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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峨眉三医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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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李太白这一句,道尽天下离别滋味,与此时境况颇为倒颇为相符……”宇文远勉强跟上前面缓缓而行的虞允文与独孤胜,就听二人谈诗论词,很有几分感概意思,也不敢去多想,手中不住捻着那纱巾,一个不防,却又碰到香囊所在,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跟在两人身后默默行路。

    三人到了风陵渡上,独孤胜便雇了一辆马车,直趋京兆,再由京兆西向凤翔,到了凤翔,南下汉中,由褒斜道入蜀,蜀道之上。到了蜀道上,路险难行,三人便舍了马匹步行,一路之上走的也是异常艰难,好在独孤胜与虞允文与这蜀道都是甚为熟悉,独孤胜又不似癞和尚那般懒散随意,对这一路之上饮食住宿虽不讲究,也是住暖吃热。

    “独孤前辈,有件事情,晚辈不知当问不当问!”这一日走在蜀道山中,前后无人,寂静大山之中连一声鸟鸣也无,只有三人身影缓缓而行,宇文远到底耐不住这些日子以来好奇,今日又只有三人在此,忍不住问了一声。

    “你是想问秃驴为何与那裴孤鹤师兄之死有关么?看来这一节秃驴从未对你提过”独孤胜早已知道他心中之事,迎着山风问到,宇文远就风中点点头,应了一声,癞和尚的确从未跟他讲过这些事情,虞允文见他二人说起癞和尚,赶忙紧走几步,便往前面赶去,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关癞和尚隐秘,独孤胜却叫道:“虞先生何必避开,你为人忠亮方正,就算知道了也是无妨,按说此事,也该让远哥儿知道了。”虞允文被他一语道破天机,尴尬一笑道:“江湖隐秘,往往事关刀光剑影,虞某一介书生,倒真有些怕惹祸上身。”

    “不妨、不妨、”独孤胜呵呵一笑,他知虞允文心中仍是不愿听闻旁人隐秘,倒不是真的怕甚么刀光剑影,惹祸上身,见宇文远两眼定定看着自己,慨然长叹一声,良久才道:“远哥儿可曾听过铁书生这个名字?”

    “铁书生?”宇文远觉道这名字甚是耳熟,还未思量出来,虞允文却脱口道:“莫不是当今武林八位奇人之一,那书生恶鬼之中的书生么?”被他这一提醒,宇文远也恍然大悟,说道:“我想起来了,此人乃是江湖中一个极厉害的角色,据说当年江湖中许多高手之死都与他有关,前辈为何提起他来?”

    “角色?”独孤胜看了一眼宇文远,冷笑几声这才道:“那些高手之死,乃是他们心甘情愿送死,况且他们死的轰轰烈烈,跟铁书生又有甚么关系。”

    “心甘情愿?”虞允文倒是一脸诧异,想了半天笑道:“这武林中何以有这般心甘情愿送死之人?”

    “何止心甘情愿!”独孤胜似有不堪回首道:“只为这一死,这些人抛妻弃子,隐姓埋名,舍却万贯家业,那料到一着不慎,功败垂成,十余人尽数死无葬身之地,当真可怜可叹!”

    宇文远和虞允文见独孤胜说的悲切,也不敢追问,只是默默行路,独孤胜又停了半晌道:“当年岳将军蒙冤下狱,武林中甚为不忿,都言说那当今宰相秦桧一力议和,又得了金人嘱托,必要将岳将军置于死地,铁书生闻讯,暗地召集江湖豪侠,人人或假托身死,或是行踪成疑,上不告父母亲朋,下不通子嗣兄弟,秘密相聚,约定在一夜见杀入秦府,除掉秦桧,以震朝中合议之心。也不知是当时事机不密,还是有人不甚走漏消息,铁书生那夜带人潜入秦府,到得秦桧书房左近,众人便陷入重围……”

    “这个……”这一番话,宇文远还到罢了,虞允文却是听得胆战心惊,他原以为此事只不过涉及武林隐秘,哪知还有这般绝大干系,一时身上冷汗冒出,只觉后背一片冰凉。想了半晌方道:“这铁书生既然武功绝高,又联络这许多江湖英豪,秦府便有护卫,岂能挡得住他们?”

    “可疑之处便是在此!”独孤胜满面犹疑之色,沉声道:“当夜他们众人陷围,这才发觉秦府护卫均都是武林高手,更可怖的乃是其中一人,黑布蒙面,一声不发,武功之高,实所罕见,众人激斗之中,大多死于此人掌下,到得后来,铁书生直取此人,两人大战数百回合,铁书生前番激战之下,已然有伤在身,这番全力以赴,难免内力不继,被那蒙面人连中三掌,眼见就要死于那人掌下,仅剩几个同去之人垂死之际,以命相博,到底让那蒙面人缓了一缓,铁书生这才得以逃出秦府,却也伤重至极。”

    “蒙面人!!”宇文远这番倒是十分惊讶,自己便是伤于一个黑衣蒙面人之手,这铁书生也是伤于一个蒙面人之手,难不成这两个人原是一个?独孤胜知他心中所想,微微摇头道:“不是一人,伤你之人,这份内力前所未闻,老夫都不曾见过,伤了那铁书生之人,那内力却有来历,原是辽东第一高手黑头陀的绝学翻云覆雨手,铁书生便是被这翻雨覆雨手阴阳掌力所伤,与你内伤大大不同!”

    “那这铁书生后来如何了?”虞允文隐逸觉得这铁书生必然未死,只怕跟宇文远颇有关系,否则独孤胜也不会贸然提起此人来,果然见独孤胜惨然一笑道:“那铁书生重伤逃出秦府,乘了快马连夜赶往括苍山,寻那老道相助,奈何老道对他身上内伤也无可奈何,只好亲自送他前往峨眉,找那三医医治,三医费尽心血,将山中数十年所藏灵丹妙药尽数用在铁书生身上,这才救了他一条命来,不过从此江湖上再无铁书生名号,却多了一个惫懒无赖的秃驴!”

    “甚么?”宇文远同虞允文猛地刹住脚步,心中如被雷震,宇文远脸色更是一片苍白,自己这师父竟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铁书生?虞允文却从未想到这和尚看上去如此懒散不羁,竟然是江湖上一代豪侠!

    “站着作甚,还不快快赶路!”独孤胜见他二人被惊的站在原地,不由一笑催促一声,宇文远仍是回不过神来,只是一步一步,像个木偶一般挪着步子向前,虞允文却叹道:“不想大和尚竟然有如此胸襟胆魄,这一路行来,虞某倒是有失恭敬了…。。”

    “这算甚么!”独孤胜一哂道:“说破英雄惊煞人,这秃驴虽是江湖中人,当年却是在岳将军帐下行走,专一联络江湖豪杰,来往金宋之间,侦测敌情,递送军机,只为辅助岳将军直捣黄龙,恢复旧土,秦府一战,这秃驴连累十数名江湖好手身死,那铜笛铁剑的师兄便在其中,秃驴自己也身负重伤,待他伤好,岳将军也已冤死,从此懒理世事,索性当了和尚,终日疯疯癫癫,混迹临安街市之中。”

    “那裴大侠为何还要找我师父?”宇文远此时倒疑惑起来,若是这些人都是忠义之事,何以这裴孤鹤如今还苦苦追寻自己师父?

    “你怎地还不明白?你师父当年为了保密,所有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不是假装重病身死,便是一夜之间不知所踪,因此当夜杀入秦府之人,就算被人认出,也是已死多时之人,只不过这些人离奇去世或是失踪之前,都跟你师父有过彻夜长谈,这些人亲人后辈,兄弟朋友,如何不怀疑秃驴?你你当秃驴当真在临安懒散度日么?他当夜被翻云覆雨手所伤,十分怀疑这黑头陀便藏身在临安城中,必要设法寻出,予以除去,只是除了那一夜之外,再未发现这黑秃驴踪迹,倒叫人十分不解。”

    “前辈,今日你同我说这般隐秘之事,是何意思?”虞允文心中忽然一动,看着独孤胜问到,独孤胜嘿然一笑道:“老夫只不过是想让远哥儿知道他师父来历罢了,还有一事,便是当年峨眉山那三个怪物为了救治秃驴,几乎罄尽山中所有药材,结果这秃驴伤好之后,竟然同老道偷偷摸摸去了,惹得三个怪物大发雷霆,放下话来,往后凡是跟秃驴和老道有干系的人,一概不治。若是这般带着远哥儿去让他三人医治,只怕千难万难,老夫心下有个较量,到得峨眉山下,有劳虞先生屈尊上山,若是三个怪物看不出远哥儿来历,情愿治伤,那自然最好,好在远哥儿没学过秃驴铁掌功夫,或许能遮掩的过。若是这三个怪物发觉远哥儿来历,百般相拒,虞先生与老夫,正好所谓先礼后兵罢了,虞先生明白否?”

    虞允文见独孤胜这般说,那自然是要自己礼求之时极尽言辞恳切之意,所以才将癞和尚来历尽数说出,当下一笑道:“便不知道大和尚这般英风事迹,只凭远哥儿乃是宇文虚中先生后人,虞某也当尽心竭力,余南山,大和尚为了远哥儿,甚或舍弃性命,不惜露出行迹,虞某区区,岂敢不尽力而为,独孤前辈放心,虞某必然不负所望!”

    两人心意相通,都是呵呵大笑,只有宇文远心中仍自转不过弯来,自己这惫懒师父,竟然是铁书生!忽然心中一动道:“前辈,为何我师父不教我这路铁掌功夫?”

    “为何不教?”独孤胜看着宇文远一脸猜疑之色沉吟片刻道:“当年铁书生一身铁掌功夫天下知名,刚猛霸道之处一看便知,若是教了你这套掌法,要你天天被江湖中人追杀么?”

    宇文远见独孤胜如此说,不觉楞了片刻,如此说来,自己师父不教这路铁掌功夫,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安危着想。心中虽有些感动之处,只觉自己又似回到浙西路上一般,好似许多事情,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偏偏只有自己一人蒙在鼓中。原本只当自己身世已明,从此便再无隐秘,今日却又知晓此事,不由眼带犹疑看了看正在长笑的二人,不知自己身边还有多少隐秘不为自己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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