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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狐行至宁南小镇郊外树林时,子桑突然顿住了脚步。红毛狐狸围绕着子桑打转。
子桑眯起眼睛,努力嗅了嗅空中的气味,大叫道:“就是这里,师父就在前面小镇!”
“你确定?昨天早上你也是这么说的。”阿朱怀疑道。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子桑兴奋地忘乎所以,急忙取出怀中的枫玉,再次挂到小狐狸脖子上,道,“休息了这么久,恢复得也差不多了,赶紧变身吧。”
小狐狸抬头看看子桑,静立片刻。
子桑眼前突然一亮,虽然早作准备,只是这一次出来的少年已经不太一样了。
“你,你——”子桑惊疑的语气表露无遗。
“我如何?”阿朱突然逼近一步,挑眉问道。
“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把之前的阿朱还给我!”子桑心中不满,口中大叫,同时不断摇晃着少年的肩膀。
少年不料子桑竟然中意自己之前的模样,淡淡一笑,笑中尽是宠溺之色,道:“阿桑,别闹了。”
“你——你叫我什么?”子桑再次跳脚!这人,哦不,这狐狸,怎么说变就变?它不是才三百岁吗?明明比自己小一大截,居然现在唤自己阿桑?
“阿桑,我的阿桑。”阿朱眸色愈发温柔,眼角还带着三分狡黠。
“你——不,你不是阿朱!”子桑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立马推开少年,向后跳了一大步,警惕地看着少年。
“我本就不是阿朱,我叫烈赤焰,烈火的烈,赤红的赤,火焰的焰。”阿朱定定地道。
不知为何,子桑听到这个名字时,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慌张地道:“我不认识什么烈赤焰,阿朱呢?”
“不认识也没关系,记住我的名字。我就是阿朱,娘亲觉得我的名字太嚣张,才给我取了小名,叫阿朱。”
子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不安的感觉,脑海中竟然闪过那个重复多年的梦境片段,烈火中化为灰烬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清晰。
看着扶额的白衣少女,少年眼中闪过一片黯然,却又瞬间消失,眉角微扬,隐隐露出笑意,心中叹道:上天待我果然不薄。不过既然已经寻到,那便无须再顾虑什么,这次一定紧紧抓住。
子桑不知道烈赤焰的心思,揉揉太阳穴,抬头,静静地道:“我们还是先去找师父吧,现在师父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好。”少年淡笑,左手修长的手指蜷起,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掌间佛印。
两人到达宁南小镇时,镇内一片乌烟瘴气。街上不见寻常市集的繁华,商铺秘典药房都紧闭大门。两人心下迟疑,晃悠大半个镇子,终于看见一个瑟缩在一角的乞丐。
两人走进,乞丐似乎受到了惊吓,大叫道:“别——别过来,求你别过来!不要吃我,我——”
看着乞丐不断瑟缩的身体,两人不禁心下疑惑。
子桑缓缓走进,柔声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近处看时,才发现乞丐的一条腿非常不自然,似乎骨折了。
“别吃我——求求你们!”
烈赤焰不说话,蹲下身子,单手抓过乞丐的右腿,另一只手抚上,蓦地用力,乞丐一声惨叫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烈赤焰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截断木,撕下身上衣料,把乞丐的右腿固定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谁?”乞丐这才敢正眼打量来人。
“我们是外地人,路过邻镇,和大哥失散,找着找着就到了这个小镇。不过这里是否最近发生了什么,难道闹了瘟疫?为何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子桑撒起谎来竟然毫不变色,烈赤焰看着这样的她,心下暗笑,果然是她。
乞丐见眼前的少女白衣不惹尘埃,似九天下凡的仙女,哪能是吃人的妖怪!立马回答道:“姑娘,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镇上出了妖怪,伤了不少人了。前些天,死了十几个壮汉,死状凄惨,血尽而亡!你大哥若是没过来还好,若真是在此地,恐怕也已遭遇不测了。若不是我这腿,我也早已逃到别处避难了!”
子桑心中一惊,妖怪?这里有害人的妖怪?
“那你们有请天师,或者高僧过来镇妖吗?”子桑立马问道,看来此妖有些来头,竟明目张胆地害人。
“姑娘别提了,镇上本有一个天师,吓得卷包袱走人了。镇长亲自去了城里请了一个得道高人,那个高人也被妖怪给吃了,尸骨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镇上能逃的人都逃了,剩下跑不了的老人们,也都躲在家里,闭目等死呢。”
烈赤焰听闻后也是皱眉,出口问道:“会不会是——”
“不会!他不会这样的,他温润善良,宁愿自己受伤,也从不害人!”子桑坚决地道。将紫珑占据着子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不容任何人诋毁分毫。
“对不起。”烈赤焰低声道,他知道她生气了。
“两位少侠,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现在我的腿不疼了,先走一步了。”乞丐言罢,撑起身子,扶着门板慢慢挪动。
“多谢,我们有武艺傍身,并不畏惧妖魔。还是想继续找一下大哥,多谢相告。”
“唉——作孽啊!”乞丐叹息一声,慢慢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现在怎么办?”烈赤焰摊摊手问道。
“你怕么?”子桑转身看着他,静静地问了句。在她心中,阿朱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她保护的阿朱。
少年一怔,笑着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遑论一只小小的妖怪挡道。”
“哈哈,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果然不愧为我子桑□□出来的,我们走!”
子桑定神,再次探寻将紫珑的气息,两人往小镇更深处寻去。两人消失后,街角一个蓝色身影闪出,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以剑杵地,喃喃道:“这么浓重的妖气,此二人还能谈笑风生,看来不简单呢。”
将紫珑身形踉跄地闯进一间破庙中,紫色身影略显狼狈,却依然掩饰不住绝代风华。甫一踏进破庙,将紫珑便勉力设下一层强大的紫色结界,将整个破庙笼罩在其中。
施法后,将紫珑似乎身心俱疲,再也维持不住人身了。此刻心脏似乎被万蚁咬噬,疼痛难当。体内魔界咒缚肆虐,难道自己果真摆脱不了所谓的天命么?将紫珑仰天悲啸一声,人形消失,出现在破庙中的是一只身形巨大的紫色狐狸!
狐狸身量颇大,几乎占据了半间破庙,眉间尽是愤怒之色!紫色瞬间笼罩了整个破庙,这样的紫,带着几分朦胧,却也暗携了几分霸道!这便是九尾狐王真身,艳丽无双,却又狠厉肃杀。
子桑和烈赤焰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九尾狐在自己设的屏障中不断撞击,挣扎。一道无形的屏障生生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九尾狐毛色被鲜血染红,前额眼角,尽是血色!而那道无形的屏障,犹如壁垒,在每一次强有力的撞击下,依然屹立不变。
“师父!”子桑悲痛欲绝,立即冲上前去!无奈将紫珑设下的结界太强大,子桑反被震得后退数步才立稳。
阿朱见此场景,也是颇为震撼。破庙上方的天空被霞光笼罩,似也染上了浓重的红!
子桑立定后,立即念诀,身上被一层淡淡白色光晕包围,再次冲向结界!
阿朱心念一动,突然拉住了子桑。
“别白费功夫了,狐王大人现在似乎迷失了心性,他怕伤害到别人,才筑起了一道坚强的壁垒。不说凭你的力量打破不了,即使结界被破,他也不愿出来害人。”
子桑回头看向阿朱,才突然意识到师父的本意。原来是这样,设结界,只是为了困住自己,画地为牢,只因不肯伤害苍生。
“师父——”看着结界中不断挣扎的九尾狐王,子桑落下了两行清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可恨的苍天,为何要让师父独自承担这么多!
九尾狐王浑身浴血,目光霸道,不断撞击结界,犹如困兽。每撞击一下,子桑的心便跟着痛了几分,恨不得换成是自己代替他受这种折磨!
“阿朱,阿朱!你鬼点子多,快想想办法!”子桑几乎哭着恳求,手中紧紧攥着烈赤焰红色的衣袖,眼睛却始终不离狐王分毫。
烈赤焰垂首看看左掌掌心的佛印,淡淡道:“再聪明的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无计可施。子桑,稍微忍耐下,狐王他能撑过来的。”
“不——不——我不信,师父他怎么会这样?只是受了点轻伤,为什么会这样?都怪我,都怪我当初从他手中要走了金风玉露膏。若不是如此,若不是如此——”子桑喃喃道。强大如他,骄傲如他,竟落到如此田地,他到底是有多痛,才会不断撞击以减轻痛楚。那样的愤怒,明明是因痛而生,却又因怒更痛!
夜幕降临,笼中的九尾狐似乎流尽了身上的血,撞击的力量越来越小,眸色也恢复了一丝清明,双眼终于聚焦在破庙外的两人身上。
看到子桑,狐狸嘴角竟然奇异地扬起,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那神色,似乎在说,为了眼前之人,即使再痛,都是值得的。
子桑不知道这些,她看着狐王深情的眼神,以为狐王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女子,那个师父曾经深爱却又莫名消失的女子。
烈赤焰看着两人的深情对视,黯然叹了口气,无论前世今生,自己始终来晚一步。突然,烈赤焰感到身后有一道凌厉的气息,虽然被竭力隐藏,此刻却似欲离弦之箭,蓄势待发。虽然发现了,烈赤焰却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守着两人,想着对策。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紫狐王终于静了下来,紫色九尾在半空中缓缓挥舞,犹如夜色中舞蹈的精灵。这时,结界也慢慢变淡,缓缓消失。
就在结界彻底消失的那一瞬,一遍陡生!一道明亮的剑光犹如惊鸿,疾速刺向重伤伏地的九尾紫狐!
几乎是下意识地,子桑迅速祭出袖间弦月刀,阻挡来人的剑!
刀剑相击,发出刺耳鸣声。子桑竟后退半步!
“好刀法!”来人一身蓝色稠衣,神色倦倦地,持剑看着白衣少女。
“你是谁?为什么想伤害师父?”子桑问道,稳下胸中翻涌的气血。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灵隐山道士非天。”少年神色间的骄傲难掩,看着少女,突然问道:“他是你师父?这么看来,你也是妖咯?看来今日收获颇丰啊!”
烈赤焰看着少年,突然皱眉,非天,非天,虽是非天,却是最近仙的凡人,若是如此,恐怕今日不得善了。这是这名字,似乎有几分熟悉,莫不是故人?
烈赤焰深思的当儿,非天和子桑已经战在一处!刀光剑影,人影交错,子桑似乎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眉间英气勃发,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果然是我的阿桑。烈赤焰心中暗叹一声,突然转身离去。
看见红衣少年离去的背影,子桑一个分神,手臂上立即中了一剑,已经见红。
“打架可不能分心哟。”非天戏谑地说了声,突然袖中划出一道金索,眨眼间已缠住了躺在地上的狐王!
“师父!”子桑不料眼前的小道士竟如此厉害,立即转身看向师父!这一转身,立马露出了背后空门,颈后一凉,子桑眼前的世界终于模糊,昏迷了过去。
“师父——”子桑最后轻轻唤了声。
“啧啧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可惜跑了一个。”非天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