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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童一身放松地进了山洞。
若见到恶鬼田之行,不能轻易动武,要以静制动,以正压邪,必须慎之又慎,眉月儿在他手里。
山洞里装点的挺有情调,现代气息挺浓。
看得出,这个田之行不仅有才学,而且,仍然对自己生前的职业,存有千丝万缕的留恋。洞壁上挂着一幅幅字,均出自他之手,字迹遒劲而激狂,笔笔充满仇恨。
那些笔画中的“枯笔”,便是怒气生发时的笔力牵顾。隶、楷、行、草、篆,虽不是很到位,但也颇具风格,自成一体。
一幅行书写到:
爱恨绵绵终至阴阳两隔, 来去匆匆快意生杀予夺。
另一幅狂草则写道:
舐血舔腥唯吾阴阳独尊,鞭笞剑戮心狂天下乃大。
楚江童抱臂而观,字里行间充斥着阴森森的血腥,怪诞的思维,荒谬的道德观,让这颗不健康的心灵,在自我设置的罪恶黑潭中,愈陷愈深,愈走愈远。
真是:
心性沉坠邪气盛,无意转身必遭诛。
楚江童自语道:仇恨如冰心可融,无奈心寒冰愈坚!
“好,好,仇怨如冰心可融,无奈心寒冰愈坚!说得好!”
空中响起田之行的嘶哑嗓音,伴随着讥讽的拍掌,话音虽到,却并未见他显身。这恶鬼躲着楚江童,不敢现身。
“田之行,眉月儿在哪里?还给我吧!我们之间无需废话!”尽量克制自己的急躁脾气,在未见到眉月儿之前,必须顺从他。
田之行哈哈狂笑起来,震得耳膜发痒,画幅拂动。
“楚江童,你的眉月儿?哈哈,你好大的口气,眉月儿自始至终都是我们阴世的鬼,不是你们阳间的人,她的去留,可不是你说了算,况且,她现在已经归顺我们大阴朝,纵然是让她跟你走,恐怕她也不会同意了吧!是吗?眉月儿,啊,你跟这个犟种二货说句话呀!”
田之行的每句话都充满了刺耳的挑衅,而且——眉月儿果真在他身边发出轻浮的笑声,笑声里尽是不可理喻的放荡与嘲谑。
“田之行,眉月儿在哪里?你如果胆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啊!田之行,你开个条件吧!”盛怒的他突然意识到,这样只会增加田之行对眉月儿的威胁,遂话锋一转。
“楚江童,现在眉月儿在哪里不重要,我要看的是你的态度,再者说了,就是让她站在你面前,你能把她带走吗?好了,不跟你废话了,先给我跪下,说自己是孬种,然后为我洗一洗脚,哈哈……”
“田之行,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我……啊,田之行,你是知道我楚江童的为人的,为了眉月儿,连死都不在乎,更别说给你下跪,为你洗脚了,来吧!为什么连身都不敢显,恐怕,真正的孬种不是我吧……”
想到田之行如此的放肆,再想想祖父乔耕,此时不知伤成什么样子,若不及时去救他,万一晚了,可就追悔莫及。
再说,陪着田之行这样罗嗦,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按他所说,眉月儿已经归顺于阴世,这反倒让她安全了。
“好了,田之行,我楚江童改变主意了,救不救眉月儿,无所谓了,听着,只要我再看到你,一定会杀了你,只为你今天所说的话!告辞!”剑光一闪,墙上挂着的若干幅字帖,顷刻间化为粉片。
随后,目光冷漠地望了一眼洞中,收剑,向洞外大踏步走去。
田之行急了,没想到,事态没按他的思路发展,这个楚江童诡计多端,万一这是他的一招“欲擒故纵”之计呢?
随着楚江童走了几步,似乎被他感觉到了,楚江童稍作停留,轻蔑地一挥手,你回去吧!不用以礼相送,这一下,却把田之行吓了一跳。啊呀!这小子果然炼成了——清隽灵悟,连自己造诣极深的幻身术都瞒不过他。
眼见楚江童已经出了洞口,田之行异常焦急,难道他果真不再对眉月儿有兴趣?
这阳间人,真是不可信,试探一下:
楚江童,你们阳间人,真是贪婪成癖,情比纸薄,果然不出我所料,对一个情深意长的心上‘人’都这样,还有什么做不出的事?
哼,男女之情,你们阳间人最是不拿当回事,动辄谈钱,一点儿都不讲真情,明明海誓山盟,却虚情假意,男的包养二奶、三奶,女的红杏出墙,房子、车子、票子,成了男女婚恋的必备条件。
过去是先恋爱,再结婚,后同居,现在是先同居,再结婚,后恋爱,乱七八糟,辱没了中国五千年的文明!
楚江童听得真切,这个田之行所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此情此境,他只抱怨自己的命运,却并没有捋清自己错在哪里。
“田之行,你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你改变不了现状,要想改变现状,先从自身做起,跟我说这些毫无用处,若是面对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哥哥田之程,他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直到离开鸡冠峰,仍然听见田之行声色俱厉的长篇大论。
说是不担心眉月儿,那是假的,自己已经痛苦到极点。
一路走,一路叹气,生怕眉月儿遭受这恶鬼的折磨。或许,找到祖父,商量一下,一定有解救她的良策。
施展轻功,终于到达禅堂崮。
这山峰虽然也是次峰,但山上禅庙古刹,是最多的,也是保存的相对完好的,虽然山上已经无僧无道,但浓厚的禅学气息,仿佛并没有随着世事的变迁而散去。
小时候,经常来禅堂崮山上玩,只因为这山峰极为陡峭,又兼挡在山路上的几块巨石,似粘似连,似歪似斜,随时都有滚下的可能,人们便对这山望而生畏,不愿涉足了。
其实,这几块几间屋大的巨石,已经在这里好多年了,跟比撒斜塔一般,越是歪斜着,反而使它恰巧找到了自己的重心。正如田之行刚才的话,虽然是正确的,但他没有找准重心。
拿着六七十年代的生活模式,强压在今天,不烦恼才怪呢!
唉!田之行,你……
自己一怒之下,想杀了他,但那是气话,真该与你坐下来,好好说说,虽然他是鬼,自己是人,但最终还得在一起,谁都摆脱不了啊!
跃过歪斜的山石,跨过一道足有三米多宽的深涧,便是一座座禅房了。
这道深涧,在自己小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宽,仅有几十公分。没想到,这不到二十多年的光阴,它就挡住人的去路。地壳的动荡,并非肉眼难以估测,简单明显的惊人。
排除地壳运动学说理论,这条越来越宽的深涧,又多么像一条横亘在今人与古人之间的一道隔阂呢?
古今,应该是融汇贯通,不容隔离分裂的,因为我们同属华夏儿女,炎黄子孙,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是人还是鬼,都不可否认的拥有一个共同的基因——华夏。
禅堂崮名不虚传,一条条青砖青瓦的院墙,古柏老槐,清寂无争的禅院,婉转轻灵的鸟叫,还有那好像并没有完全散尽的松香的烟雾味儿……
把我们浮躁的心带入一种骤然的宁静。甚至,让我们产生了许多好奇,急忙去看看禅房里,是否还有几个僧人在敲着木鱼诵经。
也许,它们并没有远去,永远都不会远去,它们在期盼着我们的到来、回归。
“爷爷——爷爷——你在哪儿?”逐个禅院里喊起来,生怕听不到爷爷的回应,每喊一会儿,就停下来听听。
祖父乔耕正坐在一处禅堂的房外,已经没有力气运功,眼神黯淡,抬起的手臂如干柴一般。
“小童,找到眉月儿了吗?她怎么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乔耕摔得不轻,左腿脱臼,肋骨折断,脸上尽是血迹。
楚江童低着头,先为他的左腿骨复位,随后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些止痛消炎的药面敷上。
坐在祖父身旁说:“眉月儿还在田之行手里,可能已经受他支配,不过,这也许,让她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先下山,再设法去救她!我已找到田之行藏身的洞穴。”
“小童,先别管我,还是去救眉月儿吧!这个田之行,心狠手辣,说不准他会怎么对待眉月儿,只怕,眉月儿会出什么意外……”
爷爷,没事的,田之行不会这么快对眉月儿做什么,他只想利用她,来杀了我,只要见不到我,就好办!走,爷爷,我来背你!“
乔耕不同意,试探着艰难站起来,扶着楚江童的肩头:“我现在能走了,刚才自己也想为腿骨复位,无奈没法用力……“
就这样,楚江童将祖父乔耕搀回住处,安顿好,才要走。
乔耕一脸感激地说:“小童,好好保护自己,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去做,我帮不上你,我知道,你们情深意长,山峰可折,情丝难断,田之行肯定会拿眉月儿要挟你,也许你会吃很多苦头和遭受侮辱,在此,我先替眉月儿谢谢你了!去吧、去吧!“乔耕无奈地挥了挥手臂。
楚江童站在田之行栖身的洞口,将剑解下,放在洞外的一块青石上,点上一根烟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