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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狗剩这一生都在谩骂与被打中度过。
他从小就知道他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父亲是整个村子里最不堪的人,他酗酒暴戾、嗜赌好色,可就算这样,亲娘也不敢离开他。
就怕一旦离开父亲,不仅要被名声所连累,还要祸及她的娘家,更怕她的儿子再没有人护着要被打的更惨。
她一直忍,印象中娘就没有不忍的时候。
这份忍耐,让她熬过了和平时期,也熬过了那段最为恐怖的时候。
他跟着爹和娘开始流浪,爹曾经在村子里人人不屑的流氓身份,却成为了混乱时期最好的身份。
无恶不作没有底线反而能活下去。
最开始提出易子而食或吃人肉的时候,他和娘竭力反对,可架不住最后那个畜生带着几个人去劫持了一女娘子。
用最畜生的身份对待那位女娘子,最后还……分食。
最开始他不懂,不明白娘为什么在爹大口吃肉的时候竭力阻止他过去吃甚至还打他巴掌。
母亲为此还被殴打。
直到后来又几次大口吃肉后,有人前来哭闹,吵嚷间这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被捅出来。他害怕的呕吐起来,以至于后来鸡关山生活那么好过,他都吃不了肉。
何狗剩就如他的名字,何三狗的儿子,注定是畜生。
他知道娘不能再忍下去,再忍下去,越来越得势的爹就会将她打死。
而他也就仗着唯一的儿子这个身份,虽不至于打死可也少不了毒打。
何狗剩已经是生出自己想法的人,苦难造就人的早熟和心机。
他想让娘跑,还想杀了父亲,这是他无路可走后的唯一想法。
可命运到底眷顾他们,被大当家的带着去了鸡关山。逃亡的流民摇身一变成了土匪。
他当了土匪的儿子。
他不懂为什么当了土匪娘几天之后就慢慢开心起来。
娘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鸡关山是个好地方,鸡关山上的人都是好人,尤其是大当家的和卫娘子,他们都是一顶一的好人。”
一顶一的好人。
却容纳了他的父亲。
可畜生在哪里都是畜生,做的也是畜生的事,他胡言乱语,引得被卫娘子打发到后山做最低贱的活。
本是他一人的过错,却拉着娘和他一同去受苦。
在又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后,包叔看不下去出头救人,这一救,就让他娘和爹和离。
他万分感激卫娘子,他要是知道这么容易,早些时日就顾不得娘的阻拦去求卫娘子。
爹像狗一样被拉走,他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
一场祸事却是那畜生带来的。
早知爹被带走会发生那样的事,他就应该亲手解决,早知娘早晚会死……
何狗剩被人夹在胳膊下带走,他使劲扭头看去,只能看见巨大的火光冲天,母亲就在那可怕的景象中灰飞烟灭。
很久后,何狗剩长大学字,才终于将他母亲最后一刻的状态形容出来。
那是灰飞烟灭。
是死无葬身之地。
也是娘能留给他的最好的。
她那么一忍耐的人,但凡只要再忍耐一些,援救就到了。
只要再一些时候。
可偏偏她就差那一点时间。
可偏偏她是在他最无能为力最弱小不堪的时候毁灭的。
何狗剩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感觉。震天响地的声音震破一切,他倒在地上,身上压着一具年轻强壮的身体,将他牢牢的压在身下。
将他保护的好好的。
他娘死了。
这世界上,再没有那么一个女人会安慰他,告诉他他做的很好。
也没有人再会庇护他。这是他之前的想法。
当他看到保护他的那个大哥哥后背被炸的没有一片好地方的时候,天慢慢亮起来。
他被人带领着,却怎么都不肯离去,“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救救他……”
有人将他们两个人抬走,他在高处看见最前方领战的李渊,看见身后火燃烧着干枯的草地。
那天被他娘炸的亮堂起来,好像在说他以后的路都会亮起来。
可他的路灭了。
何狗剩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离鸡关山很远的一个地方,他之前听那些出任务的人说过这个地方,因为很多人经常来这里休息后继续出发。
他就是在这个地方,行军的军医在脸上蒙了厚厚一层白布。
他一只眼睛被蒙住,剧烈的疼痛就是在上面传来。
“你别乱动,是不是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旁边传来声音,何狗剩抬起眼睛看去。只有一只眼睛的他方向感不太好,不过还是清楚的看到说话人的脸。
是被娘托付的人。
是将他按在身下的人。
“哎——你别哭你别哭,不然伤口又要裂了,你一只眼睛看不见难道不想要另一个了?快别哭了,我知道很疼你得忍一下克服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何狗剩眼泪顿时顺着眼眶流下来。
太疼了。
甚至都不知道哪里疼。
军医正好经过这里,听到这边的动静狠狠地训斥他们一顿。
随后又重新给他们换药。
谁也没有提起那个突然给他们断路的女人,谁也没有提这个男孩的伤心事。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有人低声啜泣。
伤病残以及老弱在那里躺了一天,远处接连传来五道烟花。
“赢了!”
“城主将鸡关山打下来了——”
五响烟花就是大捷,城主带着他们那些人重返,打下鸡关山。
所有人欢呼雀跃起来,行动间都迅速起来。
何狗剩再次听到城主的消息时,是人们对他的大肆赞赏和敬佩。
因为李渊不仅拿回鸡关山,还将鸡关山周边的所有的据点都端掉,彻底的将鸡关山纳入宜州城的势力范围。
留守鸡关山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溃不成军的被俘虏,好生收监。
“我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对他们这么好?”
何狗剩满含杀意的说,明明是个小孩,可戾气与怨气却不小。
“我们被抓,都没有被他们这么对待过!”
旁边的男人瞧那孩子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的解释:“城主另有用处,我们尽管听城主的就是。”
可男孩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目光落在这些人被绑住的手脚上。
他们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哪怕是他也可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