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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典雅的书房之中,荀悦忧心忡忡的看着荀,想要将外面的艰难一下子全部告知,但是对上那笑意盈盈的眉眼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人既然站在自己面前,那就意味着所有他能想到的这人都能想到,文若天资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在政事上的敏感度更是家中翘楚......
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却又带着些许期待,荀悦定定的看着荀,既然文若要主动前往洛阳,现在天下形势或许和他想的有些不同。
“大兄放心,四兄公达皆在洛阳,断然不会让出事。”看荀悦的态度已经松动,荀更是微笑着只挑能让人安心的说。
和大侄子一起将大哥哄开心了,直至傍晚走出书院,荀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指尖下意识的在琴首处磨了几下来平复心情,看着怀中从不离身的七弦琴,荀眼中柔和更甚。
家里几个兄长乃至于父亲他都能轻易说服,唯独这个异常通透的大哥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
若不是确定荀悦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荀几乎以为这人同自己一样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了,可惜几次试探之后他可以确定这个大自己十几岁的兄长真的只是土生土长的东汉人而已。
他们俩太像了,准确的说,荀悦和历史上的荀太过相似,相似到一旦触及汉室相关,荀就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虽然已经远离了朝堂,但是荀知道,他们家大兄还是对汉室还是有着期待的,他的理想就是挽救日益衰微的东汉王朝,复兴汉室。
正因如此,大兄在著述中极力美化汉王朝,可惜这么多年下来,再多的热情也都被事实打击的所剩无几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当初想要为之奋斗的汉室逐渐垂危,这等心情,大概也只有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唐被取而代之才能相比了。
还好,在他转世到此之时,大唐依旧是盛世风流。
书院外早有马车候在那儿,和荀攸越好了明日启程的时间,荀自己上车前往城中戏志才的府邸。
清清爽爽的马车早被从内到外熏了香气,微风吹过路上行人皆侧目而过,试图看到车架中那清隽俊美如同天上仙人一般的荀家文若。
颍川名士众多,但是出行仍带着沁人心脾香气的只有那荀荀文若一人。
荀是个爱香之人,虽然没有夸张到“桥南荀令过,十里送衣香”,但是身上确实是时时带着香气的。
只不过他平日里并不经常出门,所以外人能见他的机会不多,也因为如此,每次出门之时外面看到的人都会驻足不前。
戏志才府上,因为郭嘉的通知早早有人在门口候着,门口仆从看见那熟悉的车架后便分出一人进去通知,剩下的则慌忙迎了上来。
戏家虽然不是荀氏那般的世家大族,家中上几辈中也都是做官的,只不过这些年没落了而已,到了戏志才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人撑着家业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没人敢小瞧戏志才,先不说先祖攒下来的人脉,就只戏志才这个人便足以让多方争抢,尤其是在天下乱象已经显露的时候。
听到荀已经到了门外,戏志才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原地转了两圈才勉强回到了平日的状态,酒后之事当不得真,文若大人有大量,定然不会计较这些。
不绝如缕的绵绵幽香渐渐飘了进来,戏志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起身迎出门外,“多日不来,忠还以为文若找不到路了。”
白了戏志才一眼,荀自顾自绕过房间主人直接走进屋子,“找不到路,志才还不能去寻?”
在外面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荀文若在好友面前卸下了防备,眉眼间不自觉的带上笑意,让戏志才不由自主的再次想到之前没有说完的话。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凉凉的抬头瞥了一眼,荀将带来的小巧酒坛放在桌上,似是知晓这人想的什么,丝毫没有要将酒送过去的意思。
酒坛之前遮在了衣袖之下,戏志才并没有注意到,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被放在桌子上的酒坛子,也顾不得荀的神色了直接伸手就想拿。
整整十天,酒窖里是空的,外面的酒水又入不了口,断酒的这些天真的是水深火热,若不是担心荀还在生气,戏志才真的自己就找过去了。
但是比起荀可能会有的反应,戏志才表示,他还是忍着点吧。
身边没有酒的时候能忍,不代表酒香在鼻尖环绕的时候还能忍得下去,不着痕迹的吞了吞口水,戏志才看着荀,神色之中莫名有些委屈,“文若这是何意?”
抬眼看着戏志才,将这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恶趣味被满足的荀才幽幽开口,“原来在志才心中......还不如杯中之物......”
眉头跳了一下,戏志才果断将目光从酒坛上移开,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道,“许久未见,好友今日前来可是告别?”
此话转移话题的用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好在荀没想着再折腾戏志才,顺着他的话便将话题转移开来,“如志才所料,将于明日启程。”
明日?
身体顿了一下,戏志才没有想到荀会走的这么仓促,但是细想下来也没有多少意外,之前的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了这人将要离开,不是吗?
整整十日没有前去颍阴寻找荀,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那劳什子酒后醉言,他们之间还不至于因为这个而生嫌隙。
朝廷下来任命书,荀不日便要前去洛阳,这么一来颍川的种种事情在接档官员没有到来之前依旧是他处理,就算他去找,这些天忙着交接的荀没有心思招待他。
“京中形势不甚明朗,今上于政务之上多有不通,文若此去可有方向?”说起正事儿戏志才也正经了起来,“若想使朝中清明怕是要费上一番气力。”
戏志才的话说的很含蓄,灵帝对政务岂止是不通,明白点儿的人都知道朝政把持在别人手中,几家争权之下朝中又岂能不乱?
想要在这个时间点匡扶汉室不只是费一番气力便能成功的事情,天下已经千疮百孔,各种问题也接连而至。
若是皇帝有本事且下定决心要整治朝政还好,但是汉末这几百年的皇帝别说整治朝政了,能活着成年就已经不错了。
辅佐一个没什么干劲儿的皇帝,想要在这时候匡扶汉室,难于上青天啊!
更何况,现在的荀还不是那个被曹操成为“吾之子房”的荀令君,他不过刚出仕几年,现在就是想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况且,他原本就没想着缝补破衣裳,已经无法再补的江山,就是勉强再糊上些遮羞布又有什么意思?
眉眼中带着些许矜傲,荀挑眉扣了扣桌子,慢悠悠的开口道,“陛下无心朝政,旁人又岂能强迫为之。”
言下之意,皇帝不想做事后面有的是人想做,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他可以做汉朝的治世之臣,但若是未来局势实在不堪,他也不介意提前便寻找能救世之人,比如那现在还尚未显露头角的曹孟德。
荀对三国的历史谈不上熟记于心,但是大致的过程还是知道的。
或许和荀令君真的有什么关联,即便不知道历史的发展,荀也会选择曹操辅佐,没有其他,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虽然自小学的是儒家的“忠君爱国”,但是荀和史书上的荀令君最大的区别就是对汉室的忠心。
汉朝之后几百年,三国两晋南北朝,隋朝一统天下之后短短几十年便被李唐取了江山,知晓其中这么多朝代更迭,荀自然不会拘泥汉统。
至始至终,他出仕便是想让眼下的太平盛世维持的久一些,在大唐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于大唐他或许还会随着师父维持皇家威仪,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东汉末年,即便在此生活了二十年,对于那些换的飞快的皇帝他也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听出荀话中的意思,戏志才眸中笑意更甚,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大乱初显,各方豪杰已经开始登场,不说维护汉统有什么不对,但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既然文若如此通透,那他便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
若文若真的如那些腐儒文人一般死死抱住刘汉不放,他也几乎已经能想到将来的惨烈状况。
忠于汉室可以,但是一心想将如今这天下整治如文景武帝,难呐!
还好,文若不至于为此搭上一生。
面色如常将靠近荀的酒坛拿来,取出两只酒樽倒满,戏志才缓缓举杯示意,“既然如此,忠便在此祝文若一路顺利。”
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酒樽,荀沉默了一下,这人其实就是想喝酒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