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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万良只是傻了一下,他很快的清醒过来按着规矩给姐姐请安行礼,万贞儿失意把面前的珠帘打起来,对着万良说:“怎么是你一个人来了,阿娘怎么没跟着进来?”万良坐斜着身子在底下的坐墩上:“本来阿娘想来的,接到了娘娘有喜的好消息阿娘欢喜的很,叫人把库房打开在里面找了好些东西。那个时候天色都晚了,娘娘是知道阿娘的性子的。一向见不得浪费,院子里黑漆漆的,不提防扭了脚。娘娘放心阿娘脚上没什么,只是红肿了点,今天好多了。只是太医叫不能移动,也就不能来了。阿娘还在家里伤心呢,把阿爹说了一顿,说他只想着节省害的她摔跤没法进来看娘娘。”万良是个实诚的性子,心地不错,虽然现在身份环境都不一样了,可是他依旧是保持着善良单纯的本性,并没沾染上浮华习气。
万贞儿想着万贵的性子,忍不住一笑:“勤俭持家是要紧,只是咱们家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太简省了,没得叫人看着笑话。再者爹娘都上年纪了,这样节省也不好。是不是家里的情形不好,是不是家计艰难?”万贞儿狠下了一番力气叫万贵一家打消了“我们家从此就要横着走路。”的膨胀想法,万贵也算是经历了不少,看着女儿在深宫里面沉沉浮浮的,终于从内心承认,今天起高楼,明天楼塌了。做人还是低调的好!万贵虽然顶着锦衣卫指挥使和宁国公的虚衔,他忽然把什么权势显赫,风光无限看的淡漠了。万贵反而是整天躲在庄子上深居简出,对着上门拜见送钱的官员都客客气气的推掉了。一心一计的摆弄着自己的庄园,做生意,给儿子挣家业,找媳妇。预备着关上门安心的过幸福的小日子。
可能是以前的苦日子过得久了,俭省甚至是吝啬的习惯依旧无法因为身份和环境的改变而变化。万贵还干出来过的见着家里的下人们随便浪费粮食,万贵气的要自己吃剩饭的事情。反正万贵是个受过苦的人,对着好日子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珍惜和惶恐。他担心真的那一天自己一觉醒来又成了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倒霉鬼了。不过好在万贵是记住万贞儿吓唬他的话,接了这些官员们送来的银子,会穷的更快。于是万贵只能拼命地节省,认真的经营庄园来给儿子攒家底了。
万良想着自己老子的各种奇葩,只好无奈的笑笑:“父亲脾气一向如此,只是,母亲忘记了自己平常还说他浪费呢。”
万贞儿看着以前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一转眼成了大人了,这个万良筒子也是很倒霉的,当初万贵给他说定了一门亲事,就是边上庄子上庄头家的女孩儿。结果那个女孩子还没过门忽然一场病就死了。两家叫换了庚帖,那个女孩子即便是死了理论上也是万家的媳妇了。可是万贵面对着亲家哭哭啼啼提出来叫他们家姑娘埋在万家坟地的要求有些不乐意了。他在心里把做媒的人骂个半死,自己的儿子可是亏大发了,自己的媳妇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成了鳏夫!以后说亲就降了一级了。本想着推掉,谁知万良却先一口答应下来。感激他的岳父恨不得给万良给跪下来。自己的姑娘不用做孤魂野鬼了。
原因很简单,没出嫁的姑娘死了,不能进祖坟,老两口在每年还能想着给姑娘烧纸上坟,等着他们不在了,侄子们那里还记得早夭的姑姑呢。自己跌女儿终于是以后也有的人烧香上坟了!
万贵见亲家的样子,回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他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了。不过事情虽然答应下来,万贵气的几天没和儿子说话,又狠狠地把他敲打一顿,万良则是捂着被打的满头包的脑袋躲在墙角嘟囔着:“我最见不得老人哭了。而且两家已经说定的事情,现在反悔了,别人怎么看咱们家?”
万贵气的还要打,却被老婆拦着。“你就护着这个畜生,我怎么生出来你这样榆木脑袋的儿子了!你但凡有的你姐姐一星半点的机灵劲,咱们家早发达了!”说着万贵坐在炕上灌一杯凉茶灭火。“看以后你说不上媳妇,打光棍可不要怪父母耽误了你!”万贵气不过对着儿子翻个白眼。
叫万贵不幸言中,万良的婚事真的耽搁了,和万家差不多的人家都嫌弃姑娘过去做填房,虽然白得了一副嫁妆,可是以后自己生的孩子凭空多出来个没见过面的大娘。而且还要认前头一家的父母做干娘,那家已经死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姑娘了,虽然这个时候孩子夭折的几率大。但是他们家万一是克女儿呢?自己的女儿被克了怎么办?
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听媒人说的是万家也就婉言推了,若是万贵肯降低标准,给儿子娶一个一般农户人家的姑娘,多给一些彩礼没准就成了。可是他总觉得脸上没光彩,等着万贞儿忽然做了贵妃娘娘,万家一下发达起来了。
做媒的人一下子把万家的门槛都踩破了,万贵正高兴着自己时来运转,预备着给儿子选一个做官人家的姑娘的时候,万良却是挑剔起来。他的道理也很简单:“咱们家是暴发户,那些做官的书香世家,为官作宦的,放在以前怎么会看上我。我没本事,读书也考不上。怎么他们都上赶着把姑娘往咱家送。我看着这些人都是势力的,势力人家出来的姑娘能有多好。真正那些有骨气的做官的,是断然不会和咱们结亲的。若是那个姑娘是个蛮横刁钻的,你们二老就要委屈了。家里也不能安静,我不要这样的姑娘。”
为了万良的婚事万家三个人三个意见 ,根本宁不成一股绳。最后万家娘子,在女儿跟前抱怨,叫万贞儿直接给弟弟指一门婚事省的烦心。结果万贞儿却是说:“我看弟弟心里明白的很,他遇见了喜欢的,自然会的愿意的。娶媳妇要看家教这个话不假。咱们家本来是清苦出身,不用特别羡慕人家大家小姐。只要和弟弟能合得来,孝敬你们,能管好家就成了。不必要什么出身名门的姑娘。”
有了万贞儿做靠山,万贵也不好说,儿子的婚事也就一直悬着,叫万良按着自己的心意慢慢的选了。
“你的婚事说的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我怎么好像说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了?”万贞儿打趣着弟弟。
“没有,那都是他们胡说呢。我现在听姐姐的话,每天读书跟着掌柜的学做生意,跟着阿爹学种田。耕读传家,我的脑子读了前边忘后边的,也不求考状元,只要读书识字动道理。我倒是很喜欢看他们做生意。咱们家几个掌柜的都是能人,他们做生意全天下都跑遍了,我若不是身上还有个闲职,也跟着他们四处跑了。”万良意想不到的怎么善于言谈,谁知今天在万贞儿跟前却是把他听来各地见闻奇闻异事绘声绘色的说出来。
看着弟弟说的神采飞扬,万贞儿有些奇怪起来,平常他来都是老实的说话,之后很快的告退出宫了,今天万良怎么成了话痨了?看着万良的眼神不住的瞟向她身边的顾少棠,万贞儿明白了。
“你出去吧。”万贞儿故意叫顾少棠出去,接着她又把店内的人都遣出去,似笑非笑的对着万良说:“我还以为你是个闷葫芦,一天不说三句话。今天怎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你怎么不接着说了,天色还早呢,我留你用晚膳再叫你回去如何?”
万良脸一下子红了,他支吾着:“那个我看着姐姐身边的几个小丫头都听的呆住了,她们成年累月在这里,那里知道外面的事情呢。我说的有趣些,大家都听着解闷也好啊。既然姐姐喜欢听,我说一天也不累。讲故事要好些人一起听才有趣呢——”说完万良不止回头看着门口。
“呸,我在这里的时间最长了,以前怎么没见着你有孝心呢?我这个姐姐就是个幌子罢了。遇见你这样的弟弟我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的德了,见色忘姐的!你看上哪个丫头了?说出来我听听。”万贞儿半真半假的装着生气。万良脸上红色好像是刚煮熟的大螃蟹:“那个,我,姐姐,谁敢轻慢你!我……我,我,我喜欢刚才站在你身边一脸英气的姑娘。只是她未必能看上我。”说着万良低下头,没信心的拧着手指。他一进来就被顾少棠给吸引住了。这个姑娘和别的姑娘都不一样,她虽然不是长得最标致的,可是她身上的神韵却是最吸引人的。她没一般的姑娘的娇气,反而在眉眼之间有着一股自信挺拔的气息。
她看自己的眼神既没因为他有一个皇贵妃姐姐和一个做国公的父亲而巴结谄媚,甚至是故作娇羞,也不会因为他出身贫寒而鄙夷不屑。想着自己说到有趣的时候顾少棠嘴角微微的勾起来,那个样子真的可爱极了。可惜,这样的姑娘未看上自己这个傻小子。
“那些真正书香门第是不会和咱们家结亲的,剩下的我也看不上。其实别人都羡慕咱们家富贵,爹娘一直想给我娶个大家闺秀。其实我更想找个合心意的,出身算是什么?只要清白人家就行了。”万良无奈的道出现在的无奈。
“原来你喜欢她啊,她没几天就要放出宫的,你若是能中她的意,她愿意嫁给你,我就做媒。爹娘那里不用担心。若是她看不上你,你也不能犯浑,仗势欺人知道么?”万贞儿眼里全是算计,她对着一脸惊喜不敢置信的看着的弟弟勾勾手指,万良巴巴的凑上去:“姐姐你说的,叫我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她能答应,我干什么都行!”
“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油锅,你要这样………………”万贞儿对着弟弟嘀咕着。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的顾少棠忽然耳朵发热,鼻子一痒,“阿嚏——”她捂着嘴,打个喷嚏,心里忍不住嘀咕着是谁在背后算计我?
在灵济宫里面百无聊赖的风里刀却是背上恶寒,他搓搓汗毛倒树的胳膊。往火盆边上更凑了凑。
风里刀背后忽然挨上一脚,差点整个扑在烧的旺旺的炭火盆上,雨化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风里刀抱怨的从地上爬起来:“你干什么,我差点掉进了火盆里面了!”他有些愤怒,自己在死太监面前总是被看扁,雨化田看着他眼神总是有不掩饰的轻蔑鄙夷,风里刀每次看着那张和他一样的脸,露出轻蔑的表情,总是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但是武功不如人,又在别人的手心里,他也只能忍着了。
雨化田瞥一眼少的汪汪的火盆,毫不掩饰他真的想把风里刀的脸按在火盆里面烧的的面目全非的意图。“你想干什么,我——”风里刀感到危险,他向着墙角退却,一边四处瞄着寻找着逃走的机会:“你有点良心么?你凭什么把我抓来,叫我冒充你。挨打受气的倒霉事我都替你扛了。你不能过河拆桥,你要把我杀了,会被天谴的!”风里刀看准了个空子,倏地一下的从雨化田的身边钻过去向着门口飞奔。
啪的一声,一个小小的花生打在他的腿上,雨化田不急不忙的走上来踩在风里刀的背上,他的脚下就是风里刀的后心,风里刀感觉到雨化田在悄悄地使力 ,他的心脏上像是被压了个重重的大石头,喘息越发的艰难了,雨化田邪魅的声音好像是耳语,却清晰地传进风里刀的耳朵里面:“你这个臭东西,一无是处,你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的空气。我真想把你杀了,就这样一脚踩下去,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个讨厌的臭虫。“说着雨化田微微的使力,风里刀的脸顿时涨红成猪肝色。
“你杀了我好了,你这个阴险毒辣的死太监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风里刀被激出脾气,破罐子破摔了。
谁知雨化田却放开脚:“哼,看起来也不彻头彻尾的鼻涕虫。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装扮成我的样子招摇撞骗或者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你会死的很惨的!”
等着风里刀捂着胸口艰难的爬起来,雨化田早就飘然离开了。没几天风里刀又被换上雨化田的衣裳进宫给皇贵妃请安了。
一进安喜宫,风里刀差点蹦起来,他使劲的拿着袖子擦擦眼睛,结果却被袖子上金线刺绣的图案刮疼了眼睛。顾少棠正在和一个年轻男人在有说有笑,见着风里刀来了,顾少棠故意把头转开装着没看见西厂督主进来了。
她竟然敢出墙,风里刀心里酸了吧唧的,打量着顾少棠身上的衣裳,一件红色绣着狮子滚绣球花样的短襦,底下是一条银灰色的百褶裙,头上梳着高髻,露出来洁白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子。领子上银灰色的灰鼠风毛趁着她不施粉黛的脸像成熟的蜜桃。风里刀从没见过的顾少棠这样装扮过。回想着记忆中永远是个假小子的顾少棠,风里刀嘴里忽然发苦了。
万贞儿看着底下的风里刀:“你送来的这个丫头本宫很喜欢,只是她到底是性子跳脱,在宫中就委屈她了。今天放她出去,你替本宫好生的送她出去吧。”说着万贞儿指着一只箱子对着顾少棠说:“你陪着我这几天,这些给你做个念想吧!”顾少棠没想到万贞儿这样就把她 放走了。惊讶的看着万贞儿,她张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万良你也该回去了,和他们一起出去吧!”万贞儿对着弟弟挤挤眼睛,挥挥手。万良这几天成了安喜宫的常客,每天打着进宫看姐姐的旗号,其实他和小尾巴似地黏在顾少棠身后。帮着她干活,给她带些新鲜的小东西,和他说话解闷,那个殷勤劲儿看的人牙酸。听见姐姐这样说,万良立刻露出一嘴白牙呵呵笑着:“好,顾姑娘你的东西多,我帮着你拿出去。”最好连着你一起送回我家。
“叫几个小内侍拿着就好了,不敢劳动大人。”风里刀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给踢出去。不就是皇帝的小舅子么?拽个屁啊!
出宫的路上风里刀郁闷的都要死了,他一个人在前边走,身后万良抱着顾少棠的包袱一个劲邀请着顾少棠和他回家:“你一个姑娘家在京城举目无亲的,要是你不嫌弃,跟着我回去吧。你别误会,我家里你知道只有一双父母,我娘可好了,她一定很喜欢你。”
“万同知,就要到了宫门了,你请回吧!她是我带进宫的,该去那里不用你操心。”风里刀这回不用刻意学雨化田了,他的冰冷的眼神和带着厌恶的表情绝对和雨化田如出一辙。
万良一向对着雨化田有些忌惮,可是他依旧是鼓起勇气,对着风里刀不客气的说:“我姐姐都嘱咐了,叫我照应些顾姑娘。”说着万良鼓足勇气对着顾少棠说:“你一个姑娘家,京城和江南上千里呢,我家的船过几天就南下,你正好可以搭船回去。路上也有人照顾,我知道你会功夫,可是你到底是个姑娘啊。”
听着万良的邀请,风里刀一脸厌烦,对着顾少棠拿着唇语告诉她:“把这个拖油瓶干掉,我们立刻回去。”
谁知顾少棠根本不理睬风里刀的暗示,她微笑着对着万良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万同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小贱你后院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