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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木板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面无血色衣衫褴褛的少女,她身上散发出将死之人的气息,像是正徘徊在鬼门关只差临门一脚。瘦弱的身躯只盖着一张已经蔫掉了的芭蕉叶,露出的左手腕上系着一枚圆圆的佛珠子,隐约发出点点金光。
床底下趴着两只体形壮硕有着毛发灰白脏兮兮的大狼,正 “呜呜”低叫担忧着病重的主人。它们是少女从小养大的“宠物”,虽是凶猛强悍的野兽,却对这有救命之恩的主人忠心耿耿。
不知过了多久,原先床上几不可闻的气息,突然变成了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然后变成急促的喘息。地上的两只狼闻声蓦然站了起来,其中那只左耳上有一小块黑斑的狼发觉这异动超乎寻常,开始朝着床上的人恶狠狠地嚎叫。
随着左手腕上的佛珠子金光渐渐褪去,少女意识一点一点回拢,苍白如纸的皮肤渐渐浮现出丝丝血色,她慢慢睁开双眼,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掀开身上的叶子,手掌按着剧痛的胸口缓缓坐了起来。
正在狂嚎的狼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呲牙咧嘴嚎得更凶,四只脚扑哧扑哧得摩擦着石砖地板,一副随时要扑上去撕咬少女的样子。
这是哪儿……我不是正在战场上杀敌吗?怎么会在这里?好吵……心脏好难受……
少女的心脏承受不了这近距离的如雷震耳的嚎叫声,手指紧紧得揪着胸前的衣物,脱口而出:“大毛,别吵了!”
“嗷嗷嗷嗷嗷……嗷呜?”被点名的狼歪着头愣了一下,最后一声嚎叫气势瞬间弱了下来,还带着点疑惑,像做错事一样耷拉着耳朵眼巴巴得瞅着她。
另一只静静待在一旁的狼张开嘴 “哈哈哈”得喷着气,后腿一蹬跃到床上,用毛茸茸的头拱了拱少女的手,一脸期待地等着被少女叫它的名字。
少女颤巍巍得抬起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抚摸着它的脖子上的毛发,试探地叫一声:“二毛?”
二毛眯着眼舒服地用脖子蹭着少女的手趴在她的身边。完全在状况外的傻乎乎的二毛,以为自己比哥哥受宠,得意地窝在少女手心里撒娇。
大毛左右歪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刚刚差点被病魔夺走的主人,红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女极力忍着身体的不适温柔得看着它的瘦削脸庞。
怎么办……怎么办?它好像认出这个身体里的人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别慌,稳住。
“大……大毛,你怎么了?”女孩尽量控制住自己因害怕而发抖打颤的牙齿。身边的这两只狼可是能轻易将她撕成碎片的巨型猛兽啊!
少女又轻轻地唤了它一声,语气和往常的主人一模一样。大毛慢慢低下头,“呜呜”地叫了两声,撒开四腿跑了出去。
待趴在身旁的另一只狼睡着后,女孩长吁一口气,怦怦狂跳隐隐绞痛的心脏终于平复了下来。
她低头捏着手腕上暗淡无光的佛珠子,陷入了沉思。此时少女身体里住着的正是战死沙场的长公主!
原来,三年前和尚赠与她们三姐妹的佛珠子作有夺舍之法。在她将要断气的那一刻,清楚得看见手腕上的佛珠子发出万丈金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入佛珠子中,醒来之后就是这般情景了。
在她醒来的短暂时分,身体原主人残存的记忆快速浮现在眼前。少女闺名瑾儿,今年刚好十七岁,原本是幸福美满地与父母亲生活在这曾经富庶的村庄里,然而十年前爆发瘟疫,父母亲和住在周边的亲戚全都未能逃过一劫,瑾儿不幸成为孤女。
瘟疫过后,家里值钱的东西和十几亩无人打理的田地,很快就被其他幸存的村民瓜分完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她只能到后山里摘野果抓野鸡、偷村民的米饭馒头鸡蛋,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还经常受人欺负的生活。
不久之后,瑾儿偶然遇到了因被猎人所伤失去母亲的小狼崽大毛二毛,善良的她把这两只与她同病相怜的崽子捡回家养着,长大后的大毛二毛负责抓山鸡野兔还有充当瑾儿的护卫,日子虽然还是那么苦,但所幸还能活命。
摸着身上稍微发烫微红的皮肤和饿的咕噜噜叫的肚子,长公主猜测,瑾儿应该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兼缺少得当的照料,这次发了严重的高烧无汤药医治,无法再继续强行支撑下去,才会被自己夺舍的,可怜的姑娘……
想到这,她暗下决心:瑾儿,对不住了。既然命该如此,你我都无法改变,从今以后,我代替了你,我就是瑾儿了。我对天发誓,我会竭尽自己所能把你的人生延续下去,甚至,我要帮你摆脱这坎坷的命运,做一个不一样的瑾儿……
床头有两个用布包着的馒头,外皮已经干燥发硬了,估计放了好几天。有的吃已经算不错了,饿得手脚无力眼冒金星的瑾儿,看到食物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因为没有水,喉咙又干,咀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勉强填充了一下肚子后,瑾儿尽可能不惊动身边的二毛蹑手蹑脚得爬下床,床边只有一双明显不合脚大半码的破布鞋,她拎起鞋子踮起脚丫悄悄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打着呼噜的二毛睡得正香,才套上鞋子走出去。
瑾儿在屋内屋外逛了一圈,发现这座房屋不算大,小型四合院的样式,只有两间寝室、一个厨房和一个正厅,中间有一个已经枯竭了的假山盆景。除了她刚刚睡着的寝室里有一张木板床外,其他房间都积满灰尘空空如也,真是稍微有点用途的东西都没留下。
屋前有个院子,中间用青石板铺了一条从房屋门口的台阶到院子大门的、能容两人并排走的笔直的小路,四周用石砖堆砌起来和她差不多高的围了起来。
院子的大门早就坏了,一块缺角的木板虚虚得半挂在墙边。院子里杂草丛生,走手边有一口水井,但安在井口木架上的绳子是断的,院子角落里的水桶已经烂的不能用了,好在井里还有水。
时值初夏,屋外阳光晴好,当瑾儿刚踏出院子门外,想要再熟悉一下环境周边的环境时,冷不丁得被跑了出来的二毛吓了一跳。一人一狼站在墙边大眼瞪小眼的,二毛还兴奋得围着她转圈圈,没办法,只能带着这个“护卫”一起走了。
村子里铺着平整的碎石子小路,村子里的房屋边一般种着些低矮葱郁的芭蕉树,树上结满了果实,看来这里位于南方。有一条小溪从后山上蜿蜒流下,流经瑾儿的房屋前的一个大荷塘,水面清澈波光粼粼,倒映出玉盘荷叶盏盏莲花,草鱼河虾在肥翠的叶底串游嬉戏。
瑾儿走到荷塘边,低下头,看见映在水面上的单薄瘦小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虽然穿着邋遢破烂,皮肤上沾满了灰尘污垢,但仍能看出面容清秀,小巧瘦削的瓜子脸上,是弯弯的细眉圆圆的杏眼,缺乏血色的薄唇嘴角微微向下,透露出一丝倔强。
这副小家碧玉的相貌和前世身为公主高贵英气的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但性格却同样是坚强不服输。
抬头望着这满满一塘仿佛看不到边际的荷花,瑾儿深呼吸一口气,清新怡人,就算站在太阳底下也不觉得闷热。她脱下鞋子卷起裤脚,坐在荷塘边踢水,摘下旁边的芦苇在二毛鼻子前晃,二毛“嗷呜”一声蹭到怀里,惹得她咯咯直笑。
这时,三五个黄毛小儿从路边跑了过来,嬉皮笑脸得指着瑾儿大叫:“野丫头呀野丫头,没爹疼来没娘教”,其中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子还带头捡起地上的石子扔了过来,其他同伴纷纷效仿,一边扔一边哈哈大笑,毫无顾忌。
瑾儿连忙用手胡乱拨开,喊道:“你们做什么?”
二毛见主人被欺负,竖起尾巴咧开锋利的犬齿冲向他们。一群小毛孩见状四散而逃,逃跑的时候还不忘朝着她们龇牙咧嘴地做鬼脸,大喊大叫:“野丫头放畜生咬人啦!”
莫名其妙被一群小孩子骚扰,瑾儿顿时没了心情,用衣袖擦干双脚穿上鞋子,摘了两朵荷叶遮阳,继续往后山方向走去。
“二毛,你刚才好英勇,把那群小屁孩吓得屁滚尿流的。”她摸了摸二毛的耳朵,把一片荷叶放在它的背上,赞扬了一番。
瑾儿心中疑惑,在这幅身体的记忆里,大毛二毛虽然是野狼,但却很有灵性,对着那些欺负她的人只是装腔作势得吓唬吓唬他们,从未主动攻击过对方。
因为一旦它们伤人,作为主人的瑾儿,必定会被官府抓起来甚至会被村民们活活打死,这像是有人特意教导过它们一样。但大毛二毛明明是瑾儿一手带大的,瑾儿一个年幼的孤女,甚至有时候还疯疯癫癫的,不可能懂得这么多……
走着走着,她们来到了后山脚下。这里是茂密的竹林,竹子长得粗壮挺拔,应该会是上好的建、筑器具材料,地上有不少从山上滚落的大石头,上面长着一层淡淡的青苔。
瑾儿弯下腰,想要仔细寻寻有没有可以食用的菌子或者刚冒头的竹笋,前世经常在外行军打仗的她,早就练就了一副在野外觅食的好本领。
突然,竹林深处传出絮絮响声,一个白影蹿了出来,正是刚才离开的大毛,只见它嘴里叼着四五只野山鸡,一晃一晃地跑到瑾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