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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农户院落中,
一只喜鹊偶然飞至窗柩之上,“啾啾”叫了几声。
蓦地,
那静静躺于床榻上的女子,眼睑微动,随即唇齿轻启,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本满是疲惫的眼眸,此刻如皎月、如寒星,清澈灵动。
“我这是怎么了?”
她疑惑着,继而如瀑青丝滑落肩侧,随着翻身的动作,落在枕边。
她倏地看着陌生的床榻、陌生的房间,在玉容惊惧的目光中,倏地坐了起来。
而后,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推开那不算精致的木门,望着院落里的田园风光,一时间愣神了。
“小姐,你总算醒了,我去告诉夜公子。”
随着吱呀声响起,玉容总算回神,她惊喜地说着,便要朝门外跑去。
却又猛然止住身形,
“小姐在说什么?”
“夜公子?夜寒尘?”
“小姐,你怎么了?”
玉容一怔,小姐莫非被江水泡坏了脑袋,失忆了?
“你说的可是他?我的救命恩人?”
沈清宁望着玉容那难掩欣喜的脸,困惑地问着,随之一根玉指直直指向一处。
只见那人身着墨色华服,屹立于屋檐之上。
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周身气息如谪仙般高贵,令人产生一种不可侵犯之感。
那双异色双眸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此人,正是日夜兼程、拼命赶来的夜寒尘。
此刻他面色冷峻,双手负于身后而立,正凝神注视着那静静立于门前的倩影。
须臾,
只见他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眸之中也忽地多了一丝血色。
沈清宁望向他,眼神中毫无波澜,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见对方眼底突然泛起的湿意,她骤然间有些失神,
她看到了一种名为久别重逢的情绪。
“夜寒尘为何是这番表情,他好端端的怎会落泪?”
“着实怪异。”
下一刻,只见夜寒尘衣袂飘飘,整个人如雁般轻盈,稳稳落于院落之中。
二人相对而立,一人眼神深邃,一人目光清澈。
沈清宁迎着光,望着眼前那不断靠近的修长身影,在金色光芒的映照下,干净的仿佛不曾染上丝毫尘埃。
“身体可还有何处不适?”
耳畔突然传来夜寒尘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沈清宁倏地回头,与那深邃、高贵的眼眸,撞个满怀。
“啊?哦,本小姐一切安好!”沈清宁猛的回过神来,礼貌的点了点头,眼神却不受控制的飘忽起来,
那原本清澈的双眸,此刻却有些躲闪慌乱。
“如此甚好!”
夜寒尘唇角轻启,却又微顿,
但见他眉头微皱,心中略显不悦,他缓缓抬手,用他修长的手指将她鬓角的发丝,轻轻地抚到耳后。
随即又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可知错了?往后可改了吧?”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小溪淌过,缓缓流入心间,荡起阵阵涟漪。
沈清宁一怔,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夜寒尘望着她,眼神中忽地闪过一丝痛色,
“罢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辞而别,离你而去。”
“若非如此,他怎会有机会将你伤的遍体鳞伤?而你,又怎会心存死志。”
沈清宁懵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迷茫的听着眼前之人说的一切。
夜寒尘自责的抚了抚她的脸颊,继而将那略带冰凉的手,覆于她小腹之上,眼神之中满是怜爱。
“宁儿,你可否愿与我回灵溪国,与我共枕?他,亦会是我的子嗣?”
他期期艾艾的说着,眼神中满是希冀。
沈清宁听着,蓦地睁大了眼睛,此刻的她却如遭雷劈,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与他共枕?”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夜寒尘的脸上,将眼前的俊颜,毫不留情的打偏过,泛出淡淡红晕。
“夜寒尘你是疯了吗?我与你相隔千里,何时与你共枕了,又如何生子了?”
“你胡说什么?我与你只是朋友。”
“你,你怎可如此无礼,你莫要平白玷污她人的名节。”
她恨恨的说着,却不忘给夜寒尘一个警告的眼神。
“再敢胡说,我定让你这辈子断了子孙后代。”
她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夜寒尘。
玉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切。
夜寒尘捂着被扇到通红的脸,骤然紧缩,他这才意识到什么?
他朝玉容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见其满脸皆是震惊之色,心中的猜测得以证实。
他忽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心底真的不知该高兴还是伤悲。
这是苍天在可怜他吗?在给他机会吗?
他有些逃离似的转身离去,显得有些狼狈。
沈清宁一双清冷的眼眸,此刻却如迷雾般,满是疑惑,
“他这人有病是吧!莫不是得了什么臆想?”
“小姐,你,你看看奴婢。”玉容红着眼眶抓着自家小姐的玉臂,紧张的看着她。
沈清宁柳眉微挑,抬起手附上玉容的额头,
“玉容,你怎么了?莫不是发烧了。”
玉容顾不得其它,一把抱住沈清宁,
“小姐,真好,您还认得奴婢。”
“您刚刚吓死奴婢了。”
沈清宁一脸莫名,
本小姐刚刚有吓到她吗?
我刚刚又做什么?
但她还是微微一笑,轻拍着玉容的后背,安慰着她,
“我自然认得你,你跟随我多年,是我的左膀右臂,又是我的姐妹。”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难看死了。”说着,便亲自替她擦拭眼泪,
此刻的沈清宁,觉得心中疑团甚是烦乱,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对了,怎么不见容惜?她跑哪去了?”
“咦?这是何处?我是出了何变故?”
玉容闻言,整个人一僵,刚要回答,耳畔便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失忆了,你若为她好,就莫要重提旧事,”
“忘了,挺好的,不是吗?”
“告诉你家小姐,她有孕了,腹中胎儿乃是我的子嗣。”
夜寒尘的言语回荡在玉容的耳畔,让她不知所措。
那话到嘴边的言语,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玉容,你怎么了?”沈清宁抬起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继而追问道,
“你好好的为何愣住?可是有事瞒着我?”
语气中尽显不容置疑。
玉容回过神,看着自家小姐那清冷的眸子,不知该怎么回复,
那眸光,仿佛能将一切事物洞穿。
她暗自叹息一声,
这,或许便是上天可怜小姐,亦是她浴火重生之时,
她忙道:“哎呀,小姐,您怎么还站着,快,奴婢扶您进去坐好。”
不等沈清宁再次追问,玉容转而道,
“您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可不能再任性了,要多为奴婢的小主子着想。”
沈清宁自然听懂了玉容的话中之意,她停下步伐,一对凤眸悄然眯起,
“你把话给我原原本本的讲清楚,若是有半句虚言,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玉容闻之,心下一紧,徐徐垂首,紧咬下唇,默然良久。
此刻她内心正激烈挣扎,
豆大的泪珠沿她白皙脸颊滑落,
而后她仿若下定决心,抬手拭去泪水,凝望沈清宁,字斟句酌道:
“小姐,莫非您真的皆忘了?您忘却自己未经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尚未婚配,便与人私定终身,乃至……”
“乃至什么?”
沈清宁听着玉容的话语,心中暗自揣测,种种猜想浮现心头,她欲知后事。
“乃至与人肌肤相亲,有了身孕。”
“什么?”
沈清宁失声惊叫,瞪大双眸,即便心有防备,仍有些难以置信玉容的话,
“你说,我……我有身孕了?”
“当真?”
女子清誉至关重要,玉容岂会以此开玩笑。
“嗯。”玉容轻声应道,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沈清宁那灵动的双眼。
小姐,对不起!夜太子所言不假,有些事,您还是忘却为好!
半晌,
沈清宁才缓缓回过神来,她有些无力地倚在玉容肩头,
“玉容,扶我进去。”
“是,小姐。”玉容遵命,扶着沈清宁进了内室。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为自己切脉,当触及那似有若无的滑脉时,惊得她的手指倏地缩回。
此刻,她再怎么震惊,亦于事无补了。
她真的有孕了!
沈清宁轻轻抚上小腹,实在荒唐,此处竟有了一个小生命。
她唇瓣紧咬,不知在思索何事。
玉容见自家小姐神色恍惚,心中不忍,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
回想数日前,吴公子千里迢迢寻至此处,满身污垢,却不顾其他,首当其冲便是为小姐诊脉。
见小姐沉睡良久,本欲下猛药,却不想探出小姐有孕在身。
当时,夜太子也在,他怒不可遏,斥责吴公子无礼,言小姐乃深闺女子,怎会失身他人,
又言吴公子不分轻重,误诊且罢,竟胡言有孕,污蔑小姐清白。
彼时,无人能料想,那温文尔雅的吴公子,会勃然大怒,呵斥夜太子,
质问他是否在忠勤伯府时,趁人之危,近水楼台先得月。
良久,沈清宁才幽幽的长叹一声:“说吧!”
“我为何会失忆?何时与人有孕?”
“我的孩子,又是谁的?”
玉容闻听沈清宁所言,不禁踌躇起来,她凝视着自家小姐的眼眸,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说道:
“小姐,此前夜太子借宿府邸,身中情毒,您心生怜悯,遂出手相救。”
“世子爷知晓后怒不可遏,最终还是应允您与夜太子在一起。”
“怎奈事与愿违,皇上降下圣旨为您赐婚,世子爷一气之下,让您外出避避风头,不想您却不慎失足落水,至今昏迷未醒。”
“什么?”
沈清宁霍然起身,怒声喝道:“本小姐岂会如此糊涂?竟惹得父亲动怒?”
“夜寒尘身中情毒,与本小姐何干?我为何要救他?”
玉容浑身一颤,扑通跪地,她吞咽了一下口水,以缓解自己的紧张,
“对不起,小姐,都怪奴婢。那晚,小姐贪杯醉酒,奴婢一时疏忽,未能看顾好您,才酿成如此大祸。”
玉容连连磕头,她深知小姐的脾气,若不“解释”明白,小姐的疑惑定然难以消除,此事断不会轻易罢休。
“对不起,小姐,奴婢罪该万死。”
话毕,她便低头不语,紧张地等待着小姐的怒火。
那夜,哎!玉容心中郁闷,罢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半晌,只闻沈清宁的声音,宛如梦呓般轻声呢喃,
“哎!这一切宛如一场梦境。”
玉容缓缓抬头,只见小姐此刻正冷眼凝视着她,
“起来,莫哭了,事已至此,哭泣又有何用?”
“罢了,想必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沈清宁忽地嘴角轻扬,勾出一抹轻笑,
她这或许是因祸得福,得以避开那桩烦心事的婚事。
她轻抚小腹,这里,竟已怀上夜寒尘的孩子。
“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小姐,奴婢告退。”
玉容咬咬嘴唇,低眉顺眼地退出内室。
此时房间格外安静,沈清宁呆坐片刻,思绪万千,回忆往昔,
然而,除了额头传来的阵阵痛楚,再无其他,这让她心中烦闷,只想逃离此地。
刚打开院门,走出院子,忽见一道黑影闪过,落在她面前。
沈清宁心中一惊,本能地后退几步,正要出手,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别怕,是我。”
是夜寒尘!
沈清宁看着眼前之人,他依旧衣袂飘飘,一尘不染。
她抬头,与那异色眼眸相对,想要质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诚如玉容所言,一切皆是她心甘情愿,又怎能怪罪他人。
“夜寒尘,你有何事?”
话未说完,她便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眼前多了一张温润的脸。
“你怎么出来了,要小心身子。”
夜寒尘身着墨黑长袍,神色沉稳,眉宇间的怒意尚未消散。
“放肆!放开我。”
沈清宁忍不住怒斥,她眉头紧皱,不断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无奈,她越是挣扎,对方抱得越紧。
她顾及腹中胎儿,不敢再乱动。
方才玉容所言,夜寒尘全都听到了,之前的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令他不知所措。
如今,他不会再让机会溜走。
既然上天让一切重来,那么,这一次是他先遇到她,他绝不会再放手。
“你这个登徒子,莫要得寸进尺,而今我身怀六甲,你该心中有数,莫要如此下作!”
“快些放开我,我,我都快要窒息了。”
“我知晓。”夜寒尘轻声一笑,松开了手中的力道,使沈清宁得以稍稍喘息。
“抱歉,宁儿,皆是我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