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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盈如同从梦中惊醒, 她定了定神,将清平放倒在地, 捡起长剑走向首领的尸体, 挑开她胸前衣襟,不一会落出个白色的瓷瓶。她伸手拿起,扶起清平,将那瓶中的药粉撒在她背后的伤口上,没多久就止住了血。
习武之人身上总要备些伤药, 这位玉统领为自己配的药果真不凡,吴盈心中松了口气, 她是见过玉统领受伤时用药的, 此时不免庆幸这一路走来,玉统领依仗自己本事大,倒是未曾受什么重伤, 是以这药还留了许多。她将药瓶收好,扶起清平慢慢走向芦苇深处。
她们走了半日,终于在夜晚到来前找到了一个可以勉强容身的山洞, 歇了一夜后,清平虽然昏昏沉沉, 但伤口好歹止住了血,也能自己下地走路了,两人又开始赶路,沿着河流去寻找村落的影子。
明明是中午,但天空却看不到一丝阳光, 密集的乌云倒映在水中,清平低头去鞠了把水洗脸,看到自己脸上尽是尘土,头发凌乱,用布条随意扎在脑后,衣衫褴褛,像个到处流浪的浪荡子。而吴盈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对着水面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指甲里黑色的泥垢,眉头蹙起,一脸厌恶。两人隔的不远,清平手沾了点水弹到她脸上,吴盈吓了一跳,马上反应过来,手刚伸进水里,动作到一半,又想起清平身上还带着伤,只能无奈作罢。清平忍不住笑了起来,吴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想起往日两人见面都是衣冠整洁,仪表堂堂,哪里会想到今日,像个农妇般毫无形象地坐在土堆上,脸上都是乌黑一片,像个叫花子。她一时也未忍住,同清平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又走了数日,秋末的平原荒凉凄清,到处都是枯黄的草,低矮的树丛,偶尔有鸟飞过,都像是赶着时间往南飞。吴盈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羡慕那些长着翅膀的鸟儿,目送它们远去后,望着看不见尽头的原野再一次沉重无奈的叹了口气。
清平舔了舔干裂的唇,含糊不清问道:“怎么,想飞啊?”
“想飞也飞不起来,”吴盈仰的脖子都酸了,才收回视线,已有所指般道:“身有宏图志又如何?天高地远,皆是囚笼,身在牢笼里,安得归自然?”
清平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只道:“别想了,还是看看当下吧。”
她们到达阾枫郡时,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北风呼呼地吹着。两人身上衣服单薄,但总算是看着城镇了。只是阾枫郡战时戒备,加之逃难的人又多,也不那么容易进去,幸好吴盈一早从首领尸身中取了通行文书,又在逃难的人群中排了许久的队,这才混了进去。
这一路波折不断,两人都是强弩之末,进城的当夜清平就发起了高烧,幸好出行时身上备着些银票,吴盈去药房抓了药,回到客栈去自己熬药。她不敢托大去请医师,城中想必有首领早先说过的接应人,清平身上的箭伤是瞒不住人的,她只能自己去抓些药来,只道是中了风寒。
清平养了几日,也渐渐恢复了些元气,只是身上伤好的慢。战时物价涨的飞快,吴盈手中的银两也渐渐不够用了,她未曾与清平说,只是白日得了空便去大街小巷到处走,看看哪些门店招人做工,她便去碰个运气。某日她走过街巷,突然一队人策马疾而来,分明是军部的人马,吴盈便留了个心眼,随着看热闹的人一道跟了上去,见那几人在告示栏中刷了层浆糊,将几张人像贴了上去,有人便问道:“诸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女子道:“此乃朝廷通缉重犯,经由刑部发文盖印。”
百姓中不识字的占多数,闻言又道:“大人,这些人犯了什么罪呀?”
那女子一甩披风,翻身上马,而后吐出两个字:“叛国!”
吴盈眼前一黑,被推着向那告示牌走去,她定了定心,一副副人像仔细看去,果真在最后一排中寻到一副小像,‘李清平’三字用朱笔圈出,旁边便是刑部签发加盖的大印,她在京中为官不长,但却是识得六部印文的,此时不免心头一震,如被冷水浇头,冷的全身打颤,怎么都停不下来。
上面写着去西戎的使团转投西戎王庭了,所以使团中的随行官员全部以叛国罪论处。怎么会这样?她反复地回忆离开长安时的局势,理清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团未归国便已经定罪,况且李清平出使是代替楚晙,本就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情,名单中原本根本没有她的存在。正因为如此,楚昫才相信楚晙心存不轨,暗中图谋大位,终于在司先生的建议下开始顺着楚晙的过往一路上暗查,要坐实她血统有异之名。李清平这等重要人证,本来应该由她和玉统领秘密押送进京,交到齐王手中,作为压制楚晙的最后一张牌。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未曾出现在名单中的李清平如此成为通缉犯,出使名单有限,只要有心人随便一查,就能查出这里头的猫腻,难道不是应该把她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意识不到这个人的存在才是。
吴盈心中掠过一丝阴影,倘若是最坏的打算,那便是京中出了些问题,齐王恐怕已经......否则如何能仍由刑部发文通缉原本极为重要的证人呢,这般明目张胆的行事,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除非没人能证明李清平原本不存在名单之上!但当时在安平郡参加和谈的人如此之多,还有安平府衙众多官员经手此事,怎么会没人不知道呢?
她心中一寒,竟是不敢去细想。匆忙回到客栈,却突然听见掌柜与伙计闲谈:“......既然官府下了搜查令,你们近日就打起精神来,好好看着些,明白吗?”
吴盈整了整衣衫,过去点了盘小菜,借此和伙计搭上话,问道:“听说官府要派人搜查客栈?这是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伙计也是大吐苦水,抱怨道:“客人不知,最近不是不太平么?今日刚张榜贴文,官府就说要挨着搜查通缉犯了!嗨,要我说呀,这些叛国的罪人哪里会来咱们这个小地方呢,不说已经是西戎的座上客了吗?.......”
剩下的吴盈也未曾听清楚,付了她银两便匆匆上了楼,她刚刚敲门,门就被打开了,清平整装坐在房中,为她倒了杯水,道:“怎么这般神色匆忙?”
吴盈接了茶水,正犹豫着倒地要怎么说这件事,谁知清平伸出手指按住嘴唇,低声道:“不必说了,我早上已经出去过了。”
她没有束发,只是全部扎在脑后,看起来与那通缉令上不太像同一人。吴盈心头滋味难言,知道她回来以后一定是特意打扮过的。却见她取出两个包裹,道:“你从阾枫郡走,到云州州城广元,然后尽快离开云州,北上长安。趁着这段路还没加强戒备,西戎人还在安平郡外,现在走还来得及。”
“入冬后会降下大雪,在这之前阾枫郡要向广元城运送木料,所以下雪前这条路会一直开着,等到下雪后会被封闭,这时候一定能走。”
吴盈怔了怔,刚想发怒,但又泄了气。她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此时不脱身,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她沉默地坐在桌边,拿了其中一个包裹,清平顿时如释重负,拿起另一个包裹道:“闲话勿要多说,走吧,吴盈。”
她起身抱了抱她,身上是清苦的药香,清平轻声道:“活下去。”
活下去。
吴盈眼前天旋地转,一时分不清是在哪里。待她反应过来后,清平已经离开了客栈。
活下去。她一直咀嚼着这三个字,心中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也许分开还能再见,这本没什么。她背着包裹走向驿站,果真如清平所言,驿站中车马往来络绎不绝,有拉客的车妇见着她背着行囊,试探道:“客人可是要去广元?咱们这车人专门去广元的,不过您需得有文书才行。”
吴盈木然点点头,那女人见状眉开眼笑,道:“您也知晓,如今这世道生意不好做了,这去广元的车也涨了些银子,二两银子,您瞧瞧如何?”
二两银子,若是平日定要被人指着头骂黑心。但此时战局不明,能走的人都会选择离开,吴盈付了银钱,那车妇便吆喝道:“满了!走喽!”
她坐上马车,车中果然坐了许多人,互相打量着彼此。这一车人衣装整洁,显然是略有薄产的人家。还坐了几个男孩,云州人不兴带帷帽,那几个男孩见吴盈生的秀丽,都好奇地探出头来看她,都被身边的长辈训了回去。
车帘摇摇晃晃,驿站渐渐远了。孩子中钻出个小姑娘,好奇的打量着她。那女孩梳着童子头,令吴盈猛然间想起了从前在丽泽书堂读书的时候,她望着不断远去的房屋,却和记忆中的一幕奇异的重合起来。
那天也是这么一个黄昏,她们还是孩子,结伴同行下学的路上,在路口时遇到强人。清平却叫她走,她果真走了。只是那天的路却出奇的漫长,她慌张的看不清脚下的路。如今她已经成人,但好像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她依然还是那个懦弱不堪的孩子,她叫她离开的时候,她也只能选择跑的远一点。
难道只能这样?
她还未反应过来,却听到一声惊呼,那女孩叫起来:“父亲!父亲!您瞧,她怎么跳下去了!”
吴盈在黄土地里打了个滚,突然意识到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不受控制的往回走,再快些,再快些。她跑了起来,扬起一捧尘土,屋舍倒退,仿佛这样就能追溯过往的时光,将她带到多年前的巷口。
马车停了,驾车的妇人道:“客人!客人!您要去哪里?再晚些就过不了城门了!”
但那人只是走的远了,不曾回答。
清平离开这座小城时正是傍晚时分,厚重的云层下露出一点橘色的光边,那便是多日不见的太阳了,此时它被掩在云层中。清平向守城人打听了去安平郡的路,那人还好心劝说她,道那里如今不太平,去的车马都没有,要不是只准入不准出,否则人早就跑完了。
清平道过谢,仍是坚持向安平郡的方向走。只是旷野无边无际,好似看不到个尽头。她不过走到天色将晚,就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幸好吴盈走了。她按着肩膀上隐隐作痛的伤口,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她的负担,从西戎出来她就察觉到,吴盈并不完全是为了帮齐王寻找人证,否则她也不会杀了首领。
她又想起今早在通缉令上看到自己名字,她并不震惊,甚至早就预料到了。她怎能不知这是楚晙在找她,但她不想回去,倘若背负一个叛国的罪名回到长安,只怕使团中那些死去的人会不瞑目吧。
只要没人能说明白使团到底是不是真的叛国了,那么这就是一桩悬案。不过是上位者玩弄权术的手段,究竟有没有叛国,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与其说追究谁叛国,倒不如说是追究谁的人叛国,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她心不在焉的走了一段路,旷野是如此的广阔,人好像一颗砂砾,走着走着,连自己都能忘记自己是谁。她竟然不知道阾枫郡与安平郡这么远,走到天色已暗,她也没看到想象中的城。
也对,云州本就地广人稀,清平在心中苦笑,走了一会,身上伤口又痛又痒。她只能寻了片枯草丛,抱了些草,打算就这么在此地将就一夜。
说来奇怪,这夜晚上乌云散开,露出天边绚丽无比的星河,群星璀璨,在她头顶闪烁着迷人的星光,将这片荒凉之地点缀的如同梦境一般,草叶上凝结着夜露,与星光交相辉映,好似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梦境。
她身上盖着枯草,却不觉得冷,明白这是大雪到来前的预兆。正有些困顿,却听见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清平在西戎待过一段时间,知道这是马蹄声,当下心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什么睡意。
她裹着稻草趴在草丛中,不知过了多久,星河渐渐消失,夜色褪去,旷野上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霜色,到处都是苍白一片。清平趴了一晚上,刚一动,便觉得伤口痛的厉害,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却一人扑在草丛中,她刚要挣扎,那人却按住她的肩膀道:“别动。”
清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人的声音竟然与吴盈是如此相似,她转过身去,竟然真的是吴盈。那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吴盈压着她在草丛中趴了一会,才起来道:“看什么看。”
说完她把什么东西塞回棋盘怀中,冷冷道:“你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我,还指望我自己逃命去?偏你爱做好人,世上人人都是坏的,你便这般无私?”
清平被她炮火连珠一顿痛骂,顿时晕了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吴盈先是出了一口心里的恶气,见她呆木鱼似的,想起若不是自己后头拆开包裹看了看,还不知道她将所有的东西都交给自己了,棉衣中包的是两块玉佩,原来她本就想一人独行,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
“不就是死吗?”吴盈咬着牙道,“大不了一起死,你当我会了长安就万事大吉了?怕也难逃一死!”
清平只当她为了回来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想劝她快些走,但吴盈神色一变,捂住她的嘴道:“别说话,快走!”
清平这才意识到晚上听到的马蹄声不是假的,吴盈身后必然是有人追来了,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旷野上狂奔。
不知究竟到了哪里,她们眼前出现一座小山,阾枫郡境内多山地,当地人打完柴后,会把带不回去的柴火放进山洞中。这山上叶子已经落的差不多了,两人寻了一圈,果真找到一个小山洞,里面几捆干柴整齐放着,洞穴中似乎洒过驱虫蛇猛兽的药粉,未见到野兽留下的足迹。
清平看到其中几捆还是新柴,猜测这附近必定有村落人家。这对她们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只是当晚清平便发起热来,昏昏沉沉地靠着石壁。吴盈不敢离开,只能守着她,一直拉着她说话,不叫她睡过去。
饶是这般说了许久,吴盈说的口干舌燥,想出去找些水,却听见马蹄声隐隐传来,她心中一凛,知道那些人是追了过来。
很快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借着洞穴的隐蔽透过茂密的草丛看去,一个灰衣女子在深草中搜寻着什么,她脸侧了侧,却正好让吴盈看清了全貌。吴盈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人,这女人居然是在客栈边卖酒的店家,吴盈曾数次路过她店门。这是山间一人从坡上跃下,却是那前日驾车的车妇。电光火石间,她如同明白了什么向清平看去。她们本就身形相近,容貌也略有些像,若是凭着画来找,怕是真会将她当作清平。也就是说这些人将她误认做是清平,看她要走便急忙追了上来。
竟然是这样!若是她不曾折返,今日清平定然无事,都是她心中意气不平,追着清平而来,却阴差阳错将这些人引了过来。
吴盈捏紧了拳头,旋身走到清平身边,看了看她后伤口,想起药瓶中还有一些药,便都尽数洒在伤口上,又撕下内里袍子,为她细致的包好伤口。
她眼圈微红,认真注视着清平的面容,以头抵住她的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像幼时玩闹般把鼻子贴近,两人呼吸交织,清平似乎感觉什么,竭力睁开眼睛,拉着她的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没事的。”吴盈安抚道,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非常温柔,她双肩颤抖,握紧了清平的手,道:“熬过今夜就没事的,李清平,活下去——”
她在清平眉心落下一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她忽然有些释然,不管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但在此刻,她似乎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所在。这趟漫长艰辛的路途,好像就已经填补了她全部的不圆满。
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吴盈闭上眼睛,低声道:“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叫我跑,我就真的跑了。这么多年我想明白一件事,我也想站在你的前面保护你,清平,不管你叫什么,做了谁的替身,你都要记得,你是为自己而活的。其实我不在乎你叫什么,余珺也好,李清平也罢,都没有关系......只是你惯来傻的很,眼光也不是很好,这次可别再犯糊涂了——”
一滴滚烫泪水落在吴盈手上,吴盈猛然收回手,以为清平醒了,却见她眼泪流下,好似要说些什么,吴盈将耳朵靠近她嘴边仔细听了听,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几个字:“别去......”
吴盈笑了笑,眼圈红的更厉害了,挣脱开她的手,从衣襟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中。那东西颤颤微微的摆动,差点就滚落在地上,原来是只纸鹤,纸的边缘已经泛黄,像是被人摩挲过许多次,但却保存的非常完好。吴盈珍而又重的将这只纸鹤放进她的手心,轻声道:“我要走了,清平。你记得咱们以前说的,要去看名山大河,踏遍六州十八郡。”
她终是忍不住,哽咽道:“你记得就好,我若是去不了,你就自己去罢。”一滴眼泪落在纸鹤上,浸湿了小小的翅膀,吴盈狼狈的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清平的手放好,声音却是很轻很轻:“你不必记得我,也别去寻我,好吗?”
吴盈低头道:“就当从未识得我罢,行么?”
她好似恳求,分明又不愿得到回答,说完急忙起身,向着洞外而去。
这夜清平知道自己发起了烧热,她烧了似有一日,在第二日的中午转醒,洞穴里空无一人,她摸了摸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她喉咙干的像要冒烟,勉强支撑起来,突然从手中掉出一个东西。借着光一看,一只小小的纸鹤落在地上,她伸手捡起来,正好那纸鹤倒了过来,露出翅膀后面两个小小的字。
那是一个吴字,已经有些模糊了。右边那个则明显是新墨写的,是个李字。
清平认出这纸鹤,分明是那年她不告而别前折好送给吴盈的,没想到她竟然保存了这么多年。她心中突然如同空了一块,茫然地望着洞穴外渐暗的天色。
吴盈去了哪里?她将那纸鹤放好,把包裹收拾好,将那些不好的念头全部压了下去。
想必是出去找水了吧?清平如是想,她在洞中静坐了片刻,终是按捺不住,不顾伤口裂开的危险出去找吴盈,她找遍了整座山,却没见到一个人影。
清平有些丧气,去河边打水,她装了一水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吴盈真是去打水,为什么水囊却没有带呢?
她心跳的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顺着河水一路向上寻找,最后在河边见到了她今生最为难忘的一幕。
吴盈躺在水中,河水将她的脸冲刷的洁白无暇,乌黑的长发如同水藻般散开,她蜷曲着身体,眉心微微皱起,像是很不舒服一般。她胸前有道伤,暗色的血水不断从中流出,又被水流稀释带走。
清平跪在水边,颤着手去轻触她的脸,她抱起吴盈冰冷的身体,闭上眼睛,仰头看向天。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似全然无感觉了,一片冰冷的东西飘落在她眼角,融化开来,顺着脸颊流下。
她睁开眼睛,天边落下零星几点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好似冰冷却温存的吻。
她以为那是泪,但原来不是。
那不过是融化的雪。
作者有话要说:一边写一边哭,哭成煞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