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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是人,是因为他直立行走,四肢很长,依稀可见面目。说他不是人,是因为他须发皆是非常的长,几乎将整个脑袋都笼罩起来了,看上去很吓人,苏剪瞳已经瑟瑟发抖了。郎暮言心道,难道是遇到野人了?
正在快速地思维想着对策,那个人对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着他一起走。郎暮言见他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抱起苏剪瞳跟着他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一个依照着树木的成长形势而建的小树屋,屋子前还有两头正在咩咩叫着的山羊。郎暮言现在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有现代思维的人了,因为他拿起了一个树根雕琢的杯子形状的东西,在山羊鼓鼓囊囊的乳前挤了一杯羊奶,递给郎暮言示意他给苏剪瞳喝。
郎暮言知道,这是在山林里呆久了,两人没有补充盐分和其他养分,只是顾着填饱肚子,所以脸色看上去都很难看。尤其是苏剪瞳受伤,更需要补充多一点养分,接过来喂给苏剪瞳喝。
苏剪瞳本来以为那羊奶会很腥的,但是没有经过污染的奶源,入口却是淡淡的甜味,等到看郎暮言和苏剪瞳都喝完。那个人才依依呀呀的指挥郎暮言嚼了一种什么叶子给苏剪瞳覆在受伤的腿上,那些草叶嚼在口里清清冷冷的,郎暮言精神一震,知道这对苏剪瞳的伤有好处,嚼了很多给她覆上,苏剪瞳感觉到伤口凉凉的,真的舒缓了好多,不由笑起来。
那个人见他们覆好药,又指挥郎暮言去打水、生火、烤肉。郎暮言不敢怠慢,做这些事情本身也是为了他和苏剪瞳好,也顾不得和一个野人在乎他的态度,急急忙忙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那个人自己在一旁,却将捡来的一些石头放在一个木桶里洗了一遍,然后敲碎,将清水和石头碎块都放在唯一一口破破烂烂的铁锅里,煮起石头来。
郎暮言和苏剪瞳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敢讲话,两人的心情都有点复杂,像是在看一本武侠小说,遇上了武侠小说里所说的高人,都屏息凝气静等着他做事。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郎暮言看着正在烤的肉,郎暮言经过这些天的历练,烤肉已经很有一套了,拿出匕首将肉划好花刀才拿到火上去烤。
他在一旁煮石头,煮了很久很久,才见到水被全部烧干了,只剩下锅底的一层碎石和一层白白的什么东西。郎暮言的肉也烤熟了,那个人将白白的东西摸到肉上面,递给苏剪瞳,苏剪瞳拿起来吃了一口,惊喜地说:郎暮言,是盐,他在锅里煮出来的东西,是盐!
两人没滋没味的吃了好多天没盐没味的烤肉,现在乍一吃到盐,简直是惊喜不已,那味道,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佳肴都比不上。能吃上这样一顿烤肉,就是任何金钱、权利都换不来的。
那个人发出了沉闷的呵呵呵的笑声,苏剪瞳看不出他的年龄,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模样,有些可惜地说: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看上去不错的人,可惜了却是个哑巴,不然倒可以问问他怎么才能走出去。
郎暮言安慰她道:既然现在咱们有吃有喝的,你的腿伤也还需要养一养,倒不急于出去了。咱们就当来度假了,我这些年来,可真没抽出过什么时间好好陪陪你。
嗯。苏剪瞳点头,随即说,我就是担心咱们离开得久了,那些人会不会又兴风作浪搞出些事情来,让爸爸和太爷爷没有防备。还有,安然的安全我也挺担心的。
放心吧,走的时候我已经将安然交给南荣熙了,方家的事情,我也跟爸爸有所透露……
谁?苏剪瞳问。
谁谁?郎暮言反问。
苏剪瞳说:你说跟爸爸有所透露,哪个爸爸啊?
郎暮言笑了笑:你说呢?
苏剪瞳说:你说跟爸爸有所透露,哪个爸爸啊?
郎暮言笑了笑:你说呢?
郎霍已死,两个人之间,只有郎天白一个爸爸了。
苏剪瞳扭转了身子,不去看他。郎暮言失笑道:从大哥变成爸爸,我才是最不适应的那个。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天就渐渐黑了。
没灯也没蜡烛,星光因为树林的阻隔,也看得不太清楚。好在那个人挺和善的,将树屋收拾了干净,让给他们俩休息。
苏剪瞳躺在郎暮言身边,听闻到外面那个人头一沾着枕头就发出的鼾声和外面明明灭灭的火堆光亮,心里生出不少的安全感来,说:郎暮言,你看像那个人多好啊,肯定什么烦恼都没有,每天过得怡然自得,连睡觉都这么香甜。
嗯,睡吧,我抱着你。
掉下这里以来,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安稳。
而外面,已经过去足足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所有人都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却没有等来任何消息。连最不知情的外婆有时候在餐桌上吃饭,吃着吃着就说:瞳瞳呢,怎么又没回来吃饭啊?老师是不是布置了很多功课啊?
一见郎老师就在餐桌上,笑得脸都烂了,郎老师啊,你难得来做客,多吃点啊多吃点,都说天地君亲师……
郎天白伤感得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郎家方面,郎临溪再不肯接手郎氏集团,就没人接手了,林淑秋也打起精神来帮郎临溪。但是他们俩都不熟悉具体的业务,要不是王家这段时间已经停止了对郎家的紧逼,何知闻也一力用最大的忠诚扛着,郎氏内部,早就乱成一团了。
齐家和方家依然很低调,也很淡定,但是核心阶层的人都知道,不知道忽然有一股哪里的来的力量,已经渐渐伸出了手脚,以破竹之势侵袭过来。
就像郎暮言说的一样,很多事情,光看表面是看不出什么的。现在最乱的郎家反倒是平平稳稳无波无谰,平稳的齐家和方家,却在经历着生意上的极大考验。不是没有防备,但是那力量太过奇怪,既不像是王家的人,也不像是郎家的人,让他们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在树屋里住了两日,郎暮言又依照那人的指示去打水,捡石头。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粗笨活,好在他身强体健,有用不完的力气,倒也不嫌累。
苏剪瞳一边帮他捡石头,一边走去摘花。正摘着,一头小鹿走过来,舔着石头,见到苏剪瞳也不闪避,伸出舌头来在她手心上舔着,苏剪瞳被它舔得痒痒的,咯咯地笑出声来,道:郎暮言,你快来看它,真是好可爱。
那小鹿见到郎暮言过来,反倒闪开。苏剪瞳跳起来和它追逐起来,满世界都是她欢快不已的笑声,银铃般的回荡在这林间。
小鹿追在她身后一个劲儿的跑着,她跑不过了,惊声道:郎暮言,救我,它要追上我了啊……郎暮言……
郎暮言伸出长臂一下子揽住了她,她窝在郎暮言怀里,得胜地看着小鹿,做了鬼脸朝着小鹿吐舌头,快乐得和他初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孩子似的。
郎暮言宠溺地看着她,真希望能永远给她这样的快乐和幸福。
她玩够了,才回来继续捡石头,笑道:没有想到这些石头里居然有盐,真难为那个人怎么想得到的。
大概是他经常看到这些动物跑来舔石头,知道被舔的石头里含着盐分吧。毕竟动物也是需要盐分来补充体内流失出去的养分的。
苏剪瞳捡着石头,翻看着,尽量只捡有用的。忽然,她掀开一块石头,吓得往后跌坐倒下,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郎暮言抱住她,才看见石头下好大一条蛇,有成年男人手臂那么粗,整盘在一起。苏剪瞳本来就怕蛇,看到这个魂都没有了。
郎暮言赶紧抱着她离开,正在此时,只见那个人赤脚奔来,走到苏剪瞳刚才站的地方,一伸手就将那蛇从头到尾的提了出来,整整有他人那么长。那蛇极力挣扎着舞动着,看上去可怖至极。
苏剪瞳闭上眼睛大哭起来,抓住郎暮言的手瑟瑟发抖,郎暮言,郎暮言,郎暮言!
我在,我在,我在。别怕,我带你去那边坐坐。
正要走开,只见那人掏出刀来,一刀将蛇毙命,三两下剥去皮,剖开肚腹摘下蛇胆一口吞服了。
留下满地的血型。郎暮言知道很多人靠吃蛇胆来保持抗寒能力,在这荒郊野外,这是自保之法。晚间的烤肉里面,那人就一直在烤蛇肉,苏剪瞳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又恶心又难受,根本不敢去看,要不是为了取暖,根本不想坐在这里。
那人烤好后递给郎暮言,郎暮言使劲摇头,他要是今晚敢吃,以后恐怕一辈子别想接近苏剪瞳了。
那人忽然出声道:好吃,鸡肉似的。
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沸水滴落到铁板上一样的,滋滋的难听。语调也很奇怪,反正是苏剪瞳从来没有听过的那种。
苏剪瞳睁开眼睛惊奇地说:原来你会说话?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那人将蛇肉递过来,又说:好吃,鸡肉似的。
这下苏剪瞳对鸡肉都倒尽胃口了。
他指了指嗓子,艰难发出声音:很多年不说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
长久不说话会导致暂时的失语症,这倒是确实。只是他一旦说出来了,就从磕磕碰碰变得顺利了。他见苏剪瞳不吃蛇肉,自己一个人大快朵颐,苏剪瞳难受得整个人都没胃口了。
又见他吃得胡子上全是油,不由问道:你多大了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却没说,只是顾着吃。郎暮言也接着问:请问我们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呢?尤其是要过河,这条河流看上去不那么好过。
我七十多了,出不出去无所谓了。
老爷爷,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苏剪瞳听他说了年龄,马上尊敬地说。
我原先就是打那边来的,现在不想出去了。你们要出去,也得等这一股急流过了以后。这河里的水,很多是山顶那边的雪化了流下来的,天气一天暖和过一天,到时候就能走了。
他说得轻松,郎暮言和苏剪瞳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他瞥了他们一眼:难为你们从那边过来,也没有遇上豺狼虎豹什么的。不过以前打猎的人太多,这些猛兽也差不多绝迹了。
听他说话,郎暮言和苏剪瞳才知道,过了河再往河对岸走上四五天,就有村落,那里住的大多是猎户,老人原本也住在那里。后来那些人搬的搬,死的死,还有的去了大城市,剩下的人本身就不多了,老人有一次出来打猎度过了这条河,想着家里也没什么人,在哪里过不是过,就干脆在这里定局下来了。
郎暮言和苏剪瞳一听,过了河还得再走四五天,而老人来这里已经快二十年了,不知道那些村落还在不在,当务之急必须要存够足够的食物。正在聊着,老人说:我存了一个冬的腌獐子肉。你们还是准备准备要过河的船吧。我当年过来的时候用的是一艘藤蔓编织的小船,飘过来的。回去的时候,打的猎物太大,刚下河就被连猎物带船一起给冲走了。
老人吃完晚饭,就吧嗒吧嗒的用自制的草叶卷起烟卷,呼呼的抽起来。
至此,两人专心地采集藤蔓回来,用大根的木材做船身,将藤蔓缠绕起来。老人不时在旁边指点几句,哪种适合过水,哪种太容易散架。
苏剪瞳空闲之余,一边给郎暮言递东西,一边不由又有点担心,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去了,现在担心也没有用。郎暮言摸着她的头发,我也和你一样,有点想安然了。我们这次大难不死,以后全家就可以安安心心在一起了。回去我就去求太爷爷和爸爸,让你嫁到郎家来。
苏剪瞳笑道: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
郎暮言马上跪在她面前,拿出一个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上面还贴心地插了一朵小红花,深情款款地说:苏剪瞳,嫁给我!
本来还在玩闹,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不对了,暧昧的深情缓缓地流荡在空气里,苏剪瞳红晕飞满了两颊,到了这个时候了,别的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她今生除了嫁他,还会有谁?而他,除了她,也不会再愿意接受别的任何女人了!
苏剪瞳接过他的草戒,套在手指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舌尖破开他的牙齿,两人的唇舌嬉戏在一起,伏进在他怀里一起缠绵。
晚上两人躺在一起偷偷摸摸说些悄悄话,前段时间,他们以为老人又聋又哑,听不到,谈论起事情来也没避嫌,现在想想还当着他的面说了那么多情话,真是丢人,一到夜里,自然而然就放低了说话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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