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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在寺里居住不容易,锅碗瓢盆,被褥、床等生活用品都是自备的,另外还要交房租费,我比较穷,买不起板床,更买不起床垫,所以我只能自己动手。”
于大宝指着床框解释:“现在这只是一个轮廓,等一下,把绳子绷紧在床框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床。”
朱莉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感叹到:“这也应该算是传统手艺了吧!”
“都是贫穷逼出来的,谁愿意睡绳床?”李俊山自我解嘲,“绳子磨损很快的,要经常捯饬,有一天晚上,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绳子咔吧一声断了,我差点掉到地上……”
“这张床一米二都不到吧?为什么不做大一些呢?”朱莉娅对此有些不解。
“不用太大,我一个人睡足够了,再说床框越大,绳子就越容易松。”李俊山解释到。
“确实如此!”于大宝点头称是,他对绳床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接着,他猥琐的笑了起来:“这张床确实小了点,但是睡两个人毫无问题,前提示:必须得是一男一女。农村不是有句俗话吗?夫妻睡觉不嫌床小!”
“闭嘴!整天没个正经。”朱莉娅的脸上飞起一朵红云。
李俊山也不禁笑了一下。
紧接着,朱莉娅又补了一句:“跟你说了,不许提夫妻两个字,人家婚姻不幸,你偏要在伤口上撒盐。”
李俊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其实对于于大宝的那句荤话,他并没有多想,仅仅是当成笑话来听的,真正刺痛他的是朱莉娅的这句话。
“李大哥是堂堂汉子,不会像你想的那般脆弱的,我即使公开问,他也不会拒绝的,是不是?李大哥!”于大宝一本正经的望着李俊山。
那眼神就等于在说:大哥,给点面子呗!
因为于、朱二人是以调查实有人口的理由来进行询问的,涉及他人隐私的事情,便不能问的太直白,否则就有探听他人隐私之嫌,而且还有可能引起别人的警惕和疑心。
故而,他俩合演了这一出戏。
果不其然,李俊山被于大宝当成拘住了情面,尽管不太想说,却又不好意思拒绝回答了,否则就是脆弱的表现。
“其实也没什么的。”李俊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伤感的说,“年轻的时候,我太老实了,光知道种地、干活。我老婆老是说我没意思。大约在十年前吧!我老婆跟同村的一个闲汉跑了,可能在她的眼里,那个流里流气的人很有意思。”
“一开始,我差点被气死,真想找到她,把她活活掐死。可后来转念一想,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而且儿子和女儿都上小学了,她可以对孩子不管不顾,我不能像她一样,不能因为离开她,日子就不过了,所以我就不再把她当一回事了。”
“一天中午,放学后,两个孩子哭着回到了家里。我问他俩怎么回事。他俩说,同学们都说他们妈妈不是好人,跟别人跑了。我就说,别听你们同学胡说八
道,没有的事,你妈外出打工了,你们好好学习就行了。”
“这样的谎话只能骗得了一时,连一年都撑不住。我老婆是铁了心不回头了,就连过年,都没有回来看孩子一眼。现在的孩子都聪明的很,他俩起了疑心,就问为什么过年妈妈都不回来?”
“我就说,在外地打工很辛苦,买不到火车票。孩子们又说,为什么别人爸妈在外地打工,能买到火车票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编了,为了让孩子从此以后不再怀疑,就骗他俩说:你妈妈不是跟别人跑的,她去世了,我是怕你们伤心,才没跟你们说实话的。”
“两个孩子听我这么一说,虽然哭得昏天黑地的,不过从此再也没有问起与他们妈妈有关的事情了。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也能独立自主的生活了,想来他俩也应该知道了真相,但是他俩挺懂事的,从来不再我面前提及他们妈妈。”
“倒是难为这两个孝顺的孩子了。其实啊!在我心里,从她跟别人私奔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死了。如今十年过去了,她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现在不论谁问起我,我都说老婆去世了,你俩是警察,我才跟你们说实话的。”
李俊山的坦诚,出乎于、朱二人的意料,本来只是想旁敲侧击的问一问,谁知他居然竹筒倒豆子似的,哗啦啦的说了一大串。
于、朱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涌现出深切的同情之色。表面上看,他俩被这一桩乖舛的婚姻打动了,实际上他俩的大脑正在飞快的转动,分析着李俊山所陈述的每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不是想故意揭你伤疤的。”于大宝面带愧疚之色。
“没事的!说说也无妨,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我全都实话实说,不会瞒着盖着的,反正你俩又不是我们村的人,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李俊山的神色很坦然。
“没什么要问的了,你的私事与我们的工作无关,不耽误你搓绳子了,谢谢你的配合。”
于大宝站起身,跟李俊山握了握手,便和朱莉娅一起走了。
离开居士院,两人直接向着山下走去。
待他俩走了一截,李俊山迅速关上房门,然后快步走到后窗跟前,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在灌木丛中小步疾行,来到一棵合抱粗的松树下,敏捷的爬了上去。
茂密的松针将他完美的遮蔽住了,即使有人站在树下,仰面观望,也不会发现树上还躲着一个成年人。
李俊山轻轻的拨开树枝,便望见了于、朱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夕阳西下,满山血红。
女~警温柔的挽着男子的胳膊,斜靠在他的肩上,在余晖中漫步前行,惬意、和谐、浪漫、温馨,令人羡煞。
两人边走边交谈。
由于距离有点远,李俊山听不见他俩的谈话内容。
女警时不时的就捂着嘴笑一下,于大宝偶尔撅着嘴在她的额头上啄几下。
从他俩的动作上,可以看出正在耍贱。
李俊山长长的舒了口气
,定定的望着逐渐模糊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好了!距离足够远了,说说你的看法吧!”朱莉娅伏在于大宝的肩上,轻声说,“老婆跟别人私奔,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他说他老婆死了,我反而可以理解,恨她嘛!诅咒她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他又主动解释了一番,而且说的还比较详细,他完全没必要如此的。”
“不外乎四种可能:一、转移视线,故意说自己的伤心事,打乱我两的思路的同时,让自己显得悲情无助,博取同情心,使得我俩无法询问其他的问题。
二、故意说出自己最耻辱的事情,从而表现出自己的坦然和真诚,让我们误认为他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三、淡然说出自己失败的婚姻经历,来证明自己心境恬静如水,看破一切,对女人更是彻底失望,毫无兴趣。
四、也可能我俩想多了,李俊山就是一个很实在的农民,感情受伤之后,到寺里苦修,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憋屈了十余年,所以一旦被人触动,便抑制不住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
“不错!很有道理。”朱莉娅赞许的点了点头,“你认为哪种可能性最大?”
“我也不知道。”于大宝很实诚的摇了摇头。
“李俊山左手上的老茧子特别厚实,明显是个左撇子,他搓的也是反手绳,刚才我看得格外仔细,和捆绑尸体的麻绳,几乎一模一样,包括粗细、黄麻丝的质地在内。”
“我俩刚表明身份的时候,他明显有些紧张,你可注意了?”朱莉娅问。
“嗯!”于大宝点了点头,“我也发现了,虽然他掩饰的很快,我依然可以确定。书上说人类的微表情,通常也只有之十分之一秒。另外,他是一个体格强壮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性?”此刻谈及这个词,两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而是严肃认真。
“不错,像他那样强壮的身体,呆在山上,多年不碰女人,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想想明空看你的眼神!连和尚都戒不了色……”
“再想想女尸的特征。”
“女尸的身高和体重明显不成比例,胃里只有千张、豆腐干、青菜、豆类,全是素食,说明什么?我们都亲眼见到了,居士们吃的就是这些,他们的生活很清苦。”
“女尸的体毛被剃光,手掌、脚心、膝盖都布满了老茧,说明她生前曾遭受长期的性~虐待,经常跪在地上爬行,所以膝盖和手心才会有那么厚的老茧的。除此之外,我们很难想象出,还有什么原因,能导致膝盖上生出老茧来。”
“女尸的手指甲,脚趾甲长期未曾修磨,头发剪的很不整齐,这一切都符合这里的条件。”
“最关键的是,李俊山感情上受过严重的伤害,所以他若是因此而憎恨女人,并产生了极度的性~暴力行为,我一点都不吃惊。”
“由此可见,李俊山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可是这些都只是我俩的推测,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