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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是谁的主意?雨化田紧盯着风里刀,他飞快地计算着皇帝这会已经看见了上疏。按着朱见深的性子,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万贞儿和别人有染的任何风言风语。皇帝也许会生气的把上疏的大臣抓紧诏狱拷打一番,叫他彻底消失。或者干脆是把一切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抓起来,灭口。要是那样的话,皇宫真的太危险了!
“放手!”风里刀出不来声音,只能靠着嘴型提醒着雨化田把手劲稍微的放松些,他快被勒的喘不上来气了。他要是把自己杀了,那么他们一家可是要真的断绝香火后继无人了,顾少棠还等着他回去过小日子呢。
雨化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微松开一点,风里刀涨得通红的脸色慢慢的恢复过来,这是在皇帝的地盘上,他也不敢太放肆了。揉着脖子。风里刀埋怨着说:“你跟着我瞪眼干什么,全是你心肝宝贝干的好事。她叫我来换你出去。”后面的那句话风里刀说的有点心虚了,其实按着万贞儿的意思是叫他进来送信的,根本不是叫风里刀来装扮成雨化田,享受着督主的威风。
丢给风里刀一个谁信你谁是弱智的眼神,雨化田揽着风里刀的肩膀,忽然换上一副亲热的嘴脸:“真是上阵亲兄弟啊,皇上看见弹劾我抢占民女,骄横不法,强抢民女为妻的上疏没准要把我活剐了呢。虽然未必有那样严重,可是一百廷杖跑不了的。你真的确定要留下来,享受下做督主的威风?”雨化田很感慨凑上前在风里刀的耳边说:“好兄弟,哥哥太感动了,你有什么话要和顾少棠说的,我带给她。”
风里刀腿肚子一软,整个人踉跄着靠在雨化田身上,就知道没好事!乖乖隆地洞,我还是先走吧。死道友不死贫道!风里刀一脑门子的汗都出来了:“哈哈,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还是回去吧。哥啊,我还没成亲呢。顾少棠那个脾气你知道的,她不见我回来肯定是要着急的,她一着急指不定做出来什么事情。现在她手上的银钱不少,真的扯旗造反了也不好看。哈哈,我只是给你先说一声。你老婆说了,应该能全身而退。只是体面没了。”说着风里刀偷眼看着门口,想要退出去。
这个人,还真是——雨化田白一眼和他长的一样的弟弟,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捏?不过没有这件事,他也不会叫风里刀留下来,前途未卜,现在的西厂再也不是当初呼风唤雨的时候了。风里刀一边瞄着雨化田的脸色刚要跨出门槛,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被人发现了,雨化田耳力惊人,一下子就能判断出来过来的是谁,皇帝身边的人这时辰来做什么?难道是朱见深现在要动手了?刚才风里刀的话,万贞儿说脸面没了。原来是这样。雨化田看着身上的蟒袍,当初自己一个卑微的小内侍,在短短的十年之内混成了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一般三品一下的官员见着他都是跪着说话。他凌驾在刑律之上,看谁不准眼就能随便动动手指把他抓起来。权利可以叫人欲仙欲死,尝到别人一辈子无法尝到的滋味。现在放手,你有遗憾么?
“不,没有遗憾!”雨化田低声的自言自语着。“你刚才说什么阿。我想我还是留下来,万一出事了我还能帮着你想想办法。”风里刀内心激烈的挣扎一番,还是决定和雨化田共进退。他不能扔下自己的哥哥不管!他们是亲兄弟!
“快点走,你留下来只能填添乱。你要想帮着我,把这个拿走。”雨化田翻身从床边上的暗格里面拿出来个小小的钥匙塞给了风里刀:“把这个交给万贞儿,还有我多则三天,快了只要一天就能离开宫中,你在宣化门等着我。”说着雨化田把风里刀塞进了床底下低声的说:“等着我出去,你再离开。”
皇帝身边的张敏带着几个几位专门为皇帝办事的侍卫过来,见着雨化田依旧轻松地坐在椅子上端着个青花盖碗,正垂着眼睛翘着手指撇着上面的浮沫。听着有人进来,雨化田抬起眼微笑着说:“皇上传唤,何须要公公亲自走一趟,我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张敏脸上似笑非笑的扯一下嘴角:“雨厂公,皇上要见你。”没想到一朝显赫的西厂雨化田也有被软禁起来,就要失势的时候。记得当年雨化田的风头真是一时无两。人生的沉浮转换实在叫人无法捉摸啊。雨化田坐着没动,张敏身后的几个侍卫顿时紧张起来,他们的手不经意的摸向腰间,似乎雨化田下一步就会飞身而起来,一剑杀掉他们。“别紧张,我是皇上的奴婢,皇上召唤,我岂能不过去侍奉。软剑虽然好,可是缠在腰上会容易给人家留出来破绽的。”雨化田站起来别有深意的瞥一眼张敏身后的几个侍卫。
“那个,雨督主说笑了。他们的功夫差得很远。你们在雨督主跟前班门弄斧,这回出丑了吧。”张敏尴尬的笑笑,做个请的手势,雨化田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皇帝的乾清宫里面气氛紧张,朱见深脸色狰狞,咬牙切齿的低声嘀咕着什么。青缎粉底靴子在平滑坚硬的地砖上发出嘟嘟的声音,朱见深走上十几步就猛地一转身,折回来再次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整个大殿内的太监和宫女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细小的动作落进皇帝的眼里,成了倒霉的替罪羊和出气筒,自从万贵妃没了,皇帝的脾气越发的狂暴没有节制了。以前在乾清宫服侍是个美差,现在谁只要一听说去皇帝身边当差,那里还有高兴。根本是要死了差不多了。乾清宫的投胎率已经创新高,成功的盘踞在紫禁城最危险地方的榜首很多长时间了。
雨化田站到门口,正想着要报名求见,谁知里面传来朱见深一声暴喝:“雨化田!滚进来!”
微不可查砸吧下嘴,他眼前浮现出来皇帝气急败坏,灰头土脸的样子,之生死于度外,他对着皇帝也不再很惧怕了。整理下冠服,雨化田赶紧自己掀开帘子进来。还没等着站稳了,几个人一拥而上就把他按在地上了,雨化田没有挣扎只任由着被拖到了皇帝跟前。雨化田第一次知道躺在乾清宫的地上是什么滋味,一抬眼他就能看见高高的藻井和上面精美的龙纹。若不是身下的地板太坚硬,他真想好好地躺着把藻井上的花纹看清楚。朱见深愤怒的有些变形的脸出现他的视野里,朱见深看他的眼神十分厌恶,就像看着一堆脏东西或者是一条死狗。
皇帝没说话,只是按着雨化田的几个侍卫做个放开的手势,转身走了。雨化田看着皇帝明黄色袍子的下摆和黑色的靴子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身上几只有力的手忽然放开,身体的重获自由并没有叫雨化田感到轻松,皇帝若是能对着他大骂大叫,他心里反而会更有点底。雨化田从地上默默地爬起来,恭敬地跪伏在地上。
一份奏疏被扔在雨化田面前:“上面的事情你怎么说?”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雨化田在朱见深的眼里就像是个又脏又臭的癞皮狗,他实在想不明白,万万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人 。雨化田真是玷污了她!
雨化田把那份奏疏捡起来,他飞快地扫视着上面的内容,自己真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贪赃枉法,还强亲民女,生活作风很有问题。可是自己的身份——雨化田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他们编的有点谱好么?尽管在那件事上自己也有欲望,可是好色真的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啊。不过唯有如此,可以叫皇帝心里好过点,朱见深对着万贞儿和他的感情耿耿于怀,一部分是没得到的都是好的。皇帝从小是万贞儿抚养长大的,对着万贞儿,朱见深一半是感情一半是帝王的占有欲。谁知皇贵妃皇后的尊贵和专宠并没有叫皇帝称心如愿。最后万贞儿还是和雨化田在一起了。皇帝的心里挫败和羞恼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一切都证明万贞儿自己没眼光,喜欢上个人品低劣,玩弄欺骗她感情的人,朱见深的自尊心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修补和满足,或者皇帝会放弃杀掉雨化田泄愤的想法了。想到这里,雨化田不有的感慨着万贞儿的苦心和她对皇帝的了解。“陛下,奴婢,他们是诬陷奴婢啊。奴婢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忠心耿耿,断然不会——”雨化田一副被冤屈的样子,气急败坏的争辩着。
看着雨化田越争辩,朱见深就认为上面说的都是真了。他对着身边的人一摆手把服侍的内侍个宫女都给赶走了。朱见深离开座位,逼到了雨化田跟前,阴森森的声音从皇帝的后槽牙出来:“你在南边抢夺良家女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想着雨化田一边和万贞儿虚以委蛇,虚情假意的哄她,一边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朱见深就为了万万不值得,他恨不得现在把雨化田掐死。他怎么敢欺骗的万万的心!
要知道万万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最完美的,她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人骗自己!想着万贞儿当初和他坦承喜欢雨化田,朱见深内心呐喊着:“万万,你被他骗了!为什么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雨化田支支吾吾的,他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狼狈和慌张。“这个,陛下,其实皇后娘娘也知道,她说奴婢在外面也该有人服侍饮食起居,还是买几个丫头在身边,女人毕竟仔细——”
一声脆响,朱见深没等着雨化田的话说完,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雨化田的脸上,洁白的脸颊上立刻现出来的个红手印,以肉眼看得出来的速度迅速的鼓胀起来。雨化田嘴角渗出血液,他的耳朵在嗡嗡作响。皇帝可是真的没手下留情,饶是他功夫不错,耳朵也有一阵子提供不见声音。
“你这个肮脏的东西,万万被你骗了!滚出去,你不是很喜欢江南的风景和美人么,好,朕成全你。雨化田你给朕滚到金陵,再也不出现在朕眼前!你还想陪在万万身边,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不担心她知道了要伤心的么?滚出去,你这样肮脏的东西,靠近北京一步都要玷污了万万!”朱见深气的语无伦次,他内心坚定地认为雨化田装模作样的把万万给骗了。
已经要到三更天了,神武门边上的侍卫都没了刚当班时候的精神劲,一个个站在那里低着头打瞌睡。这么晚了再也不会有人进出宫禁了,要知道除非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会有谁打开宫门。因为在上钥之后任何一次的开关宫门,人员进出都要留下来记录的。皇帝可不想自己的隐私被人知道。
但是今天似乎注定了不平静,先是宫里往外送垃圾车子出来,这些脏东西不能白天的时候出去,万一运送垃圾的车子冲撞了哪位贵人可不是找死么?于是宫中的规矩,垃圾都要晚上运出去,放在皇家专门垃圾场,那些摔碎的瓷器深埋起来,纸张什么的都烧掉,为的防备着有心之人从皇宫里面扔出来的垃圾里面发现皇帝生活习惯的蛛丝马迹,趁机搞事。随着大门的吱呀声,垃圾车子从门洞的阴影里面出来,看门守军们随便翻翻表面上的东西也就放过了。只是他们谁也没主意到,今天赶车的小内侍似乎特意低着头,把自己藏在灯影里面。
“好了,一整晚上都没事了,过了三更天的就能换班了。还是靠着墙根眯一会。”守门的禁军打着哈欠靠在墙上。
谁知没一会,大门又被打开了,这会出来的人可是把这些昏昏欲睡的守军给吓坏了。他们都是十二团营的人那里不认识这位雨督主呢。他们吓得瞌睡完全消失了,战战兢兢的盯着雨化田。难道是皇上有要紧的事情交给雨督主连夜赶着办?谁知雨化田却是一脸轻松,他披着黑色的披风,打量着几个守军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身后沉重的宫门被关上,雨化田想起来自己进宫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身体上的疼痛和离开家人的恐惧都挡不住他看见这座宏伟宫阙的震惊。世界上还有这样巍峨壮丽的地方,他从此以后生命轨迹变了,在这里,从一个不能算是人的小内侍一步步的走上权利之路。他成了宦官中佼佼者,那些苦读十年书,在官场上苦熬了几十年的官员都要跪在他面前,卑微的奉承。他以为自己一声就会这样下去了。
在体验着权利带来的满足的时候,他只能把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没想到,现在他真的自由了,虽然被皇帝贬斥为南京御马监的奉御,他又从权利的巅峰上掉下来,在别人的眼里是摔得很惨。可是一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万贞儿在一起,雨化田顿时觉世界上的一切都美好的。他总算是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了。
身后张敏提醒着雨化田:“皇上的意思,叫你立刻启程去的南京不能耽搁。“说着张敏一挥手大门轰然关闭,雨化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前事无边的黑夜,可是内心被喜悦充满着,在雨化田看来眼前的是阳光大道。
几个月后,北京城,乾清宫里面朱见深批完了最后一份奏疏,懒散的靠在椅子上,他漫不经心的问道:“雨化田在南京怎么样?”东厂厂公梁芳掩饰着内心的得意:“雨化田在南京御马监每天打扫马厩,日子也还算是过得不错。”杀了雨化田太便宜他了,梁芳暗示南京那边的御马监掌印太监每天把最脏最累的活计给雨化田做。
“唔,朕没抄走雨化田贪墨来的银钱,他虽然银子不少,却是依旧要操持低贱的活计。对了雨化田当初抢的那些女子怎么样了?朕记得说雨化田在金陵置办了宅子,那些人也应该树倒猢狲散了吧。”金陵就是个冷衙门,在那里做官也好,做太监也把都是没前途的。朱见深很想看着雨化田没了权势被他苦心弄到手的女人抛弃的凄惨情景。
“这个,奴婢听说雨化田把那大宅子给变卖了,以前的奴婢侍妾都散了,只有个仆妇不肯离开他。好像听说雨化田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那个女人操持着。不过按着雨化田现在的薪俸,不能养活两个人。他们不过是靠着以前的积蓄过日子罢了。陛下仁厚,没有处死雨化田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梁芳拍着皇帝的马屁,对着雨化田现在的生日幸灾乐祸。雨化田是作威作福习惯了,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啃窝窝头,南京的冬天潮湿阴冷,雨化田没钱卖炭,守着破屋子苦熬,梁芳不要太兴奋了。
朱见深听着梁芳幸灾乐祸的语气,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升起来,似乎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亲们,躺倒任抽打!~~~~~~~~ 偶错了!立刻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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