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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洪武二十三年的冬天。
自从三年前,李家举族搬往漠北后,曹国公府就一直是空落落的,几乎没有什么人上门。
但是今夜却很不寻常,整个曹国公府灯火通明,数十名御医来回奔波。
数不清的禁军将曹国公府团团护住。
在内院的病榻之上,朱元璋眉头紧锁,面前跪着一群御医。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如果曹国公有事,你们统统给他陪葬!”
哪怕知道这是朱元璋气头上的气话,御医们也都瑟瑟发抖。
太医院院正还是胡太医,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道:“陛下,曹国公早些年征战时留下的暗伤太多,如今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药石无医啊。”
听到这话朱元璋更加气愤,他一脚踢在胡太医的胸口上,愤怒的质问道:“咱天天养着你们这些御医有什么用?咱不管,你们给咱治好他!”
眼看着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一众太医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这时,一道年轻的声音从角落响起:“陛下,不如让臣试试?”
朱元璋定睛一看,是个青涩的少年,不由得大失所望:“你这个年纪能有什么高超的医术?这么多杏林圣手在这都束手无策,你就别上来添乱了!”
一旁陪同的朱标看了一眼那少年,心中一动,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医还是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用清脆的声音答道:“回太子殿下,微臣太医院轮值太医,赵恽,今年十九岁。”
朱标点了点头,靠近朱元璋低声道:“父皇,这些太医看来持重想来也不敢用什么重药,这小太医如此年轻就能进太医院,想来有点本事,不如让他试试。”
朱元璋狐疑的看了赵恽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让他去吧,如果他能治好曹国公,咱重重有赏!”
就这样,赵恽在朱标鼓励的目光中,掏出自己行医用的银针,一根一根插在曹国公的头上。
“咳咳咳……”
随着赵恽最后一针的落下,曹国公呼吸逐渐急促,随后猛咳几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随后悠悠转醒。
见到李文忠醒来,朱元璋大喜过望,忙上去拉住李文忠的手,向赵恽问道:“小太医,怎么样?”
看着陛下期盼的眼神,赵恽有些不忍,但还是如实道:“殿下,曹国公的身体确实已经油尽灯枯了,哪怕行针刺激,也不过是延缓些时日……”
躺在床上的李文忠,用力扯了扯朱元璋的手,勉强开口道:“陛下,臣的身体,臣自己知道,要不是这几年太医的精心照料,臣恐怕早就该去了,最近总是梦到以前的老兄弟们,特别是常遇春那厮,他们应该是想我了,我也该去找他们了。”
朱元璋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他用哀求的语气道:“文忠啊,答应咱,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乱哄哄的一片。
蓝玉,王弼,吴高等淮西老将一个接一个的闯了进来。
李文忠扫过一张张曾经熟悉无比的脸,现在却有些模糊,感慨了一声:“好啊,都来了,人也齐了。”
朱元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屋子大老爷们也都红了眼眶,从尸山血海中积累的情谊自然不简单,外人也很难懂。
朱元璋擦了擦眼泪,哽咽的问道:“文忠啊,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和咱说,咱去给你办。”
李文忠的眼睛飘向远方,有些思念的道:“陛下,臣的家人已经去漠北三年了,臣想他们了。”
朱元璋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咱答应你,你一定要挺住,最起码再见孩子们一面!”
李文英笑着点了点头,在灯光的照耀下,苍老的面容出现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翌日早朝,朱元璋下旨,令李景隆,朱雄英携李氏直系亲属回京!
一时之间,朝廷上又一次震动。
洪武二十一年,淮王朱允炆在云南屡立战功!
被调回京中,出任大理寺少卿,一时风光无量。
特别是在兵部尚书杨兵因病致仕后,太常寺卿吕本出任兵部尚书,加太保衔后,世家豪族的威望提升到了顶峰。
在朱雄英不在京的两年里,朱允炆在世家豪族的帮助下从者如云,淮王党的势力得到了极大的扩充。
在朝廷上说一不二,当然这也是朱元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而且这种情况的前提是吴王没有回京。
虽然现在兵部和礼部还有太常寺和大理寺都是淮王的势力范围。
但是谁都知道工部和刑部都是吴王的心腹,户部也和吴王的关系颇佳,最重要的是,整个五军都督府都死心塌地的跟着吴王呢。
只要吴王回京,淮王一党的声势瞬间就会溃散大半!
南京城,吕府。
大明建国以来,自从将宰相制废除后,一品的文职只有三公与三孤顶多再加个宗人府。
如今吕本加了太保衔,算是文官中唯一的正一品,这可是陛下重视文官集团的表现,所以现在吕本在文官中的影响力已经逐渐压过了刘三吾,毕竟刘三吾在接管国子监之前,就是个中书舍人,也不过是正二品的官职。
所以如今的吕府几乎每天都人来人往,但是今日却早早的闭门谢客。
吕府后院,吕本端坐在首位,下首是礼部尚书钱用壬,新接任的太常寺卿陈眛,还有大理寺卿赵荣,以及其他的各部门的堂官。
钱用壬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吕大人,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召吴王回京,我们不想些办法阻拦吗?早知道如今京城大好的局面啊,如果能拖一拖,我们的胜算也能更大些!”
吕本眼睛微抬,不置可否的问道:“曹国公,是吴王的长辈,如今病危,作为子侄,回来探望合情合理,如何阻拦?”
大理寺卿赵荣,本是前元进士出身,自朱元璋起兵时就跟随左右,建国后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眼看着就要致仕了,如果不能给自己找一个靠山的话,自己只怕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了。
眼见着抱上了淮王的大腿,好日子刚过了两天,他是在场最坐不住的人:“吕大人,别看现在大理寺负责着京都治安,但那是刑部没有插手,刑部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推行大明律上,可是现在,推行律法的刑部官员已经逐渐回归,御史台的御史也都回归,特别是景清与暴昭二人,如今刑部与御史台的实力大增,一但吴王回归,恐怕刑部与御史台会稳稳压制大理寺啊。”
吕本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缓缓道:“赵大人不必惊慌,五寺六部同属御前,彼此之间分工井然有序,并没有什么谁压制谁,就算刑部与御史台声势再盛,大理寺也是最高的司法机关,且安心吧。”
太常寺掌管祭祀礼乐,虽然位置重要,但是并无实权,所以此刻陈眛也是最轻松的。
吕本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你看你们,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学学陈大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真英雄!”
陈眛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哎,吕大人言重了,下官人微言轻,自然不似其他几位大人那般忧虑,不过下官但倒是觉得,与其花时间诉苦,不如想想吴王回京后会有什么动作,我等应该如何应对啊。”
吕本闻言,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原本吕本执掌太常寺的时候,就觉得此人机敏异常,而且谦逊稳重是个可塑之才,所以在离任后才举荐此人,收为己用,希望日后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如今也确实证明了自己的眼光!
钱用壬虽然冲动易怒,但是谁有真本事,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当即便追问道:“不知陈大人,有何高见?”
陈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受重视而沾沾自喜,反而异常冷静的分析道:“不管是刑部还是御史台,毕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算麻烦,也可以提前做好防范,现在最重要的是三个地方,第一,是西山吴王府,自从吴王府选址在西山后,便由吴王的亲军把持着,亲军统领傅让,油盐不进,任何势力都无法向里面安插暗探,谁也不知道西山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我们要想尽办法,尽快摸清西山的情况!”
吕本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应承道:“好,我会让吕氏暗卫想办法,潜入西山,你接着说。”
陈眛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国子监,刘三吾那个老东西,缩在国子监那么久,我们全瞎全盲,一点消息都探查不到,就算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们也要提前做好防范的准备!”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现在整个漠北,都是吴王的一言堂,光是组建的新军,人数就达到三十几万,如此恐怖的军事实力却不受兵部节制,也没有受五军都督府监管,这绝对不行,一旦吴王回朝,一定要上奏收回此权!如果能将新军指挥权回收兵部,那就最好了!”
不得不说,这三条计策处处针对的都是朱雄英的软肋,在场的众人也都赞同不已。
调朱雄英回京的圣旨刚出京城,就已经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悄然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