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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童并未放弃这个中年男人,他既是为自己提供线索的恩公,又是整个事件的背后“鬼眼”。
必须盯住他,才可能找到事件的线头。
白色奥迪七拐八折,几乎将这个县城的繁华路段全串遍了,才在城北的香妃园别墅区停下。
中年男人下车后,打着手机,大铁门内有一只小狗蹿出来,吐着舌头,摇着尾巴,随后一个只穿了睡衣的美艳少妇迎出来,开了门。
中年男人回身冲车摁一下防盗锁,只听得车发出一声人打嗝一般的响声,白色奥迪四灯呼闪,瞬间便乖乖地趴在门边,如一头睁着眼睡觉的狮子。
这是一座高档别墅区,唯有官商高层才有资格进出。
楚江童立即返回超市,接上小陶,小陶的手机并没有闲着,田镇长跟她拉着家常。
小陶的表情告诉所有人:她烦透了。
这个可恶的“宵夜大餐”!楚江童接过小陶递来的——他的手机,笑了一下。
楚江童送下小陶,然后疾驰回家,把车停在门外的空地上,将手机丢在画案上。
爸爸并不清楚又发生了什么,妈妈心态可真好,锄禾日当午,妈妈真辛苦,上午打麻将,下午斗地主。
妈妈过来向楚江童借钱,她今天手气不好。一张乌叽叽的脸,好像很委屈。
楚江童肯定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整个票夹子全捐了出去。妈妈无限愧疚和欣慰:“还是生儿子好啊!体谅妈妈的疾苦,你爸爸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好了好了!人家都望眼欲穿哪!嘿,把儿子的钱包留下啊!”
楚江童被爸爸的话逗乐了:“爸,这是母系氏族公社,咱就赞一个吧!”
“好好好!快,说说……”
爸爸焦急万分,进了楚江童的画室,屋子里清洁有序,所有的用具焕然一新,爸爸自学过木工,悟性挺高,一张崭新的画案,他费了九驴三骆驼之力才整好,也正好填充了这段时间的心理空白。
“谢谢您了,爸……”楚江童挺感动,不在于你付出多少,一根草棍也看得出那是支持。
“还好还好,你爸过去时,人送外号‘神腿跑师傅’哈哈,以前自己锯的木凳大厨不捆住腿儿会满屋子乱跑,哈哈,好歹有长进了……”
爸爸要过楚江童的烟斗,吸了一袋,陷入不安的沉思:“这件事,很复杂吧!”
“爸,都过去了,这件事结束了,是误会,以后再和您详细解释……”
“噢,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哎,小童啊,我给你打点热水,烫烫脚,早点歇息着吧!”
“爸,这哪行,您还是去尽自己份内的“套餐”义务吧!啊哟,“赌圣”的脚意义更非凡呦,哈哈……”
“瞧你小子说的,羞你老爸不是?”
楚江童洗罢脸和脚,便去院子里打了一趟叛逆版的武当太极少林梅花八卦咏春拳,还没打完,自己先笑起来。
老爸在门外看得真切,起初还模仿了两式,后期弄的稀里糊涂:“儿子,这是哪家门派的武林高手教的啊?我怎么老别自己的腿啊?”
“哈哈哈,老爸看不懂了吧!这叫楚氏迷雾拳……”楚江童却眼瞅着老妈将钱包里的钱快些输尽,不然众牌友怎会善罢甘休?
睡觉喽!楚江童只好回屋。
待爸妈都睡下后,他一跃而起,背上收藏多年的武器:一把弓弩。
几步跃上墙去,跳下墙时,摔了个狗啃屎,在黑影里哎哟着揉着大腿自言自语:“幸亏有基本功,否则就挂了”。
掏出钥匙,捅开车,车如鱼一般在暗夜里游去。
车的性能真好,画廊老板拿着这车跟亲二奶一样。
袖子山大礼堂。袖子山的命名者肯定出自一位前卫派国外服装设计师。
白日看得真切的树木山石,夜间却黑黢黢,泼墨一般。
从南面往北看,山形的确有点衣袖模样,这是本地较为有名的山,山上有禅寺古刹,虽说无尼不僧,但当地附近的善男信女募捐集资,纷纷解囊,将山寺古刹修葺的肃穆嫣然,据说当地政府也出过资。
大礼堂便蟠居于山的南麓。
大礼堂原来是本镇唯一的电影院,高阔的水泥牌额上依然残留着隐隐约约的红漆字样。风吹日晒,雨浸雪消,原来的红漆字迹被镂刻在下方的“大礼堂”硕大字样所替代。
平日里若有什么大型集体活动,只要提起“大礼堂”,人们便不约而同的聚向这里。楚江童对大礼堂最是记忆深刻。读中学时,曾在这里射过鸟,看过电影,听过全县劳模巡回演讲……
年少时的记忆被这一刻重温,虽说如梦却不远。
没想到,今天却以这种身份故地重游。
那时,这礼堂里就住了几户政府家属,现在,大礼堂下边,盖起了一幢幢相见恨晚的度假村,这里便成了消闲度假的好所在。
楚江童绕过度假村,攀上山岩,鸟瞰大礼堂的院落,婆娑的梧桐树扩展着嚣张的光秃枝干。
院子里几乎全熄了灯。
一片静寂,预谋一般的静寂。
也许此时的卓越已在梦呓的鼾睡中,失忆带给她一个洁净的过去,同时为她送来一个清澈的今天。
她的明天,在这昨日与今日的洁净清澈中,惯性地滑向日出如画。
难道,信息有误?还是另有企图?
楚江童努力将思维调到简单化,他知道,越往复杂处想,事儿会越复杂。
鸟雀栖宿,没有狗叫,冬日的夜一向并不活跃。
楚江童悄悄溜进礼堂大院,贴着墙根,弓身慢行。
墙砖冰冷,怕是被寒冬的风刮透了吧!先是去一间小屋里耳贴墙砖,听了一会儿,又去另一家,虽说冬夜静寂,屋里的床上并不静寂,或剧烈或温柔的床板响声,不免让人遐想联篇。
待确定各间小屋里并没有他要的声音之后,便移去大礼堂。
大礼堂里也住了人家,几间泡沫板间成的板房,有模有样。
奇怪,有一间小板房居然亮着灯光,而且还听见投炉子的响声。
楚江童便悄悄靠近小板房。
正在这时,门开了,出来一个披着黄大氅的年轻人。
楚江童一闪身,躲在侧墙边。
穿黄大氅的年轻人解了泡尿,回来后就没好气的喊:“起来起来,都超了二十分钟了,老子也困……”
随后听见屋里的床上发出几声哼哼。
“快起来,眼珠子瞪大点,要是人跑了,老子收拾你……”
楚江童顿时心里扑腾一声:原来真是在这里!
穿黄大氅的年轻人,刚想关门,就看见一张冰冷的弓弩对着他,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楚江童低喝一声:“进去!”
刚从床上起来的,正打着哈欠的年轻人留了个“天线发型”。
他一看,这突如其来的无声威慑,本能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齐头砍刀。
“别动!”楚江童将弓弩对准他,天线发型长得又瘦又小,细细的胳膊与大砍刀比例失调。他试了试,就没敢再动。
黄大氅却伺机待动,他悄悄积聚力量,猛然朝楚江童一拳擂来。
只见楚江童一低身,啪,踹出一脚,正踢到他的膝盖上,他向后倒去。
天线发型见状重新握刀猛窜过来,楚江童一扣扳机,啪——一粒钢珠打在他身后的墙上,天线发型见状,吓得一蹲,双手抱头,哭叫起来。
黄大氅年龄略大,他料到楚江童的弓弩是单发,便猛扑过来,欲要抱住楚江童,嘴里还压低了声音喊:“快来帮忙,快来帮忙……”
楚江童已来不及再次拉弓,只好狠狠地朝黄大氅的脑袋扫去,啊呀一声,黄大氅倒在地上。
还未等天线发型反应过来,楚江童已脚踩弩环,用力拉开,哗啦——一粒钢珠从上方的弹孔中轻轻滑下,以极优美的滚动声音滑到弩弦前边的圆柱形磁铁上,碰撞后的共振,发出轻微颤抖声。
“别动!下一次,它将钻入你的眼球!”
俩人乖乖地蹲在地上。
“黄大氅,把他捆起来!”黄大氅望一眼楚江童丢在地上的一截绳子,慢吞吞地走过去。
俩人被楚江童的身手给震住了,更可怕的是他那两道射着凶光的狼眼。
“她在哪儿?”
“不知道!”天线发型轻声说。
楚江童从地上捡起煤钩子,放进炉子里。此时,他望了一眼被间隔开的内室。
推开门,里边黑黑的,他摸了一下门边,打开灯。
不禁愕然。
床上有个女人睡姿怪异,半侧半卧,被子搭在床沿。
楚江童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正是卓越。他似乎说了句:“啊……卓越妹妹,天冷,再睡会儿吧!我为他俩制造点热闹气氛。”
“你们共有几个人?”楚江童从炉子里抽出煤钩,红红的,像狼牙。
“就……就……就就俩人……”
“上司是谁?”
“这不能说!”
“噢?有这种事哦?对它也不能说?”
楚江童轻轻一笑,将通红的火钩照着他的黄大氅上慢吞吞地戳去,一股浓烟冒起,黄大氅被烧了个洞。
“啊!别别别,我说我说……”天线发型在一旁连忙告饶。
黄大氅踢他一脚:“你敢说,我杀了你!”
“好吧!你说了,他不杀你!”
楚江童将火钩往黄大氅的脚上一戳,他痛的咬着牙低叫一声。
“明天的日出很美,不留恋吗?”楚江童重又将火钩捅进炉子里:“老子最大的缺点就是情绪反常,如果我一会儿不想知道你的上司是谁了,后悔也晚了!”
楚江童将火钩在他的黄大氅上蹭了几下,黄大氅吓得闭着眼睛:“如果告诉了你他是谁,你能替我们保密吗?”
“别讲条件,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是——这个女人的二婶”
“什么?”楚江童晃一下火钩,“再说一遍……”
“我们的上司是这个卓越的二婶,都是她和我们直接联系,我们也是因为钱才牵扯进来的,我有一次在无意中听到她二婶给另外一个人打电话,想借绑架来牵出另一个阴谋。”
黄大氅的口才远远不如天线发型,天线发型赶紧抢过话题:“这些官场斗争,我们也不懂,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哥,您就放了我们吧!我们……”
黄大氅清清嗓子抢话:“大哥,我们这几天,从没有对她做过什么,我们只是为钱,真的没有虐待过她,不信你问问她。”
“把你们的手机号留给我,然后离开这个城市……”
楚江童坐下来,他决定快些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
“我们明天收拾一下再走吧!”天线发型说。
“现在就收拾,天不明就得走,我给你们点路费,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先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这个小城,你们待不下去,甚至会送命……”
楚江童去喊醒卓越。
卓越一脸惊恐,连日来被拘禁的痛苦,让她对这个世界既陌生又恐怖。她仔细辨认着楚江童,第一句话就是:“小陶好吗?”
楚江童嘘一声:“走吧!现在安全了。”
楚江童为两个年轻人松了绑,依然警惕地退身而走,卓越尴尬地冲他俩挥了挥手,仿佛并没有怨怪他们,他们只是干活的。
俩人上了车,楚江童并没有急着发动引擎,而是伸手捂住卓越那冰冷的双手,拍了拍:“没事了,没事了!……”
楚江童嘴上说着,思维却异常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