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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南京西路口下了车,往东走是酒吧一条街,往西走几乎什么都有,中药珠宝,渔具茶叶,几家自行车和电动车的品牌店门对门开着,老板拖了椅子坐在门口聊天晒太阳。南秋上大学后,连市开始修地铁二号线,南京路围了一半,尘土飞扬了几年,店家关的关搬的搬,熟悉的没剩几个,南秋渐渐也很少来这边溜达了。
城市日新月异,旧时光跟着去而不返。
车店老板娘舌灿莲花地给凌卿介绍各种型号的山地车,并且热情地表示买车附赠大礼包,免费送货上门。南秋昨天晚上和数学斗智斗勇到凌晨三点,老板娘聒噪的话落在耳朵里也成了催眠曲,她晃了晃脑袋,叫凌卿慢慢挑,自己到附近溜达溜达醒醒神。
记忆中的南京西路在脑海中又有了清晰的全貌,南秋看到大头烧烤的招牌时双眼一亮,还没迈开步子就有人在对面朝她嚷嚷:“哟,黑妞!”
妈的,不提这外号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走过去,几个不学无术的初中同窗搬了桌子在外头搓麻,为首的宋浩波嘴里叼根烟,耳背别根烟,朝南秋笑得龇牙咧嘴,“高材生有闲心逛街了。”
另外两个人紧随其后,纷纷以“黑妞”开头向她打了招呼。
南秋神色不变,门神一样杵在宋浩波后面,眼睛往桌上一扫,又瞥了眼他手里捏着的那张牌,开口:“宋大头,你这把牌要是胡得了,以后外号随你叫。”
宋浩波神情得意,一个幺鸡往外一甩,“老子早定口了,来啥胡啥。”
对面薛昊牌一推,兴奋地拍大腿,“胡了。”
宋浩波:“操。”
烟头扔了一地,薛昊最后那一下进了不少,兴致勃勃地揽下了算子的活儿,宋浩波两指夹烟,悠悠吐了口气,下巴朝南秋身后一抬,问:“男朋友?”
南秋被神不知鬼不觉站在她身后的凌卿吓了一跳。
“你车就买完了?”南秋稳住心神,可不能让那群家伙看了笑话。
“嗯。”凌卿应道,他看见正往桌上扔钱的宋浩波,又扫了两眼其余三人,问南秋:“不介绍一下?”
南秋一愣,随即清清嗓子,咳了两声,说:“我初中同学,宋浩波,薛昊,葛航,张晨光。”
“凌卿,我邻居。”
又是几个烟头落地,薛昊和葛航笑得极尽猥琐,“邻居,哪种邻居,爬阳台那——哎,大姐,大姐轻点。”南秋鞋跟“一不小心”碾上了薛昊的脚尖。
宋浩波二郎腿翘得不羁,一个不明物体朝凌卿飞去,他接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宋浩波,对方则在烟雾萦绕中朝他挑了半边眉毛,“来一根?”
凌卿说:“抱歉,我不抽烟。”
“唬谁呢,”宋浩波伸了个懒腰,把钱揣进兜里,“骗骗小黑妞差不多,想瞒过宋哥的火眼金睛?”他意有所指地瞟向凌卿的手指。
南秋忍无可忍:“宋大头!”
宋浩波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南学霸,南学霸。”
全桌只有张晨光始终没有发声,他默默看着和凌卿站在一起的南秋,脸色有些不好看。葛航进店里搬了两个凳子出来,宋浩波还是不依不饶地盯着凌卿,“不给面子啊,兄弟。”
没等凌卿答话,南秋先下意识地往前一站,护犊一样把凌卿挡在身后,凳子也不屑得坐,居高临下地对宋浩波说:“脸皮够厚了宋大头,再给你面子就要厚得上天了。”
宋浩波不语,似笑非笑地又吐了个烟圈。
凌卿拍了拍南秋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对宋浩波一笑:“烟我收了,就是这种牌子抽不大惯,宋哥多包涵。”
对方有意看向桌沿上烟盒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low货”,客套话从他嘴里钻出来没有客套,反倒浸满了讥诮讽刺的味道,尤其是他嘴边那抹笑容和搁在南秋肩头上的手,怎么看怎么像是挑衅。宋浩波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沉默是金的张晨光,后者在他狠辣目光的威逼下朝凌卿放话:“凌——凌卿,你物理作业写完了吗?”
宋浩波:“……”
怎么忘了这茬,南秋眼角一抽,张晨光也在一班,和宋浩波混在一块儿纯粹因为这货是他表哥。这两兄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云泥之别,宋浩波花在网吧通宵的时间有多少,张晨光用在读书上的时间就有多少,中考宋浩波只出席了第一天的上半场,现在跟着他爹打赤膊卖烤串,而张晨光则不负众望考上了十中,时常能在理科的光荣榜上瞧见他的名字。
想当年南秋和张晨光做同桌的时候,两人成绩还不分伯仲呢。
南秋在心里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她语重心长地对张晨光说:“光仔啊,你少和他们这些瘪三一起玩。”
张晨光傻乎乎地点头:“嗯。”
宋浩波一个眼刀飞过去,张晨光压根没心思瞅他,夹在鼻梁上的小眼镜聚光灯一样熠熠生辉地投在南秋身上,“南南,你们班发了十二期的英语周报吗?”他见南秋熟门熟路地用脚勾了凳子坐下,还不忘记招呼凌卿,连忙拖着椅子往她身边凑。
“发了呀。”南秋接住葛航扔来的两听可乐,转手就塞了一听到凌卿手里。
只听“噗”一声,凌卿将开好的易拉罐递给南秋,南秋和这帮人也掰扯渴了,自然而然地接到手上灌了一口。
“慢点喝,南,南。”
南秋看鬼一样惊恐地看了一眼凌卿,张晨光那句“晚自习我去你班上找你拿好不好”则被后者一个状似不经意又隐含着某种意味的眼神堵了回去。
宋浩波拍拍手掌,将众人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他指了指牌桌,问凌卿:“烟不抽就算了,跟哥几个来两圈?”
南秋皱眉:“宋大头,你——”
宋浩波挥挥手,“男人办事,娘们儿别插嘴。”
薛昊在朝她挤眉弄眼:“光仔最近学习上遇到了烦心事儿,你开导开导他呗。”
南秋扭头触到张晨光希冀中带着小心的眼神,只好无可奈何地问凌卿:“你会打麻将吗?
凌卿点了点头,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别担心。”
他坐到了宋浩波对面的位置,宋浩波个子不高,胜在块头大,给他爸进货搬东西练出了一身腱子肉,反观凌卿,外形上来看是个标准的小白脸,高就高在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智商太低会传染,离我远点”的气场。
南秋觉得要完,她已经开始脑补凌卿穿上诸葛亮星航指挥官制服的模样了。
这局正好轮到凌卿坐庄,骰子一掷牌一垒,个中老手一眼便识,南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打,发现凌卿没几下就摸清了其余三人的套路,哪怕一手烂牌也能把他们拖得抓耳挠腮。眼前的画面看上去像什么来着,噢,对了,凤凰和鸡。
宋晓波打了这么多年麻将还是菜的抠脚,他们几个在一起打麻将就是菜鸡互啄。
南秋面露微笑,张晨光已经在宋浩波的眼色指使下叫了她好多遍,才把她叫回神。
“南南,寒假一起出去玩吗?”张晨光问。
南秋说:“好啊。”
鬼知道她寒假还在不在这儿。
不好,葛航定口了,南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忍住兴奋扔了一张九万,没人要。凌卿目不斜视,打起麻将来也那么全神贯注,圣光护体。
张晨光继续絮叨:“……浩波哥的朋友送了我们几张月山温泉的券。”
南秋说:“温泉,上次我们一起去泡温泉是什么时候来着,初中毕业?”
凌卿摸牌的手一顿。
张晨光不晓得在害羞个什么劲,耳朵通红:“嗯,你还教了我游泳。”
一张四筒出手,葛航咧嘴笑出声:“哈哈哈,胡了!”
凌诸葛竟然放炮了!
宋浩波笑得尤贱,两圈结束,算钱的时候轮到他哭了。他向来对读书没兴趣,但对麻将高手的崇拜有着渊源历史,菜鸡宋在鄙视菜鸡张的同时一把揽上麻神凌的肩膀,“凌卿是吧,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常来玩啊,烧烤打折,啤酒畅饮!”
天光渐暗,晚上还有自习,凌卿婉拒了宋浩波一起吃饭的邀请,径直走向南秋。张晨光还在那里绞尽脑汁地和南秋谈青春谈理想,凌卿已经弯下腰,眉眼中藏着几缕状似温柔的神色,像天边的云,“回家了,南秋。”他说。
“噢,好。”南秋被他那样看着,竟然有些瘆得慌。
他们和宋浩波几人道了别,一同往公交车站走去。夕阳西下,宋浩波一巴掌打在张晨光的后脑勺上,语重心长地说:“光仔,你完了。”
张晨光盯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裤子边被他捏出了好几道褶,泪眼汪汪,“哥,我真的没戏了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宋浩波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把耳朵上的烟叼到嘴里。他看到张晨光小脸羞红的样子就来气,一个脑瓜镚儿没忍住敲上去,恶声恶气地骂道:“臭小子,瞅你那怂样,暗恋人姑娘四年都不敢表白,抱着你物理作业谈恋爱得了。”
张晨光:“……”嘤嘤嘤。
回去的途中,南秋精神比来时好了不少,话也比平时多,一路下来基本上都在向凌卿安利这家奶茶店,推荐那家臭豆腐,顺便损几下宋浩波的牌技,吹吹初中的牛逼。凌卿全程却一反常态地安静如鸡,看似耐心十足,实则诡异万分。
“你别看光仔不爱说话,全桌数他最讲义气,”南秋回忆在兴头上,“我初中那会儿天天迟到,他是纪检委员,从来不记我名儿——”
“张晨光喜欢你吧。”凌卿突然打断她。
南秋步子停了:“啊,啥?”
凌卿低头看见她一脸呆傻的模样,笑容爬上了嘴角,“看不出来?”
“光仔喜欢我,怎么可能,”南秋听笑话一样摇头否认,“他那家伙,一心只读圣贤书,喜欢你们班物理老师都不可能喜欢我。”
“你和宋浩波他们玩得很好。”凌卿偏移了话题。
南秋:“还不错吧,宋大头是光仔的表哥,原来还追过我死党一阵子。”
她上大学的第一年,宋浩波的爸爸因为拆迁的事和人起了冲突,对方叫了一群混混上门找茬,混乱之中,宋爸被人捅了一刀子,宋浩波当场红了眼,误杀,判了五年。判决书下来那天,张晨光给她打长途电话哭了一宿。后来南京路修地铁修得面目全非,大头烧烤的招牌早没了,薛昊和葛航也断了联系。
南秋想,哪天有机会要再来趟南京西路,老和尚念经式给宋浩波灌输冷静的概念。
“南秋。”
“嗯?”
“吃甜筒吗?”凌卿指了指一旁小超市的冰柜,“我请你。”
“好呀,抱紧土豪大腿。”南秋忙不迭点头。
大冷天的,正是吃冰淇淋的好时候。
凌卿自己没买,倒是亲力亲为地挑了一支,又亲手交到南秋手上。
南秋受宠若惊。
她兴高采烈地掀下盖子,习惯性地舔了一口。
是巧克力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