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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枳县逗留半日,柳静颐与紫苏回了陇右城中。紫苑告诉她,那林姓郎君平日里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从手受伤后,他从奴隶时常买了个老仆回来。
老仆?柳静颐一时错愕,一般买仆人,都是买年轻力壮能干活的,老仆上了岁数腿脚不灵便,一般用得起仆人的家庭,上了岁数会给他养老,即便是不能养老,也会给一笔遣散费,够他们养老。
可他为何反其道而行之?更何况,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点是能在奴隶市场上流通的老仆,基本都是犯了错被主家发卖出来的。这样的老仆,轻易也没有人买。
“姑娘,我打听过了,这老仆是林郎君花了五两银子买的。原先在致仕的刺史府上当差,刺史去世后,府中日子每况愈下,家中主母便遣散了家中的仆人,每人给了一笔遣散费。但不知为何这老仆又重新回到了奴隶市场。”对于这一点,紫苑也是一头雾水。
“这样的人,大概率是缺钱,而且缺的非一星半点。”柳静颐沉声道。“去盯着那老仆,这个人或许能为我们所用。”
紫苑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令牌递给柳静颐:“姑娘,这是我从那林郎君家中找到的一个令牌,我去城中所有的木工铺问过,这令牌皆非他们做做。有一位木工说,这像是豫州有名的班机阁的手笔。”
“又是豫州,看来豫州之行是免不了了。”
“将那林姓郎君的画像和这令牌的图样一起传信给公子。”柳静颐深色凝重的吩咐着。
“元谨大哥那边账目可清点完毕?我尽快清点完药炉的账目,早日启程。”柳静颐心中有些惋惜,刚想一展拳脚,却又要离开。她想在这陇右多逗留几日,一来清理好账目,二来也再看几位病人。
她想着再多配几瓶易合散,等去豫州时,绕道去一趟枳县,给杏林药草送过去。她也想知道,那林郎君的手能否接活。可那至少要等一个月的时间,柳静颐等不了那么久,按照现状,柳静颐只能在陇右逗留到月底。
“也不知道主子那边是否顺利?”柳静颐暗自叹了口气。距离已经荆子言启程已经有五日,眼见着就到月底,数数日子,他们应该走了一半的行程了吧。
荆子言与焦震的脚程,比柳静颐想象中的要慢。焦震毕竟是文官,已过不惑之年,受不住长途奔波,月底才进入秦州境。时至寒冬,行路本就艰难,即便是良马也会缩减日行。进入秦州境,焦震受不住连日的风餐露宿,终于在日落前见到了官驿,便迫不及待的勒马止行。
秦州虽说同样是下州,但因地势较高,辖内多崇山峻岭,且矿藏丰富,辖内多以采矿为生,因而秦州要比陇右富裕的多。这秦州官驿也比陇右的馆驿气派的多。
在距离秦州境边界五里的地方,一座深灰色的木质四合院,坐落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两侧岩石峥嵘,正门两扇朱漆大门大开,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烫金的大字:官驿。正门外的幡子飘在旗杆上,幡子上赫然写着:秦福官驿四个字。
一行人下了马,鱼贯而入。焦震递上名帖,告知是驿丞自己是去豫州赴任的提刑司使。驿卒不敢怠慢,按照规制给一行人安排了房间。
明面上,荆子言只带了墨雨和寒澈二人,实际上墨雨所组建的影卫一直暗中随行。荆子言也想借此试试暗卫的伸手和能力。
焦震以为,会在这馆驿里遇到过往官员,少不了要寒暄一番,却没想进入官驿后才发现只有他们一行人,官驿里较为安静。等安顿下来,一行人来到大厅里准备用膳时,荆子言发现了这间驿站的怪异。
这秦福官驿大于其他地方的官驿,但整个官驿却只有一个驿丞迎来送往,无其他驿卒帮忙打理。
“大人,您可曾觉着这驿站甚是奇怪?”荆子言心中疑惑,坐在大厅里等待上菜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此大的官驿,竟然只有一个驿丞,大到官员接待,小到马匹喂料,官员饮食,都只有一人,这怎么能忙的过来?”
荆子言如此一说,焦震才反应过来,他环视了偌大的官驿正厅,果然未发现第二个驿卒。每一座位于边境边上的官驿,都承担着人员转乘,互通往来的作用,也是格外忙碌的驿站。正常应该来往人员川流不息,驿丞和驿卒们应接不暇才是。
但这秦福官驿却冷清的让人心里发慌。“敢问驿丞大人,这驿站只有您一人打理?”驿丞为他们端来膳食时,焦震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哎”驿丞叹了口气:“不瞒大人,自从两年前,这里发现一具干尸后,原来的驿卒们便都觉着晦气,纷纷离开了,这秦福官驿原本也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可自从干尸一事之后,过路的官员们便纷纷绕道而行,久而久之这里也就冷清了下来。”
“干尸?”焦震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驿丞。
“对,在后院的柴房里发现一具干尸,那干尸身着大红色嫁衣,躺在箱子里。”驿丞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有报官?”荆子言沉声问道。
“报了,此处隶属秦州的厉县,小人先报到厉县,县衙未破案,把案子报道了州里,州里派人亲自过来验看的尸体,但查了许久,也未查出是这干尸姓谁名谁,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此时被当成了一个悬案。”
“那厉县公人可曾查出干尸的死因?”
“查了,说是难产而亡。”驿丞诚惶诚恐的说道。
荆子言心中一惊,同样的死因,同样的嫁衣,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那干尸身上除了嫁衣,可还有其他饰品?”荆子言追问道。
驿丞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确定无其他饰品?”
驿丞肯定的点了点头。
荆子言陷入沉思,这与角楼里的干尸并不相同。
“可劳烦驿丞带在下去看看那发现干尸的柴房?”
顾不上用膳,荆子言带着便径直去看那柴房。干尸早已被厉县公人带走,如今只剩下那呈尸体的箱子。
荆子言在柴房中发现大量木炭,在那箱子里发现了粗沙。“又是被刻意保存的。”荆子言蹙眉,究竟是谁在刻意保存这种干尸,角楼那具尸体与兰鹤谦脱不了干系,那这具干尸呢?为何在秦州会发现与陇右相同的干尸?
“发现干尸之前,这柴房可经常有人来?”荆子言皱着眉头问道。
“这柴房平日里是主要用来放干柴和杂物,小人和其他驿卒经常会来这里搬柴,每两三日就要来这柴房一次,此前并未有这箱子,这箱子是莫名出现在这里的。”驿丞回忆道,“这箱子大约是两年前的冬季里出现的,我记得,大约也是这个时候。”
“箱子出现时,这驿馆中都有哪些人入住?”凭空出现的箱子,只能是在这里入住之人携带而来。
“小人有些记不清了,小人去查一下官档。”说着,驿丞便去了前院。
片刻,驿丞拿着两年前的官档回来,找出发现箱子当日的入住记录。荆子言翻看着官档,发现在箱子出现的当日,前来这秦福官驿投宿的官员众多,陇北总督、豫州刺史、朔州长史……
“平日里碰不到的官员们,居然像集会般同时聚到这官驿中,也是一景。”荆子言心下调侃着。
突然一个名字进入荆子言的视线——禁卫军副统领周文轩。他估算着时间,两年前周家还未出事,周家当时权势滔天,官档上记载周文轩到陇右公干,路过此地,投宿于此。
“你还记得这位周文轩来时是什么样子?”荆子言语气冰冷的问着。
驿丞使劲儿回忆着周文轩当时来官驿的情形。“小人记得这位周小将军来去匆忙,带了一队人马,夜晚投宿,第二日早上便匆匆离去了……”
“你可还记得,哪位官员入住后,你们发现的这箱子?”荆子言又问道。
驿丞摇摇头:“当日人来人往格外多,有些忙不过来,一个驿卒去柴房搬柴,才发现柴房里多了个箱子,好奇之下打开一看,被吓了一跳。”
看着官档上的记载,荆子言眉头紧锁,终于明白为何这干尸会成为悬案。来来往往皆是官员,且大多数官员级别都在七品县令之上,一个小小的厉县县衙,不敢公然去质疑官员们的随行物资,也不敢问询这些级别远远高于自己的官员们,所以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见荆子言眉头紧锁,焦震结果官档,看了一眼,瞬间明白荆子言的症结所在。
“师爷,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如今已经月底,我们还要赶路,实在没有闲暇出来管多余的案子,我们就此休息一晚,明日赶路要紧。”焦震劝慰道。
焦震头一次碰到如此气派的官驿,本想着在这里多休整两日,却没想到这么古色古香的官驿中有如此骇人之事,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但苦于他连日赶路,实在体力不支,这才准备硬着头皮住一晚上。
也罢,听了焦震的话,荆子言也收了心思,回到前厅继续用膳。此时已经繁星点点,寒冬的夜下,两侧峥嵘的山崖,让人望而生畏,给这个经过岁月洗礼的小院增添了一些肃杀之气。坐在大厅里用膳的焦震,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