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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秋同学向来不擅长做万众瞩目的那个中心地带。
她的自信程度和成绩排名成正比,自打上了高中以后,几乎所有锋利的棱角都被无数次考试的分数,老刘指桑骂槐的嘲讽,以及中不溜的排名给慢慢磨平了。
“那些成绩好的”从形容她到她形容别人连一个学期的时间都没用上。
有时候中等才最是意难平。
好像没那么差劲,却总离“好”差上一段永远填补不满的距离。
于是再也没办法成为一个活跃的身影,没底气自在地立于人前,平庸伴随她到大学,到毕业,再到实习。
因此,当乐菱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攥住南秋的手腕,将她拖到众人目光聚焦之下时,天知道她有多么的不知所措。
张晨光还抱着啤酒呆呆地站在门帘外,冯初阳还没来得及跟进来,乐菱把南秋拽到凌卿跟前,还是一贯的咄咄逼人,“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小□□,念青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了,我给你搁一块儿比比,凌卿你他妈是不是眼瞎啊?!”
“要么你自己放手,要么我让你放手,”凌卿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乐菱的目光变得有些凶狠,语气难得还能保留一丝平静,“你自己选,我耐心不多。”
乐菱昂首,报以凶狠的回瞪,“老娘就是不放,你有种——”话没放完,她整个人就被南秋用力地朝后一推,“咚”地撞在墙上。她显然没有料到南秋会有这个胆色,神情懵了一瞬,随之而来的就是暴跳如雷地朝南秋面前冲,挠脸也好,抓头发也罢,失去了理智的女孩满心只剩下用暴力倾泻心中的怒火。
城门失火,殃及吃瓜群众,停止围观上前劝阻的人无一例外地被撒泼的乐菱甩开,跑过来的张晨光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胳膊,一个灌注了满满恶意与全身气力的耳光已经朝着南秋的脸招呼下去。
林念青发出带着哭腔的尖叫:“乐菱!”
混乱之中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飞快挡在南秋跟前的凌卿脖子上迅速浮现出一片红痕。乐菱被几个男生合力捉住,形象全无,她的胸口在大幅度地起伏,双眼通红地盯住凌卿,好像站在她前头的是一个应该千刀万剐的仇人。
南秋低头,先前被乐菱攥得泛红的手腕向下,凌卿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掌,手心贴手背,传递着只有她才能感受到的温度。面前是曾经看了无数次却从未追随上的背影,此时此刻却化身为刀枪不入的盾牌,给予她这世上最为安心的保护。
“乐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南秋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但没有颤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个舍己为人的英雄,为你所谓的牺牲和付出一边哀叹一边心满意足?”
“你怕不是看多了偶像剧,还在做些‘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幸福’的悲情男二梦吧?”
乐菱瞳孔猛地一缩,挣脱无果后只能用愈发尖利的声调叫道:“你——”
“我?我知道的哦。”南秋从凌卿身后走出来,再想往前,手却被后者不轻不重地拉住。
她停在了凌卿身边。
“喜欢就有资格要求回报么,”她直直地看向乐菱终于有些慌乱的眸子,“喜欢对方就必须有所回应么,喜欢去争取没毛病,但它也不能成为你肆无忌惮骚扰别人的倚仗。”
凌卿闻言,紧绷的神情有一丝怔松,回过神来,南秋已经不知不觉上前了一步,而他的手心空了。
好好的生日会变得一片狼藉,最好的朋友形同泼妇,表白不成,南秋的话又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匕首在不停往她的心上扎,林念青强忍住泪水,小声而又委屈地辩解,“我,我没有,我只是——”
南秋说:“我没讲你。”
她仍看着乐菱,胸口中郁结的浊气在一点点消失殆尽,在这个世界里,她拥有打败她们就强有力的武器,彼此喜欢。
凌卿用了一个多月,让南秋重新拾起了许多年都不再具备的能力。
“你以为你是无私的,乐菱,”南秋说,“其实你最自私,因为你不知道一个女孩毫无防备地被揭露了对他人的喜欢会有多么难过,你也不知道珍贵的心情被拿去要挟别人会有多么难堪,你也不管你做的,到底是不是林念青想要的。”
“而我不是你,我不会和你犯同样的错误。”她冷冰冰地总结道。
四周雅雀无声,好一会儿,乐菱的肩膀颓然的垂了下去,林念青捂住脸,哭着夺门而出。吃瓜群众松开乐菱,她神情复杂地看了南秋一眼,然后追了出去。摆在桌子中间的蜡烛还没点,菜也只上了三分之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咱这饭,还吃么?”
剩下的几个女生骂道:“吃你个头啊,要吃你自己吃,我们去找她俩,可别出什么事儿。”
那人讪讪闭了嘴,谁也不好意思提这茬了。
逞了威风,自然也收到了来自其他女生或是护短的白眼,或是若有所思的打量,满屋人最后只剩一堆看戏的懵懂理科boys和南秋冯初阳两个女孩。
少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南秋的小心脏不可抑制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凌卿向她表白了!凌卿牵她手了!凌卿为她差点对女生动手了!无数个感叹号在心头蹦来蹦去,乱七八糟地挤成一片,冯初阳在捅她的腰,眼角的余光只装得下凌卿一个人,却没有看到张晨光一张一合的嘴唇,他说:“凌卿,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南秋?”
不知道这是今天的第几连暴击,狗血都爱凑成一滩,好让自己看起来声势浩大。此言一出,除了南秋,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快回答是呀。
这次我不会跑了,我一定会说,我也是。
即使知道得到便意味着失去的开始,我也不会再逃跑了。
凌卿沉默了一会儿,乐菱跑出去后,他至始至终没有看南秋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足够遮住眼底的情绪,也足够失去感受他人情绪的机会了。他说:“直接拒绝别人不太好,是女的就抓着对号入座可没意思了,南秋脸皮薄,你们别瞎开玩笑。”
周围一片嘘声。
“这顿饭吃成这样我也算有半个责任,”凌卿接着说,“今儿我请,大家接着吃。”
嘘声顷刻间变为欢呼,啤酒上桌,推搡入座,南秋和张晨光几个不甘寂寞的初中同学又开始了新一轮地打趣,好像人生就只剩这点媒婆做的事儿能给他们带来乐趣。
一人道:“瞧给我们光仔吓得,好像媳妇儿要被抢走了一样。”
“对对对,你看他刚才那脸白的哟,哈哈哈哈哈……”“南秋,你还不去安慰一下你家光仔破碎的少男心?”
“够了!”张晨光平地一声雷,难得菜鸡逆袭一回,镇住了场子,也把南秋还没被云托到天上就摔得稀烂八糟的心勉强叫了回来,不然她还愣愣地停留在凌卿那句“直接拒绝别人不太好,是女的就抓着对号入座可没意思了”。
这算什么?
“四年了,”张晨光走向南秋,神情很认真,不亚于他上最喜欢的物理课,或是写英语周报的样子,“我喜欢你整整四年了,原来我很怕,怕自己一说出口,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可是我越来越不想和你做这样的朋友……”
然后他苦笑一下,又道:“就像你说的,喜欢一个人,没有资格要求对方必须有所回应,但是如果因为害怕没有回应,连说都不敢说出来,那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南秋,我想知道,我还有机会吗?”
男友贩卖机真是送了她两份大礼,让她一天之内破天荒亲身经历了两次表白,一次表白对象是她喜欢的人,一次是她自己,买一送一啊,表白不要钱吼?眼睛发涩,喉咙干疼,稀烂八糟的心还是要揣好,等回家慢慢粘。南秋看了一眼凌卿,好不容易散掉的气又重新聚回胸口,堵得发慌,每个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光仔,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南秋对张晨光抱歉又礼貌地笑了一下,说:“真的,不骗你。”
然后她拉着被连环八卦洗礼成木头桩子的冯初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粉红”。
她再也不想来这儿吃饭了。
夜幕低垂,黄色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像一团又一团小而温暖的火,走读生开始陆陆续续走进校门。冯初阳打量了几遍南秋的脸色才开口:“你是不是——”
南秋:“是。”
冯初阳没有再问。
下晚自习后,傅晓红打电话来说奶奶办了住院手续,她晚上要陪床,嘱咐南秋早点回家,锁好门窗。南秋淡淡地应了。
在车库门口,南秋碰见了乐菱,一头短发被她挠得乱糟糟的,嘴里叼的烟忽明忽暗,和凌卿玩手机的明目张胆如出一辙。她说,“我和念青表白了。”
关我屁事。
南秋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恶心,”乐菱说,“女生喜欢女生什么的。”
南秋说:“不觉得。”
乐菱仰头,对着天空喷了一大口烟,“可是念青觉得。”
南秋:“哦。”
“我打算转学了,”乐菱说,“去学音乐。”
“祝你成功。”南秋敷衍地给她鼓了两声掌。
乐菱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碾了碾,然后对南秋一笑,“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还真发现不了自己是这样操.蛋的玩意儿。”
“我想给她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十中重理,却并不影响它“出美女”的名声,乐菱的脸又小又棱角分明,目中无人的气质与那双凤眼更是相得益彰,一头凌乱的短发在昏黄的路灯下若隐若现地闪着暗金色的光泽,要了命的颓废诱人。神话不再是神话,但她还是要走了。
南秋与她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我走了,”乐菱直起身子,走到南秋旁拍拍她的肩膀,“走之前,我说了我想说的话,虽然结果不怎么理想,你也别怂了。这一点,念青都比你强。”
南秋在车库门前站了很久,直到鼻尖一点冰凉。
她抬起头,眼前迷蒙一片。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