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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池中的锦鲤荡荡悠悠的浮上浮下,一团簇一团,好奇又害怕石桥小道上吵吵嚷嚷的人,李颜扯着荆玉的头发,大声叫囔着,任谁劝着也不松手,早已没有了王公贵女的形象。
荆玉到底不是同女人打架的料,半点泼妇属性也没有激发出来,龇牙咧嘴的一手护着自己的头发,另一手也扯着李颜的头发。
两旁的婢仆各自挽着二人的手,试图分开她们,口中劝着:“二位姑娘,快别打了,天大的事都好好说。”
一旁的燕儿没少受到李颜的误伤,憋屈着脸说着:“小姐快别打了,这里是小莲池,若是掉下去可不得了。”
可急红了眼的李颜哪里听得,李颜不放手,荆玉更是不能放了,一团人在石桥小道上来回推搡着,身后的小奴胆颤心惊的左右护着,生怕跟前的人一不小心踩进了小莲池。
雅苑苑门前,工部尚书之女刘雪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冷笑了声,道:“这李颜平日里在国公府恃宠生娇,也算是个泼辣性子,如今荆玉惹到了她,倒是有苦头吃了。”
户部尚书之女柳虞一双桃花眼中含笑,气定神闲道:“那荆玉平日里总使些手段争宠,如今正好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收敛也是好的。”
刘雪笑的更是开怀,附和道:“虞姐姐说的是,这事要是闹到殿下那去,她们二人怕是都不讨好,到时候定是一番好戏,我倒有些期待了。”
柳虞轻笑了声,倒是没有再搭话,只是看着对岸不远的侍女怡儿,手上轻轻动作,微点了点头,怡儿到底是打小伺候在柳虞身边的,顷刻便会意,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
闻讯赶来的刘管家看着一团乱麻的场面,小奴站在前后踌躇不前,忙大呼:“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分开!”
前后小奴面面相觑,方才多少有些忌惮二位主子的身份,可如今刘管家既已发话,自没有再不出手的理由,忙纷纷上前。
青阁中,听风掠破长空,稳稳落在廊下,躬身作揖道:“殿下!”
祁玥看着手中的书柬,眉目未抬,沉声道:“说吧。”
“玉姑娘前日来青阁前,除了通报的小婢,只见过荆国公,”听风不加赘言,只诉要点:“荆府有两女,玉姑娘同荆二小姐荆韵实异母所生,荆二小姐的生母也便是如今荆国公府当家的薛姨娘,玉姑娘在荆国公府不受宠,姐妹二人的关系并不好……”
“玉姑娘先前不愿来晋王府,曾让荆二小姐代她过府,二人争执之间,荆二小姐失手将玉姑娘推下了阁楼,荆国公只让郎中草草处理之后,便将她五花大绑送进了花轿,似乎是怕玉姑娘途中苏醒会逃跑,荆国公此番到访应当就是来确认玉姑娘的情况,却在偏堂听到了两个小婢的一些谈话,因怒当众掌掴了玉姑娘,那两青衣小婢……”
一席话听下来,祁玥的脸色越发难看,目光已从书柬转向听风,声音又沉了几分:“还有呢?”
“玉姑娘不愿过府的原因,似乎……”听风稍有迟疑,眉目微仰,看了眼祁玥方又开口:“似乎是因为一个男子。”
话音刚落,祁玥忽地将书柬掷落在案,长身而立,负手行至听风一步之遥而顿,周遭气息瞬息万变,气流凝结成冰,幽谧寒凉的视线落下,阴冷森森道:“可有查到是谁?”
迎面而来的气息,让听风冷汗尽下,只硬着头皮道:“那男子行事谨慎,如今只查到是个商人,其余一无所获。但属下以为,如此慎行之人,定然不会只是个商人那么简单。”
祁玥唇瓣抿成一线,久久没有应答,周遭陷入一番死寂,时过方许,便闻他道:“你先下去。”
听风只觉身上压力骤失,忙低声应道:“谢殿下,属下告退。”
正当施展身形,祁玥一句“自行下去领罚”幽幽而来,听风几不可见的踉跄了下,点头应“是”,方衣袂飘飘划空而去。
匆匆行至青阁外的怡儿眼前一花,只觉一道劲风掠过,惊惶之下忙顿住步伐,四下张望,不敢再踏足半步。
弄雨自远便见着踌躇不前的人,看了小会才认出是柳虞身边的婢女怡儿,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可是虞姑娘有何事要找殿下?”
怡儿见是在青阁当值的弄雨,忙福身行礼,急道:“不是,是颜姑娘同玉姑娘在雅苑前的小莲池上闹得不可开交,劝都劝不住,奴婢斗胆过来请殿下做主,可是无人通传,奴婢实在不敢随意闯入。”
弄雨闻言眉头一紧,忙道:“你先回去,我去禀告殿下。”
说着便疾步进了青阁,小跑至廊下,便见祁玥岿然不动的坐在案前,眉心冰霜冷冽,视线凝在荆玉送来的膳食。
殿下这是怎么了?
弄雨心头一跳,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
祁玥轻“嗯”了声,弄雨方继续说着:“玉姑娘和颜姑娘起了冲突,殿下可要过去看下。”
言罢,复又归于宁静,时间久到弄雨觉着祁玥不会理会,正欲开口告退,祁玥却忽地立起身形,往外走去。
方由门房小厮领到海棠林外的赫连旭,迎面碰上一身冷意凌然的祁玥,急急拦住他道:“诶,阿玥,你这副模样是要做什么去?”
祁玥脚下未停,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整顿府邸。”
赫连旭缩了下脑袋,看了下跟在祁玥身后埋着脑袋的弄雨,唇瓣微动,无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弄雨无声回应着: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
二人相视一眼,便急急跟了上去。
雅苑外的石桥小道从一小团人加至一小众人,再多人恐怕容纳不下,而骚乱中心的李颜,吵吵囔囔的好不消停,尖叫刺耳的声音让荆玉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刘管家愁容满面,一双手无处安放,生怕出点什么事不好同祁玥交代。
混乱时,人群中不知道谁不遗余力的拧了一下李颜,是用了死劲的,李颜吃痛,登时便放开了荆玉,伸手想要抚住被拧的地方,荆玉只觉得脑袋一轻,也无心恋战,忙松了手去安抚自己的头发。
身后婢仆小奴正往后拉着二人,她二人却都突然松了手,各自力道来不及收回,都往后踉跄了几步,好在荆玉这方被随刘管家而来的侍从护着,都只倒退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形。
可那方几人本就离石桥小道的桥沿较近,桥沿又矮,踉跄之下,脚下失步,竟一个拉着一个往小莲池坠落下去,而拉着李颜的燕儿,却也没来的及松手,一并将李颜带了下去,速度快得侍从反应不及,一众人眼睁睁见着那团人在小莲池中砸出了大浪花,惊呼一片。
冬日里的衣服本就厚重,如今又浸了水,李颜从荡起的泥水中探出头来,扑腾了几下,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大失惊色的呼喊着:“救命啊,快救我上去。”
刘管家先反应过来,忙唤侍从:“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呀!”
话音刚落,便有侍从跳下小莲池,岸上满满当当挤了一堆人,有着急的,自也有看热闹的。
时过方许,一众湿哒哒的人在岸边喘着粗气,抹着灰头土脸,李颜坐在地上哭的一抽一抽的,头发早就被泥浆糊得一块一块的,脸上泥垢掺着的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水,半点没有娇俏怡人的贵女形象,其他人也不敢上去劝着。
闹到这方田地,本非荆玉所想,几步走到李颜跟前,轻声道:“别哭了,再哭就脱水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又对燕儿道:“带你家小家回去梳洗下吧。”
李颜抬头四顾了下围在一旁的人,羞恼越发上头,猛地起身往荆玉扑去,口中叫着:“如果不是因为你,本小姐至于这么丢人吗?”
荆玉身子重重倒在地上,闷哼了声,李颜的指甲划过她的面上,她只觉得脸上一道火辣辣的疼,额上的伤本就还未痊愈,如今又添新伤,再这么下去,她多半要毁容了,方才她就该离李颜远远的。
刘管家忙让小婢将李颜拉离荆玉,可李颜却不依不挠,挣着身子蹬着脚,尖叫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啊。”
一旁,燕儿远远便见着祁玥一行人由远而来,忙口中安抚着:“小姐快住手,殿下来了。”
李颜闻言,果然安静下来,婆娑着眼看向祁玥,在场众人忙躬身俯首作揖,齐呼了声:“殿下。”
赫连旭双手环抱胸前,凑到弄雨跟前,轻声说道:“我们好像错过了一出好戏。”
弄雨眼角抽了抽,低声回应道:“赫连公子,都这时候了,您就别火上浇油了。”
赫连旭轻笑了声,抬手点了点鼻梁,不予置否。
祁玥阴冷着脸四顾环视,视线扫过雅苑前驻足的柳虞一众,扫过形象尽失的李颜,最后落在方从地上爬起身来,捂着脸龇牙咧嘴的荆玉,凉凉道:“到底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身形一颤,都不敢吱声,李颜却忽地大哭出声,几步就一步小跑至祁玥跟前,可怜兮兮道:“殿下要为我做主呀。”
祁玥嫌恶的退开了几步,神情冷的快要滴出冰珠来。
李颜愣了愣,就地跪倒,额首低埋道:“殿下,方才我与玉姐姐在石桥小道上遇上,不过与玉姐姐聊了几句,实在不知言语间何时得罪了玉姐姐,她竟当众掌掴于我,还望殿下做主。”
荆玉冷眼看着恶人先告状的李颜,觉着这深闺大院中的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至少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无人能及。
祁玥眉目微敛,沉声道:“若是本王没看错,方才可是你对着荆玉大打出手。”
李颜闻言,抽泣声小了些,仍一副委屈模样:“我一时意气,同玉姐姐动了手,可玉姐姐半点不念情分,我实在不敌玉姐姐,竟落得个坠池的下场,当众出了这样的丑,气恼上了头,这才……”
燕儿此时忽跪倒在李颜身旁,大声道:“殿下,奴婢可为我家小姐作证,我家小姐听闻玉姑娘将王府搞得乌烟瘴气,便出言劝了几句,但玉姑娘不但不领情,还当众掌掴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心头委屈,才和玉姑娘动的手。”
荆玉冷嗤了声,拍手叫好道:“颜小姐这般巧舌如簧倒叫我钦佩了,就连一个小婢都这般能说会道,我本无心与颜小姐为难,可在我回雅苑之时,不由分说挡住了我的去路,一番讽刺的难道不是颜小姐你吗?”
“你……”李颜瞥了眼祁玥,迎面撞进他森凉的视线,身形一僵,语塞凝噎,思绪呼转之下,急急辩道:“我确实拦住了玉姐姐的去路,可我只是想让玉姐姐守好本分,莫要总是叨扰殿下,可玉姐姐不由分说便动手,殿下若不信,大可问问当时在场的两个小婢。”
同是一身狼狈的两个小婢身形一颤,俱是跪倒在地额首低埋,个矮小婢回道:“回禀殿下,颜姑娘将玉姑娘拦下之后,确实质问了些玉姑娘近日在府上所行之事,后来不知怎么的,玉姑娘突然就动起手来。”
祁玥唇盯着荆玉,凉凉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荆玉咬着唇,片刻之后方道:“言过不及生母,是她挑衅在先,我自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打她一巴掌还算轻的。”
李颜见祁玥投来视线,忙辩:“我没有,玉姐姐莫要血口喷人。”
祁玥眉心紧蹙,负手问道:“你二人可有听到?”
两青衣小婢相视一眼,一番回忆之下,俱是摇头,异口同声道:“奴婢没有听到。”李颜低头擦着眼泪,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荆玉紧绷着身子,抬眼迎着祁玥的视线道:“你若不信,我自无话可说,大不了你将我驱逐出府,我倒乐得清静。”
闻得话音,祁玥面上冰霜凝结,眼中波澜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