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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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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已经成婚,又有母亲健在,自该回家团圆,这一次河洲之行结束,你便直接回去吧,退去军籍之事,就交由我跟裴军主交涉。”

    杨毅主动担下这件事,吴铁牛自然欢喜,满口称谢。

    “铁牛放心,苏米亚的‘狐娘’身份我们过了今夜就都会忘记。”

    孙冲还是比较正经的,给吴铁牛吃了一颗定心丸,苏米亚与吴铁牛成婚之事,也只在黥面军几个将官之间流传,当日的酒宴也没有大摆宴席,只是在自家的草棚瓦舍中摆了那么一桌罢了。

    在这个敏感时期,一旦苏米亚的身份曝光,毫无疑问,就算不被当场杀了,也至少要被地镜司羁押在牢狱之中。

    众人有种小别重逢的快意,暂时抛却诸多烦恼,一边行军赶路,一边谈笑风生……

    仓洲北岸,仓山白光峰。

    1队人马停下,2名亲卫上前将钟粟自山轿上扶下来,钟粟似乎老了很多,跟在他身边的,则是剃了小辫的吴荣恒。

    吴荣恒自被左贤王拓跋翰顿抓住成为奴隶后,因吃不住苦力向上献计,结果劝降钟粟有功,脱去奴籍身份,被纳入鞑鞑族中成为下等民,一应打扮也就随了鞑鞑族,

    作为烈阳帝国的下等民,吴荣恒终身不能为官,只能做帮工或仆役过活。

    好在钟粟新降,身边正缺使唤人,就将吴荣恒要在身边,眼看这个亲手断送自己在大乾王朝数十年经营的小人,正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犹自要点头哈腰的跪在轿边,钟粟就觉得快意。

    对付仇人最狠毒的报复,并不是直接将他杀掉,而是要带在身边,每日每夜的折磨他,从这一点来说,钟粟不愧是能够跟王肃庭谈到一起去的人。

    “大人,终于到了!让小人歇一歇吧。”

    吴荣恒缓了一口气,一张苦脸上强行露出笑容来,这一路上,钟粟由8名亲卫轮番抬着山轿,舒舒服服的坐上来,而他却要跟在后面追得两条腿打颤。

    钟粟轻哼一声迈步向前,走到这白光峰上的一座庄园外,抬头便见到纵横写意、苍劲有力的3个大字“仓山派”,想到自己欲立新功,只能寄托在这小小的仓山派上,不由唏嘘,伸手便敲动门环。

    钟粟自打投降以来,先是暗杀了防卫使,又背刺了顶头上司,使得整个仓洲北岸都为他的自私而陪葬,他却犹自不知足,献出仓洲全境详图,欲让烈阳帝国以闪电之势占领仓洲全境,那时,他的功劳也将最大化,古耶摩甚至亲口夸赞,待拿下仓洲府,必要给他一个封疆大吏做做。

    如果不出意外,仓洲一失,烈阳帝国手握四洲之地,可谓打下了大乾王朝的小半个江山,既占据了北境富产粮秣之地,又有天河贯通,只要稍作休整,便可三面进击衮洲,到时候便是烈阳帝国全面压境。

    可越是觉得顺利,就越是会发生意外。

    没想到一场天河阻击战,不但让裴红月在众多年轻一代的将官中脱颖而出,甚至让古耶摩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不是奎巴托奋力相救,作为旱鸭子的古耶摩,可能都要死在天河之中了。

    未到天人境之前,再强大的武者,面对自然之力都会显得束手无策。

    钟粟原本都要拿到手的功劳,反而成了降格的惩处,尽管心中焦急,可他毕竟不是慕容宸,既不通兵事,也得不到仓洲府内士绅的支持,自然也入不得古烈满都拉的法眼,想要获得新主子的青睐,左思右想间,便想起了太初天汗钦点的悬赏令。

    杨毅的人头,其价值现在可又翻了1倍,看得让人眼红不已,但这个家伙狡猾的很,已经偷偷回到大乾腹地,估计很难再有机会出来了。

    钟粟却熟知大乾内部的一些人事,知道杨毅就算回到大乾,至少也要耽搁一阵子接受审查,虽然不知道他最终会去哪里,但是有一处地方杨毅会去的几率很大。

    那就是救援围困睢县的张巡!

    凤天佐战死,几乎将大乾王朝军伍一系老一辈的面皮都撕破了,尤其是经过高帝、成帝的连番打压,王朝中许多能征善战的老一辈将领不是辞官归田,就是借病隐居,想来想去,能够应急进入危险的河洲之地解围者,除了杨毅也找不出第2人来。

    钟粟虽是推测,却也有6~7成的把握,但却已经足够了。

    想要暗杀杨毅,拿到封赏并不容易,靠他自己肯定是做不到,只能是那些能够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去做,而且此次不比之前,他已经没有了仓洲府安抚使的权柄。

    既然如此,唯有用计,遍寻身边的那些门派,能够与之牵扯的,也只有这仓山派。

    原来钟粟以童少安的名义,请童劲松出手,只是想让他帮忙偷回罪证,方便他继续在大乾王朝作威作福,可没想到功亏一篑,至今童劲松也没有消息,想必已经死在了北疆乱战之中。

    童劲松死在谁得手上不要紧,反正只要他和童少安咬死了是杨毅干的就行,期间的过程,可以任由他们编纂,反正死无对证,而且仓洲府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仓山派就算想查出实证,也是不容易。

    为此,钟粟还特意提拔了童少安,此次也将他带在身边,正是要用到他的时候,童劲松正是他的姑父。

    钟粟却不知,他这番“栽赃”却是歪打正着。

    钟粟向童少安点点头,后者清隽的面孔略有惶恐和慌乱。

    这时,听到敲门声响,自有人从内回应,紧接着大门打开,出来1名略显老态的武者,不等钟粟吩咐,童少安大哭一声,就扑在了那老者的怀中。

    “大师伯!我姑父死得好惨啊!你一定要给我姑父报仇……呜呜呜……”

    童少安自幼跟着童劲松习武,2人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这一声大师伯也没错叫。

    钟粟微微眯眼,没想到这个童少安平时胆小怕事,真正让他“表演”起来,还真的煞有介事。

    仓山派只不过是大乾境内的二流门派,实际上门徒并不多,共有三代门人,除了掌门一系七人外,便是眼前这位仓山派大师兄做主,因为“仓山七宿”常年闭关修行,二代弟子中,也只有寥寥数人,其中许多都因为各种原因而英年早逝。

    当下,二代弟子中也仅存了3人,除了已经另立门户的童劲松之外,还有其师兄汪大通、其师妹何欢莹尚在门内主持事务,这2人早已通婚,但膝下无子,童劲松当年自立门户,未必没有“情伤”的原因。

    这么多年来,汪大通记挂师兄弟之情,下山去见过童劲松几次,童少安也是见过的,依稀记得模样,此时哭出声来,倒是让汪大通心里好一阵酸软。

    “诶!这不是少安侄儿吗?快快快,进来!山风大得很,别把你们这身子骨吹坏了。”

    汪大通就像一个普通的乡下老汉见到归乡的亲人一样,连忙将钟粟和童少安让了进来。

    “他们……”汪大通指了指钟粟的几名亲卫,还有那个贼眉鼠眼的吴荣桓。

    “让他们在外候着吧,此次前来报讯,已是多有惭愧,不敢过加打扰各位大师清修。”

    钟粟拱了拱手,满脸哀伤。

    院中还有一批三代弟子正在练拳,不过7~8人而已,1名健壮的妇人正用木条鞭策,闻听外人前来,不愿本门功夫被瞧见,便挥手让三代弟子退去各自屋舍休息。

    这妇人正是汪大通的同门师妹,也是他的内人何欢莹。

    2人将钟粟和童少安让进内堂,童少安一直哭哭啼啼,何欢莹听得心烦,用木条轻轻抽在他的背上道:“哭什么哭!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发生了什么事,给师姑好好说!”

    “……姑父他……他被杨……杨毅给打死了!”

    具体怎么被打死的,童少安感觉自己编不出来,又只能继续哭。

    “什么!童师弟他……他这身本领怎么会连跑回仓山都做不到?这杨毅莫非是哪门哪派的武学大师?”

    江湖争斗常有死伤,他们这一辈师兄弟十几人,到了这个年纪不也就活了寥寥3人,初听或有惊愕,但很快便也接受了,只是这个仇隙结下了,总要知道是哪个对手。

    “这杨毅并非什么高门高派的大师,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入通脉境不久的边军将领,大乾战败,边军四处逃亡,这个姓杨的带着一支败军路过仓绫府,瞧上了童家庄的富丽堂皇。”

    “他为了发这国难财,便闯进童家庄内烧杀抢掠,童劲松老人家几十岁的高龄,也不得不奋起反抗,怎奈双拳难敌四手,为了保护少安侄儿逃走,硬是被姓杨的用数千人马活活耗死……”

    “惨啊,太惨了!连个全尸都没有,据说因为老人家本事太硬,坏了他上千兵马,这姓杨的大怒之下,在老人家油尽灯枯之际,硬是用数千骑兵将其活活踏碎,等老夫得到少安报信,率军来救援之时,童家已是一片火海,老人家连块好肉都找不到了。”

    钟粟说出这番话也是情真意切,毕竟都是他亲眼看见发生的事实,只不过主人公从古耶摩换成杨毅罢了,地点也是把郡县村庄换成了童家庄。

    “千杀的狗贼!该死的狗官!”

    何欢莹顿时暴怒,木条狠狠抽在茶桌上,罡气迸发,生生将硬木茶桌的一角切削下来。

    “大师伯,小师姑,你们要给我姑父报仇啊!平时姑父就一直跟我说,在山上的时候,就你们对他最好,要我时刻来看看你们,报答你们……呜呜呜……”

    钟粟不动声色的向童少安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即抓住这个机会一顿哭诉,让2人顿时萌生下山复仇之心。

    “你放心,我们必要杀了这狗官为劲松报仇!”

    何欢莹嫉恶如仇,而且性子率直,立即便答应下来。

    “师妹……若是江湖争斗,找回场子未为不可,但天下动荡,兵争之事,师父嘱咐我们,千万不要卷入其中,我们这一派走的不是‘杀道’,若是杀戮过多,这一辈子很难晋入天人境了。”

    汪大通想起掌门及众多师叔的吩咐,不免劝慰。

    “这……”

    何欢莹被汪大通一劝,心里又犹豫起来。

    “听闻仓山派7位大师常年闭关?这等大事,总要通知他们的,不如听听几位大师的意思,若是仓山派有意为童家找回血债,老夫也愿意献上一份心力。”

    眼看这2人好似做不了主,钟粟微一眯眼,便让他们去找能做主的人来谈。

    “是了是了!劲松出了这事,总要告知姚师叔的!我这就去扣关,请姚师叔出关做主。”

    何欢莹急急忙忙自内堂出去。

    “2位请坐等片刻。”

    汪大通苦笑一下,只能坐在这里照看钟粟和童少安。

    不到半个时辰,便闻听一声长叹,似在天边,又似在眼前,内堂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坐着1名清矍老人,他轻捻灰白的胡须,再次叹了口气。

    “一别数年,未曾想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童少安,劲松是老夫唯一的徒弟,你又是童家最后的独苗,以后便留在仓山,将劲松的衣钵传下去吧,大通,你要将他当做亲传弟子一样尽心尽力。”

    “弟子明白!”

    姚北辰看向钟粟,微微皱眉,钟粟那一身的官气,遮都遮不住,这让他很不舒服,只是略作姿态道:“多谢阁下远来报信,只是仓山派作为江湖一隅,虽无大宗师坐镇,无有一流门派的气度,但也不想受朝廷驱使,仓山派避世而居,实不愿卷入这名利是非之中。”

    “人各有志,劲松下山自立门户,便知可能当有这一天。”

    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怎么会不知道钟粟送来童少安的目的,这番话基本上就是各大门派对门下弟子约定俗成的管理办法。

    “这……即是如此,那下官也就不多加打扰了,只是可惜,杨毅身上的‘神意绝学’无法得窥,二王子的托付,下官终究也是办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