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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镜心殿内。
云君跪倒在地,仙帝载道高高端坐云台之上,不辨悲喜。
在他身侧同样跪倒的还有安瑞君与紫薇君,其余星君已在玄鱼谷之战中尽数陨落,跪在他们之后的,是几个传唱童谣的孩童,他们一脸恐惧瑟瑟发抖。
平云君不知自己方才有没有把话向仙帝表达清楚,传唱童谣的不仅仅是这几个孩子,他只是抓来几个典型。
“平云~”仙帝缓缓开口,“放这几个孩子归家去吧。”
平云君俯首道:“仙帝,此事是否严查一下,毕竟此事对于仙帝您的圣誉……”
仙帝呵呵一笑道:“无妨,区区童谣而已,何足道哉。”
平云君拱手道:“仙帝,臣觉得此事还是查一下为好。”
平云说完,安瑞君也开口道:“启奏仙帝,臣也觉得震界将军所说有理,此事该查,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此事我们任由其发酵的话,想那朝归百姓刚刚迁入仙都,怕因此事人心不稳。”
仙帝听完闭目沉思,紫薇君也想跟着说两句,被安瑞君使个眼色,悄悄闭上嘴。
许久后,仙帝微微颔首道:“如此,适当做做样子即可,不可大费周章,此事还是交给平云去办吧。”
平云君拱手道:“臣领旨。”
出得大殿,紫薇君拱手道:“此事若是办好,定是大功一件。”
平云君回望大殿道:“我一定不负仙帝之托。”
安瑞君抓住平云君的胳膊道:“若是此事办好,灵儿公主君唾手可得矣。”
平云闻之大喜道:“此话怎讲?”
安瑞君意味深长地说:“平云君你细细思量,此事若办得漂亮,首先,你维护了仙帝的圣誉,更重要的是你维系住了朝归城百姓的民心,让仙都乃至仙界万世繁荣,巩固仙帝之位。你说,有这等滔天功勋,到时候你向仙帝求亲,仙帝焉有不允之理。”
平云君一琢磨连连点头:“如此,我定竭尽全力把此事办好。”
紫薇君咳嗽一声道:“不知平云君你想如何查办此案?”
平云君一时语窒道:“仙帝刚才说适当做做样子,我觉得不妨让传唱歌谣的孩童家长把孩子领回去自行训斥规劝即可,保证下次不再犯。”
他话未说完,紫薇君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平云君,若真是这样做,别说迎娶灵儿公主,我怕是你震界将军的头衔离摘掉也不远了。”
平云君大骇,冷汗直冒道:“此话怎讲?”
安瑞君拍拍平云君的肩膀:“平云兄,有时候我们做臣子的不光要把事做好,更要学会揣摩圣意。我问你,仙帝平日里对自己的名望看重程度如何?你想想,你之所以身为八大仙君之首,是不是因为你过去的名声高洁?如今仙帝的名声受损,你觉得仙帝会不在乎吗?”
平云君踌躇道:“可是仙帝方才说……”
安瑞君意味深长的叹口气道:“仙帝身为一界之主,掌管百万仙民,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有些事他也不方便去做,此时,就需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站出来替他分忧解难。”
“那……依你所言,此案该如何查办?”平云君此时已没了主意。
“要我说,此案要大查特查,要把一切有关人等抓起来,严加审问。从源头上把这童谣的来源止住,让百姓们不敢再随意传唱这首童谣,自然仙帝的名誉就保住了。”安瑞君缓缓道。
“那就是说~这些孩童我不放他们回家?”平云君望着身后。
“当然不能放,不仅不能放,还得把他们家长,把同样传唱这首童谣的人都抓起来,以儆效尤,让他们知道污蔑仙帝的后果。”紫薇君道,“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你震界将军的威名。”
“好。”平云君一拍手道,“拱仙兵何在?”
一旁闪出几个亲兵。
“速与我一起捉拿传唱此童谣的要犯,同时张贴告示,再有传唱此童谣者,以谋逆罪论罚。”平云君带士兵向宫外走去。
安瑞君与紫薇君相视一笑,向平云君反方向行去。
“此等歌谣,是破坏你清誉的大事,怎能如此敷衍了事的就算了。”仙后霓霞忿忿不平的说。
仙帝呵呵一笑道:“不过是几个无知幼童瞎胡闹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哼,唱这个的孩子自是无心,可编这个童谣的人就心思歹毒了,仙帝仙帝,万事如意。若不如意,杀汝儿妻。这是在说你杀了飞庄的儿子。仙帝仙帝,煌煌仙帝,私加罪名,不可不立,这摆明了说你污蔑飞庄,强行将他定罪处斩。要我说,就该严查,把始作俑者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仙帝揽住霓霞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这首童谣明明是骂我的,我看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霓霞赏他一个白眼道:“我这还不是为你气不过。”
仙帝笑着说:“朝归城百姓不远千里来到仙都,过去一直统领他们的城主又出了这样的事,心中肯定有怨气,加之他们初来乍到,对我本人有一定的误解,编出这种童谣来发发牢骚很正常,随它去吧。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当他们意识到我载道的为人后,这种童谣自然就消失了,不必理会,况且现在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霓霞心跳漏了一拍道:“怎么了?是不是灵儿出了什么事?”
仙帝拍拍她的手背道:“那倒不是,是三十三重天那边的发来消息,说鬼界的轮回城被修罗霸占了。”
“什么?”霓霞听完,黛眉紧蹙。
仙帝叹口气道:“这轮回城掌管着七界往生循环,若此处被修罗占据的话,恐七界大乱。”
“这轮回城离地母江有些距离,若修罗入侵,鬼王怎不早点向三十三重天求援?”霓霞不解。
仙帝点点头道:“此事三十三重天那边也有疑惑,自始至终没接到鬼界的求救书信,这还是千里眼巡查六界时发现,上报玉帝知晓的。”
“如今怎么办?仙界是否要出兵?”霓霞起身踱步。
仙帝起身来到阶前道:“三十三重天已经在调兵遣将,只是修罗如今声势浩大,主宰非天又从血渊中复原,不知鬼界这次能否撑得住。”
“若是那鬼界亡了,与之勾连最紧密的人界怕是必遭牵连,届时对于灵气最为薄弱的人间界,怕是一场大难。”霓霞道。
仙帝点点头道:“若真到那时,你我就得把灵儿接回来了。”
霓霞想起什么问:“若到时候她舍不得那个小子呢?”
仙帝呵呵一笑道:“一起接上来便是,反正他也是我徒弟不是。”
霓霞揶揄道:“什么徒弟,花花公子徒弟呀?”
仙帝连连咳嗽道:“这镜心殿的荷花最近开得太盛了,我去三十三重天一趟。”
程浩楠等人被牢牢禁锢在原地,眼睁睁等着山洞深处的怪物走出来。
伴着隆隆声,一个硕大的头颅先从山洞中挤出,头颅上满是树杈,树杈上挂满了各色尸体,有森森白骨,也有新鲜的腐尸,密密麻麻,身上闪烁着修罗秘法的诡异符号,泛着黑红色的光,仿佛被放置在陈列架上一般,正中央插着阵旗,顶着树杈的,是一个丑陋无比勉强可以称之为脑袋的器官,绿油油的眼睛下方有一道参差不齐的豁口,脸侧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藤条触手,在空中不断挥舞着,身子是一个粗壮扭曲的树干,树根盘旋交错,抓握地面,挪动过来。
“先吃你们哪个好呢?”枯魂张开参差不齐的嘴说。
“你是修罗的人?”程浩楠问。
“哦?”枯魂挪动身躯道,“你竟知道修罗?”
程浩楠沉声道:“黑煞就是被我们诛灭的。”
枯魂触手挥舞着道:“黑煞么?那个资质平平的小辈,死了不足为奇。今日,老夫就替他将你们吞下肚,也算尽了一份同僚之谊。”
程浩楠朗声道:“好大的口气,就怕今天不知谁要跪地求饶。”说罢,他召出归一剑,周身燃起火焰,向下一砍,斩断脚上的藤条,恢复自由后,向前挥出一掌,一条火龙自掌中飞出,直奔枯魂。
原来,程浩楠刚才之所以跟枯魂一直斗嘴,就是给自己恢复灵力的机会,趁枯魂躲避火龙之际,程浩楠飞快来到几人身边砍断脚上藤条。
“我们没有灵力,现在怎么办?”灵儿急道。
“先后退。”程浩楠带领众人向后撤退,他挥舞着归一剑不断斩出火焰剑气,阻止枯魂进攻。
枯魂也不着急,它慢条斯理的挥舞着触手,不断阻击众人道:“整座大阵都是我的,你们跑到哪里都没用。”
一行人且战且退,回到了当初遇见楼兰干尸之地,不计其数的干尸原本正在漫无目的的游荡,看见程浩楠几人后,嘶吼一声,冲杀过来,众人向后看,丑陋的枯魂也步步紧逼。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办?”程浩楠大喝一声,左右双掌向外喷出火焰,炙烤来犯之敌,灵力飞速消耗,他必须尽快想到破敌之法。
可恶,还是没想到。程浩楠牙关紧咬,额上虚汗直冒,体内灵气已耗尽,火焰断断续续,威力也越来越小,闪烁几下后,再也发不出来了。
失去火焰威胁后,干尸与枯魂迅速向众人靠近。程浩楠将众人护在身后,退至墙壁。
“大笨蛋,我怕。”灵儿说着,伸手抓住程浩楠衣角。
任不离与任不弃交叠挡在露华身前,饶是没有灵力,他们也要用自己的身躯,为露华挡住最后一击。
露华面色煞白,一张脸失去血色,神情紧张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干尸。
程浩楠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归一剑,抵挡靠过来的干尸,枯魂饶有兴致地站在一边,看猎物垂死挣扎是他这几千年来最大的乐趣。
“咣当”一声,归一剑被干尸打断,掉落在地,程浩楠挥起拳头,一拳一拳,试图将来犯之敌打倒,可惜干尸实在太多了,他很快就被干尸埋了起来。
吃吧,吃吧,多吃点,回头我好享用你们。枯魂挥舞着触手,向前驱赶干尸。
突然,所有的干尸都不动了,静止在原地,接着纷纷散开,为众人让出一条路。
程浩楠正将灵儿护在身下,忽然感觉眼前的干尸消失了。
“怎么回事?”程浩楠问。
“不是我干的。”灵儿摇摇头。
“没有灵力,我什么也没做。”露华也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任不弃说:“该不会这帮干尸嫌咱们肉太硬,咬不动吧。”
此时,附身在楼兰国王身体里的任不离举手道:“那个~诸位~其实是我做的,嘿嘿嘿。”
说罢,他起身来到众干尸身前,随便指向哪个方向,干尸们就面朝哪里,面露得色道:“我在这楼兰国王体内,虽没找到我鬼界的灵气,却发现了另一种奇怪的力量,情急之下试了试,竟可以控制这楼兰干尸,想来是因为他过去是国王的缘故,现在我们控制这些干尸做什么好呢?”
程浩楠一拍他肩膀道:“当然是抢阵旗了,你忘了咱们来干嘛啦。”
任不离一拍脑门道:“你看我这脑子……不对,是他的脑子,也不对,从今往后就是我的脑子了。”
任不弃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道:“行了,别婆婆妈妈了,赶紧上吧。”
任不离双手一挥,干尸大军向枯魂涌去,枯魂挥起几十只触手,在干尸群中游刃有余,这些干尸别说去抢令旗了,就算靠近它都有困难。
“怎么办?”任不离看向程浩楠。
“拖住。”程浩楠赶紧盘腿坐下,带上乾坤戒恢复灵力,幸亏乾坤戒一天可以抵一百天,给予了他恢复灵力的便利。
任不离指挥着各色干尸,市民,卫兵,骑兵,王宫贵胄向枯魂前进,密密麻麻的干尸将枯魂围住,仿佛一群去神树朝拜的信徒。
枯魂随意迎击,时不时张开嘴巴,嚼两个干尸尝尝味道,杀死这些傀儡,对它来讲简直比杀死蚂蚁还容易。它打量了窝在角落里的众人一眼,怪叫道:“我看这干尸都死干净以后,你们该如何自处。”
说罢,枯魂嘶吼一声,身侧触手全部向下,插入地面,只听“砰砰砰”几声巨响,触手自地下再度伸出,分裂成上千条小触手,遍布整个区域,不断拖拽周围的干尸吸食起来,本就干瘪的尸体,在触手吸食下,纷纷爆体而亡,有的直接被吸为粉末。
在这样的吸食下,枯魂身形越来越大,身侧又长出更多的触手,躯干上涌出许多结节,爆破后,新长出一只只眼睛,遍布树身,警惕周围的动静。
任不离明显感觉到从壁画中涌出的干尸变少了,他回头一看,程浩楠正闭目修炼恢复灵力,当下也不好打扰,只得苦苦硬撑。
露华与灵儿以及任不弃身上此时也恢复了些许灵力,操持各种功法,为程浩楠多争取一点恢复时间。
这是最后一波干尸了,任不离指挥干尸与触手们展开游斗,拖延时间。
枯魂可不准备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几千年的尸体上,他长啸一声,数千根触手,迅速归拢,变成数十根长长的触手,左右包夹,成合围之势将其碾死,挥舞触手直奔众人袭来。
程浩楠恰在此时睁眼,他一跃而起,迎向飞奔而来的触手,双手冒出雷光,在抱住触手的一瞬间将掌心雷力迅速放出,枯魂冷不防被电的有些麻痹颤抖。
就是现在,程浩楠左右手一挥,天空浮现一条青紫色的雷龙,体内电弧四射,另一侧浮现一条燃烧神识之火的火龙,随着他双掌向下齐挥,两条龙直奔枯魂袭来。
枯魂几十只触手聚在头顶,瞬间散开,变成一个巨大的屏障,迎接雷龙与火龙的冲击。
“小子,你这两条龙虽威力十足,可惜伤不到我。”枯木笑道。
“是吗?”程浩楠在枯木顶上说。
“你怎么……”枯木惊愕地说。
其实刚才那两条龙只是虚招,是程浩楠故意吸引枯木注意力的,这样他才能用御风诀施展缩地成寸,来到阵旗旁边。
程浩楠不跟枯木废话,他双手握住阵旗,双脚用力踩踏,一点点将它连根拔起。
枯木猛甩头,试图将程浩楠甩下来,程浩楠双手攥住令旗,死不松手。
枯木见状,嘶吼一声,身侧触手向上盘旋试图将程浩楠从头上拖拽下来,后者岂能如它所愿,程浩楠运起全部灵力,周身燃起火焰,犹如火神下凡,那触手和他身边的树杈纷纷燃烧起来。
程浩楠双足踏地,拼劲全身力气向上拔,那枯木收紧头皮,钳制令旗,不让其移动分毫。
可恶,程浩楠暗道一声,右手召出归一剑,双手横砍,“咔嚓”一声,阵旗斩为两段,一跃而下回到众人身前。
失去阵旗后,枯木身躯剧烈摇晃,头上的尸体全部分解,黑红色的修罗秘法符号融入它体内,周围场景也发生变化,柔软的石壁开始波浪性的蠕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嘭”的一声爆炸,一股气浪冲来,将众人击倒,再起来时,大阵消失,沙漠重新显现。
“我们破阵成功了吗?”灵儿握着手中的沙子问。
“看来是这样的。”露华虚弱地说。
“不知道那个怪物是不是也跟着大阵一起灰飞烟灭了。”任不弃敲打着酸疼的肩膀。
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空气中突然一阵扭曲,枯木重新出现在眼前,此时,他的躯干呈现出黑红色,无数双眼睛滴血般亮着,周身的修罗之气比之前更盛,犹如蛛网般,将战场笼罩,它咀嚼着嘴巴对程浩楠说:“你解开了我的禁制小子,现在大阵与我合二为一了,哈哈哈哈,其实,真正的令旗在我体内,你永远也拿不到。”
说着,枯木中间裂开一条缝,身体向书本一样左右打开,从中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直奔众人袭来,速度之快,一时间躲闪不及,那舌头上的液体有极强的粘力,大家纷纷被舌头卷起,拽到枯木体内。
程浩楠和灵儿等人,牢牢被舌头捆住,枯木壁腔上伸出很多极细的触手,它们像毛毛虫一样游过来,从众人面部和脖颈处刺入。
程浩楠只感觉一阵冰凉刺痛的感觉袭来,全身灵力迅速向外流淌,伴随着灵力流失的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枯木怪眼向内一翻道:“我要把你们的生命力吞噬掉,这样你们的寿数就是我的了,我又能再多活个几百上千年,哈哈哈哈。”
程浩楠奋力挣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舌头的束缚,再想燃起火焰,却发现一调用灵气,那触手吸食的速度变得更快,很快自己就感觉有些手脚冰凉,再看灵儿等人,已经被吸食得晕了过去。
“你这个丑八怪,死变态。”程浩楠骂着。
枯木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冰凉感觉迅速弥漫全身,程浩楠感觉自己就像掉进冰窟,呼吸的频率越来越慢,自己也越来越困,眼皮千斤似的不断下沉,心中有一股声音,叫自己不要抗拒,接受这种无力感,坠入这黑漆漆的梦中,这就是人死的前兆吗?
无尽的黑,到处都是无尽的黑,徜徉在这样的黑暗中,不渴望光明,我需要的就是堕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睡去,睡去,睡去。
咚咚,咚咚,是我的心跳声,还是有人在敲鼓。模糊中似有一群人,他们跳着,笑着,围绕着一座古老的神像,那神像的额头有一抹绿莹莹的光芒,在黑暗中极为耀眼,蓦然,那荧光迅速涨大,越过跳舞的众人,直奔程浩楠而来,填充了无尽黑暗,填满他的心房。
妖界,闻云殿中,闭目打坐的圣女突然睁眼,喃喃道:“种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