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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真倒霉了,岳家小娘子来了潭州,想借着我搭桥去见晋王,她和她家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主意,连累的我挨了阿娘的骂。”
银霄立刻磨刀霍霍:“我去教训她。”
“那倒不用,”宋绘月擦了下手指,“你说晋王爷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篾片在银霄膝盖上拍来拍去,他答道:“因为他是王爷。”
宋绘月点头,随后又摇头:“他长的好看。”
随后她凑近打量一眼晒黑了的银霄:“你也好看。”
银霄别开头去,掩饰自己通红的脸,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宋绘月吐出梅核,嘴上不闲着,问他:“你攒多少贯了钱了?”
“千来贯。”
“行啊,你攒这么多钱打算干什么?”
银霄认真的想了想:“娶媳妇,成家。”
宋绘月嘎嘎地乐了一通:“你看中哪位好姑娘了?”
银霄紧闭着嘴不答话了,等到宋绘月打了个哈欠,继续编篾片,才张开嘴,唱一支山歌。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州......”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少年独特的沙哑,稳稳从后花园飞进后院。
王姨娘正看着宋清辉掏蚂蚁洞,听了这歌声后笑道:“可惜没有铜琵琶、铁绰板来配他。”
林姨娘哼声:“要什么板,我唱歌也不用红玉板,只有嗓子难听的人才要七七八八的板来配。”
不等王姨娘驳斥,她清清爽爽的亮了嗓子:“一个姐儿结识了两个郎,你来吃醋我争光。姐道郎呀,打倒子老虎大家吃块肉,弗如轮流更替捉个大门看。同结个私情没要争,过子黄昏还有五个更。忙月里踏戽我听你监工看,两面糖锣各自荡。”
歌声飞出宋家,又淹没在车马喧嚣中。
行人渐去,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黄文秋让仆人挑了一担酒果到了李宅。
茶仓司士李文敬在前堂请茶。
黄文秋送了礼,寒暄一番坐下,对李司士道:“文秋贸然来拜,多有打搅,今日来,是为了茶引一事,还要劳动相公。”
李司士道:“我们是熟人,这不难,等齐仓司回来就可以办。”
黄文秋拿着茶杯的手顿住:“不敢动问,齐相公不是和王爷一道吗?怎么还没有回?”
李司士摇头:“他要巡视稻仓,要晚几日。”
黄文秋立刻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忍不住道:“我这茶引要的着急,能否通融通融?”
再晚个几天,黄花菜都凉了。
他算过了,十銙龙团,他至少能挣五千贯钱。
李司士笑道:“这事不难,横竖是认引不认人,你既然着急要,就找别的茶商去买上一引,只要肯出钱,没有买不到的。”
齐仓司一到任,就将盐务和茶务把的死死的,地皮都刮走了一寸。
黄文秋苦笑一声。
茶引若是好买,当初他也不会去求宋绘月,那秦凤路的商人也不会连价都不还。
告别李司士,他依旧是放不下这桩生意。
因为有心事,在回家路上便慢了许多,目光游走不定,忽然见到江乾在外面喝茶。
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江乾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坐着个年轻男子,穿戴的半新不旧,却都是费钱费工的好料子,身后站着个小厮,乖觉地斟酒。
黄文秋暗骂江乾不守信,说好了明天答复,今天就开始找别的买家。
他悄悄蛰过去,无声和酒保比划了茶点,专心听他们两个说话,只要江乾背信,他立刻就出来要分润一点。
正好他缺茶引。
江乾举杯道:“松哥,咱们这帮人,就数你前程大。”
游松捏着杯子笑:“眼下算什么,以后能去京里,才叫前程。”
“那我就是再多生两条腿,都赶不上哥了。”
“王爷总不会一辈子呆在咱们这儿的,我就跟着王爷走,眼下我正想办法弄个王府属官做做。”
“那得求谁啊?哥你和我也说说,你放心,我没本钱,也就听个过瘾。”
“我现在搭上了谢衙内,先慢慢跟他浸润着,他爹下个月七月初十的生日,我送上一份厚礼,不怕办不成。”
江乾竖起大拇指:“哥真是这个。”
游松得意的嘿了两声:“现在只有一个难处,谢长史是从京都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虽然有钱,却不知道送什么东西送到人心坎里。”
江乾一拍大腿:“哥,我有啊。”
他低着头靠近游松,秘密道:“我知道有人手里有龙团,委实好货,只可惜没有茶引,我正找靠得住的中间人,把货夹带出来。”
游松道:“当真?”
“哥别不信,你要是有茶引,我就直接卖给你了。”
江乾的声音压的更低了,脑袋几乎埋进游松怀里,声音微不可闻,黄文秋只听到“有一团……雪……妙啊……”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眼,他那心里都抖了三抖。
这十銙龙团里,很有可能藏着一銙“龙园胜雪”。
此茶是用银丝冰芽所制,状若针毫,色白如雪,光明莹洁,銙内有小龙蜿蜒其上,号龙园胜雪。
一銙万贯,只供皇室。
他们都没见过这种茶,江乾更是连听都没听过,因此只知道这銙茶和雪似的。
谁买到手都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就是不出手,收藏在家中也好。
只可惜没有茶引。
勉强将心放回原处,他心乱如麻地回到家中。
他家原来住在外城,做了茶商后,就搬来了内城,住着七进的宅院,奴仆成群,车马都有,十分富贵。
独自坐在凉椅上,他心想:“只要我小心点......拿了不卖,等以后有了茶引再卖......不卖也行,这十銙茶,我是买的起的。”
有了这十銙茶,他以后可以想收什么茶就收什么茶,哪怕是一两年不卖茶也没事。
只是这茶来历不好,若是官府追查的紧,会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想到这里,黄文秋使劲一咬牙——算了。
他又安慰自己:“有茶无引是私茶,茶、饮不相当也是私茶,不必为此误了性命。”
还有宋绘月那条疯狗在,他不能自己送把柄出去,眼下还是婚事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