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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缓缓隐入山里,城外围聚的百姓渐渐散去,吴成将最后一点杂粮饼子塞进嘴里,见沁州城墙上的火盆一个个点亮,嘿嘿一笑:“得了,咱们该到离开的时候了,用完饭就撤兵吧。”
黄锦点点头,将手里半张饼子递给一旁眼冒绿光的绵长鹤,看了一眼环绕城池竖立的一排排木架,上面一直惨叫哀嚎的官绅似乎都因失血过多没了力气,只听见一些细微的呜咽声。
被俘的几十名官绅和卫所将官,只有一人平日里修佛吃斋、笃信因果,故而常常施粥施药,欠租欠贷的佃户也不会逼得太急,种善因得善果,有十人作保,保下了一条性命,其余都被钉在木架之上,任其鲜血流尽、受烈日暴晒。
“那些官绅还有人活着......”黄锦撇了撇嘴,问道:“命倒是硬,要不要补上一刀,送他们归西?”
“用不着,没死的算他们命大,让沁洲城的人救回去便是!”吴成微微一笑,指了指沁州城:“板子没打在身上,过段时间有些人就会忘了个干净,可若是时时刻刻有当事人在他们耳边提醒着,这些家伙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今日的事了。”
黄锦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饼渣:“何止他们,咱们也忘不掉、百姓们也忘不掉,今日在场的人,人人都会记一辈子。”
“对,日后,我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忘不掉,让千百年的浩荡历史,都牢牢记住咱们的所作所为!”吴成自信的笑了笑,起身踢了一脚还在啃饼子的绵长鹤:“阿四,吹号扛旗,让全军集合,咱们该回去了。”
呜呜号声响过,“模范军”的战士们飞快的集结完毕,各部教导和军官一个个战士检查过去,查看盔甲刀枪和火铳军备的情况、检查战士有没有私自携带百姓送来的礼品和食物。
方才对那些俘虏的官绅审判完毕,吴成便派军中教导劝百姓们各自散去回家,承诺会护卫他们的安全、帮助他们继续清账清税,很多百姓离开后又折了回来,抱着一堆堆藏酒和粮食、甚至金银财物要“劳军”,见“模范军”不肯收,干脆抛进军阵里便走,从天而降的粮袋还砸伤了几名战士。
武乡义军所有的缴获都需要上缴再统一分配,严禁将士私藏,如今也是如此,教导和军官检查过后,便抽调军士将百姓送来的物资装车,之后先运回武乡点算,再重新送回沁州的各个村寨中。
物资装车完毕,黄锦亲自一一点名,随后令旗一挥,全军齐齐向后转去,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太行山而去。
吴成骑在马上,跟在军阵之后,回头扫了眼沁洲城,忽然哈哈一笑,踢了一脚牵马的绵长鹤:“阿四,你来领唱,咱们唱首曲给城楼上的官绅和张二听听!”
绵长鹤嘿嘿一笑,扯着破锣嗓子便开唱:“义军战士要牢记,从军不为求富贵,保家安民是责任,不拿百姓一针线.......”
“军律条条要牢记,处处都要爱百姓,百姓拥护又欢迎,胜利之日在眼前!”嘹亮的军歌声远远传来,城墙上寂静一片,从官绅到民壮兵卒,都呆呆的看着那八百反贼远远离去,渐渐成了一条赤色的细线,直到消失不见。
一直到城外再也看不到那些反贼的身影,侯知州才铁青着脸安排人开城去救那些钉在木架上的官绅将官,找来棺材将死去的官绅收敛,还未死的则赶紧灌了些米汤,送去医馆包扎医治,不少城楼上的官绅都下到瓮城中看着一具具尸体和伤员运进城来,一个个兔死狐悲、又惊又惧,唉声叹气的声音连绵不绝,有人捂着脸逃回了城里。
张道河没去凑这个热闹,依旧待在城楼上,长长出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帮反贼,竟然真的没有攻打沁州。”
“老夫人说过,武乡贼与寻常反贼不同,他们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官府,所行之事,都是为了扎牢根基,厚积薄发,颇有节制!”泰明和摇着纸扇,眉间皱成一团:“今日也是如此,今时今日攻下一座沁州城,不过是多了一个包袱而已,可是取走沁州的民心,他日他们就能鲜衣怒马、兵不血刃的拿下沁州,这账,他们算的清楚。”
张道河眉间一皱,问道:“沁州民心为贼所夺,官绅兵将也失了胆魄,恐怕日后只敢缩在这沁洲城里了,泰先生,你说,母亲让吾来沁州团结官绅共同御敌,是不是做了无用功?”
泰明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二爷,老夫人派您来,本就是为了保着沁州城的安稳,听说那秦寇王贼已自赵城南下,欲攻略平阳府,平阳府若失陷,离沁水便只有两三日的路程了,此时张家要全力应对秦寇,万万不能分心,故而沁州这边万不能失,以免沁水两面受敌,打乱了老夫人和大爷的布置。”
“故而二爷您只需要稳守沁州便好,撑到大爷和老夫人击退秦寇、辽东边军入晋剿贼,二爷您就是大功一件,失陷武乡的罪责,也能掩盖过去.....”泰明和摇着纸扇,瞥了一眼城楼上渐渐散去的官绅:“二爷,民心这东西,是天下最善变的,除掉那些蛊惑百姓的武乡贼,民心立马就会扭转,待辽东边军入晋,大爷和宋巡抚便能腾出手来,到时候大军围剿武乡,今日这些惊惧的官绅、激动的百姓,心思立马就会变了,我张家,依旧是这沁州地方最豪富、最有权势的士绅!”
张道河点点头,却没有接话,过了一阵,才叹了口气:“泰先生,您说句实话,今日见到城下这场景,您觉得那些武乡贼,真的能剿灭了吗?”
泰明和沉默一阵,苦笑一声:“二爷,那帮武乡贼再强悍,不过只有武乡一隅之地、数千战兵而已,我大明幅员万里、百万之军,总能剿了他们。”
张道河默然不语,忽而长叹一声:“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