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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圣旨的第二日,荆子言带着墨雨和寒澈,与焦震去豫州赴任,捕快张涛随行。因着赶时间,一行人骑马出行。
随行中,还多了一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褐色羽毛的鹞子。
“师爷,这哪儿来的鹞子啊?”路上休息时,焦震好奇的问道。
提起这鹞子,荆子言有些哭笑不得:“昨晚原本要飞鸽传书给拙荆,让其直接转道豫州,没想到刚把鸽子放到空中,鸽子便被这厮抓住当了午餐。等我发现时,鸽子已经被啃食的面目全非。”
“在下一怒之下,趁它进食之际,用暗器伤了它,将它捉住,养了起来,待它伤好后,让它为我所用。”荆子言似笑非笑,带着些无奈。让他不得不承认的是,鹞子训好了,要比鸽子好用的多。
“看来这鹞子是饿急眼了。否则怎么会来城中捕捉食物”焦震笑道。
“是啊,进入寒冬之际,山林中的动物们不少进入冬眠期,飞禽们早就南迁,能觅得的食物越来越少,只能进入城中碰碰运气。”
提到家眷,焦震也是有些无奈:“实不相瞒,师爷,本官原本也打算接拙荆来陇右的,本已经在路上,这下也要折道了。”
“我专门派人送了信,不知何时才能到,远不如你这信鸽快,本官可否借师爷的信鸽一用?”
“这有何难!”荆子言立即吩咐墨雨给焦震的家眷送信。
焦震越来越觉得,荆寒此人深不可测。他从轩辕脩宁处得知,自己身边的师爷乃是江州望族荆氏分支中庶子。
荆氏主支是皇商,以云合刺绣工艺名满天下。荆寒所在的分支乃是庶出,云合刺绣工艺的秘笈只传承给嫡子。荆氏家主将秘笈传给了嫡子,将大部分金银家产分给了庶子。这种分配方式在商贾之家常见,嫡子传技艺,庶子得金银。
原本庶出这一支,依靠着这家产能保几代无余。但这分支传承到第三代时,嫡出之子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纵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不肖子孙的挥霍。
荆寒是家中庶出,自幼体弱多病,母亲早逝,在原本就已经不多的家产争夺中落了下乘。主支依靠着那云合刺绣工艺,依旧蒸蒸日上。分支中荆寒的嫡兄将家产败光后,拖家带口的去投靠了主支。
原本荆寒可以分得几个绣品铺子,如果能盘活这几个铺子也能衣食无忧,但这铺子已经入不敷出,早已无法正常运营。嫡子将家产败光,连原本属于荆寒的铺子,也被他拿了去典当。
对于荆寒的身世,焦震有些唏嘘,他自幼家中贫寒,家中仅有一口薄田,母亲靠着这口薄田,加上平日里给富贵人家做灵活补贴家用,供他读书。他无法体会这些富贵人家中的腌臢之事。
他不禁感叹,到底是望族出身,即便是被嫡子打压,也能绝处逢生。这样的人,一定不简单。
他始终不明白,以荆子言的才华,科考出仕手到擒来。大宸并不禁止商籍科考,一些商籍的名门望族,都希望子女通过科考改换门庭。这荆寒并不是没有资格参加科考,他始终不明白荆寒为何不走仕途这条路?
他有些惋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既然他不愿出仕,那正好可以为他所用。只是每月五两银子的月例,对荆子言眼前的家业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焦震自认没有那个本事能让荆子言誓死追随。
罢了,只要于自己有利,管他图什么。焦震自我宽慰着。
“师爷,此次为何不见静大夫一起跟过来?”自从上路以来,焦震就没在随行中见到柳静颐。
“我留她在陇右处理一些宅子里的一些事情,处理完自会与我们在豫州汇合。”
“原来如此。”
焦震知道,荆子言买下了益合堂,并更名为药炉,总堂加上五个铺子,那么大的产业,以焦震的俸禄望尘莫及。但焦震不知道的是,柳州的宣合堂也是荆子言的产业。
柳静颐按照荆子言的吩咐,未惊扰那林姓郎君,只吩咐紫苑每五日去给他上一次药。
送走荆子言,柳静颐便着手处理药炉的事物。首要做的是查账,总堂换完掌柜也有月余,其他分铺的掌柜也有两个月,正好是检验他们忠心的时候。
看着一堆账目,她的确是有些头大。幸好柳静颐要负责的,只是医馆的账目,关于药材的账目则由元谨负责。
期间,柳静颐借口去找一味药,易容去了一趟枳县。来到她心心念念的小铺子——杏林药草中。堂中的摆设有了一些不同,原先只有一个药材柜,如今又添置了一组,按照横七竖八排列方式组好。一看就是新定制的,与柳静颐淘来的那旧药柜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组药柜并排而立,只留出能够通行一人的位置,通向苏明绪起居的后厅。
柜台上的戥子也换成了全新的。柜台外靠近左侧墙的位置多了一组桌椅,用来客人等候抓药。在右侧墙壁上多了一副孙思邈的挂像,挂像下面放置了一个供桌,桌案上放置着一对花瓶,花瓶放在桌案上,寓意平平安安。
柳静颐心下一动:“想不到这苏明绪还知道药房的这些讲究。”
掌柜苏明绪见柳静颐一身男装前来,差点没认出来。直到柳静颐亮出对牌,“苏掌柜,不认识我了?”
苏明绪这才认出,这是他的主子和东家苏凝鸢。急忙上前拱手鞠躬行礼:“老奴见过姑娘。”
柳静颐笑道:“马上到月底,我来看看铺子的情况。”
苏明绪急忙从柜台中拿出账簿递给柳静颐:“这是账簿,请姑娘查阅。”
因为只抓药并不行医,柳静颐也并不指望它能有多少盈利。可看到账簿,这月尚未到月末,一共收入三百一十五两银子,支出改建费用二百九十三两,苏明绪月例二两,结余二十两,柳静颐还是吃了一惊。
“怎么会有这么多盈余?”
“姑娘,老奴此前在丁家庄时,丁家的生意中也有药铺,老奴曾经照看过一段时间,知道这药铺该如何运作。”苏明绪娓娓说着:“如果只抓药不行医,这药铺就需要备一些常备药,百姓们经常继续的治疗伤寒、跌打损伤、妇人方中使用较多的药材。”
“这种百姓买得起的药材,虽然并不贵重,但重在薄利多销。这枳县是个小城,富贵人家并不多,所以这种薄利多销的药材,只要药效好,就能累积名声。来抓药的人多了,自然收入就多了。一旦有了较多收入,就能备一些贵重药材,供富贵人家不时之需。这样便慢慢有盈余了。”
听完苏明绪的一番讲述,她突然感觉自己救了一个宝,她由衷的说道:“苏掌柜,让你给我在这儿当掌柜,委屈你了。”
苏明绪有些激动的跪在柳静颐面前:“当初如果不是姑娘救命,老奴的命就交代了,姑娘的救命之恩,老奴没齿难忘,不敢承姑娘这句话。老奴定给姑娘管好这份产业,您就等着数钱吧。”
柳静颐让紫苏扶起他,介绍道:“苏掌柜快快请起。这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以后每个月就由她来跟你对账,记住没有对牌,账簿不能给任何人。”
“是”苏明绪给紫苏见了个礼,紫苏福身还礼:“以后还请苏管家多多照顾。”
其实紫苏有些疑惑,为何当时自家姑娘会那么笃定给此人赐苏姓,他并非家生子,却又未找到机会询问。
“从下个月起,你的月例涨到一月三两银子。”柳静颐不容置疑看向苏明绪。她知道御下要恩威并重。要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为你效力,就得大方,舍得钱财。
苏明绪又一激动,径直跪下郑重磕了个头。这药铺添加了一套桌椅,显的更为拥挤。柳静颐看着这狭小的空间,不住的皱眉。
“苏管家,如果铺子有了足够营收,就扩一下店面吧,把隔壁那间也买下来,两间打通,这样客人抓药也不会那么局促。”
“姑娘放心,老奴定给您赚很多钱,尽早扩出店面。”
苏明绪从柜台中拿出一个榆木盒子,“姑娘,这是盈余的二十两银子,请姑娘收好。”
柳静颐接过盒子,又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拿出一把金豆子:“苏掌柜,这是赏给你的,拿去喝杯茶吧。”
见到这明晃晃的金豆子,苏明绪惶恐的说道:“这可不敢,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已经受了姑娘不少恩惠,不敢再领姑娘的赏。”
“苏掌柜拿着吧,这是犒劳你第一个月就帮我赚了这么多钱,以后这杏林药草还得指望苏掌柜。”柳静颐真诚的看着苏明绪,苏明绪这才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金豆子。
“老奴一定竭尽全力。”从苏明绪被救的那一刻,他就打定注意要给这姑娘报恩。如今又受了她如此大的恩惠,苏明绪仿佛重生了。
“对了,苏管家,你可还记得自己妻儿的模样,我来给他们画个像,我着人寻一下,看看能否寻到。”
苏明绪已经老泪纵横,他颤颤巍巍的说着自己妻儿的模样,柳静颐根据苏明绪的描述,给他们画了像。“来,看一下是这样么?”
苏明绪有些激动的点点头。“你且安心在这儿当当差,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柳静颐带着紫苏出了杏林药草。她在当地找了个银号,把银子换成银票,毕竟带着现银赶路不方便。枳县位于陇右的西南,冬季时常会莫名刮起大风。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柳静颐骑在马上,抬头遮眼看向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心中一片柔软。她知道,未来会如这日光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