君门下庖丁,此人十九年用一刀,年年杀牛,从不磨砺,十九年刀刃仍锋利如初,不过也有说这刀法乃是后人依托所作,假借庖丁之名而已,倒是其中一个孤本曾对这解牛刀法有十六字评述。”
“怎么说?”癞和尚见说竟然还有评述,赶忙问到。
“发劲于内,借锋于刀,潜藏玄机,生死瞬息”独孤胜神情淡漠道:“若照着十六字评述来说,这解牛刀法并非小可,余南山也算武林中一代高手,藏此书二三十年,竟然毫无所得,真是令人不解!”
“……潜藏玄机,生死瞬息?”癞和尚也喃喃道:“难道说这路刀法凌厉至此,竟是一路刀刀索命的武学了……”
“那倒也未必!”独孤胜哂然道:“或许这本刀谱不过是那些武林中好事之徒故意杜撰而来,因此将这其中招式写的似是而非,借以坑蒙拐骗而已,且待你那徒弟回来,若是他肯,我倒想看看这刀谱中到底写了些甚么神妙招数!”
两人话说至此,都是坐在草地上望着涛涛河水默然不语,一时间这草屋周围,只有这河水哗哗不绝之声,间或几只野鸟追逐飞过,落在不远处枝头上鸣叫几声
“师父,我回来了!”猛然远远一声喊叫,癞和尚抬头看时,只见宇文远肩上扛着一个物事,远远而来,独孤胜此时也已看见,两人都是一愣,及到宇文远走近时,两人这才看清,原来宇文远所抗的乃是一筒卷起的草席,里面装着被单枕头之类。
“你从哪里来这些东西?虞先生可安顿好了么?”癞和尚见宇文远扛着这些,倒有些奇怪,这徒儿身上并无银钱,如何能买来这许多物件,宇文远却是一笑道:“虞先生在村子里觅了一个学馆,哪家主人只求虞先生教他家娃娃认得几个字便成,虞先生又不要学资,只要每日里管饭,有个宿处,那主人便留虞先生在他家住下了,这床铺盖,是润儿姑娘爷爷送的,说这里原本就甚简陋,让我带了过来,甚时要走,再送回去就可。”
独孤胜听完一笑道:“郑老爷子向来如此,既然给了,你便留下铺用,多少也能挡挡潮气。”当下便让宇文远将草席铺在草屋中床铺之上,宇文远倒是坚持不肯,说那床铺乃是前辈所睡,自己乃是晚辈,岂能睡在床上?独孤胜却呵呵笑道:“那床我也从来不睡,我跟你师父一样,晚间哪里睡不得,只是天阴下雨之时,方来这草屋中歇息歇息罢了,你自铺上!”癞和尚也道:“既然你老夫前辈让你铺上,你便铺上便是了,赶紧铺好床铺,为师还有事情与你商量!”宇文远见如此,只好将草席铺在那草屋中床上,铺开草席之时,才发觉那竹床上已是落了薄薄一层灰尘,果然是长久无人睡过一般。
“师父找我商量……何事?”宇文远铺好床铺,转身出来,见他二人都是在草地上盘膝而坐,神色肃然,倒是一愣问到。
癞和尚沉吟良久道:“此事与你或许有些为难,不过为师有言在线,为师我虽武功不济,却不敢觊觎别家武学,你那《解牛刀谱》,当年在你父亲余南山手中收藏二十余年,仍是一无所得,今日有当今武学奇人在此,以他武学造诣,只怕早已在你这刀谱之上,因此为师与你打个商量,能否将你《解牛刀谱》与他一观?或许有所得也未可知?”
宇文远听完还未说话,独孤胜又道:“此事只决于你,与其他事情一概无关,你若领有严命,此书决不可与他人观瞧,老夫也绝不勉强,至于其他事情,老夫自当全力而为,这点你尽自放心,这也是你师父所说商量之意。”
癞和尚方才说话之时,独孤胜一直看着宇文远脸色,见癞和尚说完,宇文远脸上闪过一丝疑难,这才跟着癞和尚说了几句,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两人绝不会自恃武功来强夺此书,至于宇文远身上内伤,也跟他此书绝无关系,就算宇文远不肯,自己也当尽力施为。
宇文远听罢二人之话,脸上忽然涌出一抹悲凉之色,他倒不是决然不肯,自余南山一死,癞和尚已是他最为亲近信任之人,况且这一路来,不避险阻,不畏路途,千里跋涉,只为求人治好自己内伤,就算是极为危难之时,也不肯撇下自己。因此在他心中,这癞和尚早已如同当日余南山一般,只是余南山当日说过,这解牛刀谱除了自己师父,对谁都不能泄露,此刻师父却说要将这刀谱借给独孤胜一观,不由心中有些踌躇。
癞和尚见宇文远一会看着自己,一会看着独孤胜,一脸的不决之色,当下笑道:“无事、无事,师父自是与你打个商量,若是老泥鳅有言在先,便不看也罢。等你伤势好了,到时候你再慢慢参详便是!”他却不知宇文远心中来回翻腾的乃是当日余南山在密室中所交代的言语,又回思往事,颇为感伤而已。
“师父!独孤前辈!”宇文远突然跪倒在地,对着两人重重磕了三个头,两人见他忽然如此,都颇觉诧异,宇文远这才抬起头来,满面泪水哽咽道:“我义父为此书而死,数十年也未参悟出此书中奥秘所在,如今我义父已不在人世,当日他老人家有言在先,此书除了师父你,对谁都不可泄露,如今师父乃是徒儿最为亲近之人,这刀谱原本就该师父留着才是,独孤先生与我师祖交厚,仅凭一语,便肯为我损耗功力,治疗内伤,晚辈信任之意,无以复加。今日师父既然说起,徒儿自当遵命,只盼能找出这书中隐秘,也让我义父在天之灵得以慰藉,不然这刀谱在我手中,也不过是一本废纸罢了!”说着起身转去草屋之中,拿出那个铁盒与钥匙来,交在癞和尚手中。癞和尚却不接过,满面怜惜摘去宇文远头上粘着的几片草叶,眼圈发红,声音略带沙哑道:“你拿给独孤前辈,你义父曾给我看过几眼,可惜你师父我资质愚钝,实在是看不出甚么奥秘来!”
宇文远见师父这般说,便双手托着那铁盒与钥匙,恭恭敬敬走到独孤胜面前,神情坚毅,跪倒在地道:“还请独孤前辈指点!”独孤胜方才已然听了癞和尚说宇文远前事,此刻也颇有些伤怀,慨然一叹道:“你起来罢,若此书中果有隐秘,便是你往后一身武功来历!”说着也是神色郑重接过铁盒来,用钥匙打开,拿出那本薄薄的《解牛刀谱》,将铁盒放在手边,一页一页细细翻看,宇文远站起身来,拿过那把千牛短刀,依着当年余南山所授,一招一式练了起来,越练心中越是悲痛,想着余南山传授自己这路刀法之时点点滴滴,禁不住泪水泉涌,几次半路上脚步踉跄,手腕颤抖,将这刀法前后路数都差些连贯不上。癞和尚在一旁看着,索性仰面向天,慨然长叹,时不时用衣袖擦擦眼角。
“远哥儿,莫练了”宇文远一路刀法还未使完,独孤胜缓缓出声止住到,癞和尚又擦擦眼睛道:“如何,你瞧出甚么端倪来了么?”宇文远也依言收招住势,撩起衣服擦干脸上泪痕,静立一旁,听独孤胜如何解说这刀谱中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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