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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落难的张蕴涵遇上了张二楞
面对着枪口,张二楞再没了村头打架的楞劲,只是死死地盯住枪口,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感到口干舌燥,喉咙里向被塞了什么喘不过来气。
一句低沉的声音,“蹲下!”
张二愣呆呆地蹲下来,足足怔了有一分钟,才看清,拿枪的人,是一个女的,鹅蛋脸,大眼睛,乌黑的头发,长得俊美,只是脸上烟迹浓重,灰布八路军装上,被挂破了好几道。
她,斜卧在秫秸堆边上,身上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在她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一样的八路军装,混身的血迹,脸色蜡黄,艰难地喘气。
于是明白了,她在照顾一个重伤员。
女八路盯着他,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这样,过一会儿,女八路开了口,“你是这个村的?”
“俺住这村里。”
张二愣费力地咽口唾沫,结结巴巴地答。
“大早上,出来干嘛的?”
“种……种地。”
“你叫二愣子吧?”
女八路语气缓和了,还对他一笑,只是女八路嘴角太干了,挣出了殷红的血丝。
“你咋知道俺的名?”
张二愣一下子怔住了,马上仔细的端看,“噢,你是公安队的张大姐?您教的歌俺还记的唱呢。”
他一下子惊喜起来,想起来了,她叫张蕴涵,半年前,公安队来村里宣传抗日,老柳树低下,张蕴涵打着快板唱新歌,先引的孩子们出来围着看,接着是女人,再接着是老年人。
张大姐的嗓音赛银铃,逮住谁,就地儿编成曲儿,唱,只把大家乐的,笑弯了腰。
连老年人都说,她是天上的七仙女下凡来。
那天,村子里热闹得像过年,不到晌午,村里就有二十多个青年参了八路军。
眼馋的,张二愣跟着,追了三里地,是他爹,追上,硬拉,加上张蕴涵软声的劝,才怏怏地回的家。
“张大姐,俺可想念你了,您教俺的歌现在还常唱,俺唱给你听,”
人年轻就是好,张二楞刚才还对枪深恐惧,一见是张蕴涵,亲情顿时上了来,清两声嗓子唱了起,
“微山湖上好风光,
日本鬼儿占了咱地方。
湖上的百姓快快来武装,
护着咱山明水秀的好家乡。
咱呀千万不要慌,
路上有公安队湖里有鸭枪。
两路夹击把鬼子汉奸消灭光,
跟着公安队唻跟着共产党。”
“唱得不错,”张蕴涵会心地笑了笑,脸颊上,显了红晕,还旋出两个大酒窝。
张二愣子顿时腼腆,忸怩着答,“唱的不好,比您差远啦,只是,张大姐,我们村里的,把您的歌,大人小孩都会唱哩,嘻嘻。”
张蕴涵会心地笑笑,“你知道……我们打日本,是为了救中国。”
张蕴涵硬咽了一口唾沫,想了一想,接下说,“有个八路叔叔,伤了,”
她转头看一眼躺着的人,那人紧闭着眼睛,粗粗地喘气,“八路叔叔伤的不轻,要给他找个地方躺一躺,吃点东西,喝点水,敷点药。”
“这……”张二愣不知说些什么好。
张蕴涵恳切地看着张二楞,“你是这里的人,能帮着找个地方的。”
“张大姐,帮八路……是……份内事儿,只是……这满街上……净汉奸,二鬼子,还敲了锣……”
他窘窘地看着张蕴涵,难为情的挠着头皮犹豫着。
张蕴涵怕他害怕,鼓励着他,“帮个忙,公安队很快就会打回来,也就一两天的功夫。”
张蕴涵显然误会了张二愣的挠头,“八路大姐,看你说的,俺是说,鬼子,正四下里抓八路,俺怕您,有个闪失,不安全。”
“没什么,”张蕴涵顿了一下,“他醒过来,就能走。”
这时候,躺着的那人,动了一下,接着哼了声,一溜血丝,从嘴角流出来。
张蕴涵连忙用手去擦,然后轻声地问,“王书记,您醒了吗?伤口痛吗?”
张蕴涵抬头,急切地对张二愣,“趁天早,没人看见,我们快一点。”
“行,那就去我家。”
张二愣答应得很痛快。
张蕴涵吁了口气,转过身,费力地,把躺着的伤员扶起来,对张二楞点点头,“你在前,我背上叔叔,跟着。”
张二楞站起来,蹲了半天,腿有些发麻,就空踢了两脚,心里有莫名的兴奋的感。
见张蕴涵慢慢地扶伤员站起来。
伤员的伤,确实重,头上缠的绷带全渗红,看不出是啥颜色,也看不清脸,胸口以下全是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洇。
见张蕴涵吃力地要背伤员,却明显的没力气,张二楞就怯怯地上前,“八路大姐,我的力量大,我背……行吗?”
说着,张二楞把锄头往她前面一送。
张蕴涵一愣,接着明白,朝他笑笑,干脆地说,“行,二愣子,只是要轻些。”
张二楞背着人,前面走,张蕴涵手端着短枪,警惕地四下看,还不时地停下脚步,擦掉流在地上的血点。
张二楞背着人,走得慢,不时停下来喘气。
他略微有些急,天快大亮了,这里离家还有两三里路,万一被人看见,特别是日本人,天亮很可能就会来,这对他,对他家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他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不住地促着自己,“快点,快点。”
很快进了村子,到了家门口。
所幸,路上没有啥情况。
张蕴涵一路跟得很仔细。
张二楞很着急地敲着门。
家里的人还睡着,一会儿,门“哗”地开了,是披着棉袄的娘,“咋啦?这么快就回来。”
张二楞也不答话,撞开娘,进了屋。
张蕴涵紧跟着进来,转身把门掩上。
“你背的谁?”娘这才发现张二楞肩上的人,连连打了个冷颤,惊恐地跟过去。
张二楞也不搭话,背着伤员,进了里门,很小心地把伤员,放在自己的床上,把被子盖好。
张蕴涵上前接上话,“张大娘,您好呀,我是公安队的,张干事,还认识不?”
二楞娘看了张蕴涵半天,点点头,心疼地嘴角一抽,“闺女,遭难了吧?看你衰啦得,快没人形了,”又转看受伤的干部,“咱队上的?人伤着啦?”
张蕴涵听见这暖心的话,眼泪“唰”地,像断线的珍珠,落下来,努力地闭上嘴唇,不让抽泣声出来,使劲儿点点头。
二愣娘停一会儿,抬起来袄袖子,“这万刀杀的鬼子……嗨,”,上前替张蕴涵擦擦眼泪,“闺女,不哭,啊!再说了,就是哭死,能把鬼子哭走!”张愣子娘也给自己的眼角擦擦泪,再赶紧地说话,“我去烧热水,楞子,快去,刮锅灰,按在伤口上止血。”
说着话,转身去了锅屋。
“哎哎!”张二楞这才想起来锅灰能止血,就赶紧答应,赶紧往锅屋里跑。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了风箱声。
张蕴涵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这样说,王前进王书记是有救了。
张二楞的家人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