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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屋的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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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经历的一场完全在浪费人类智慧的胜负毫无意义的无聊战争,让手冢烦闷到了极点,这种烦闷程度是前所未有的,虽然他有想想过须藤部长今晚会经历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但是依旧感觉心烦意乱。

    换做以前,他可能只会把这些烦闷憋在心里,让时间和强大的自制力将它们冲淡,但是现在他却很想找不二倾诉。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想用这种单纯的抱怨给不二增加负担。于是他开车在城区瞎转悠了一阵子,吹了半天的晚风。

    市区的灯火模糊了黑夜和白天的界限。而在喧闹中寻得一块儿僻静之地似乎比征服一座雪山还要难。

    他将车停在一处公共停车场,然后徒步穿过两条街区,来到了一处和风小院的门口。小院的木门虚掩着,墙上挂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牌,上面写着“和之屋”。墙外有一棵粗壮的松树,茂盛的枝叶挡住了大部分月光和屋子里透出的灯光,要不是门口的那盏和式挂灯,不熟悉的人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扇门。

    手冢走进院子,沿着贯穿院落的石子小路来到了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原本是一处一户建住宅,但是在一年以前被大和买下来,改成了私厨茶餐厅。现在主要由他和新婚燕尔的妻子两人经营,外雇了两个服务生来打理店铺。

    手冢在玄关处驻足,朝吧台看了一眼,看到大和正冲自己挥手,才微微垂下头,走了过去。

    大和:“我想你应该不是遇到了麻烦才来的。”

    手冢在大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是,只是今天想来这里而已。”

    大和在两个杯子里倒好茶,在其中一个杯子里加了冰块,将没有加冰的一杯递给手冢。然后隔着吧台打量着手冢。

    手冢四下看了看,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每一处都被打理的一尘不染。走廊另一端有几间房门是关着的,应该是有客人。前厅的装修属于典型的和式风格,暖色的灯光让人感觉舒适又温暖,在这里几乎听不到居酒屋式的喧闹,因为,前厅根本看不到一个客人。

    门可罗雀这个词刚溜到嘴边就被手冢咽了回去。他回过头,撞向了大和的目光。“大和社长,您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

    “其实我会仔细的观察这里的每一个客人。”大和说:“只是今天没有什么人供我观察,而你又恰好出现。”

    手冢:“您这么说听起来很奇怪。”

    “嗯,你这么说也没问题。”大和用一根手指在修剪的并不利落的胡渣上荡来荡去,视线依旧没有从手冢的身上怒挪开。片刻,他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手冢,我发现你似乎变了一些。”

    手冢的眉角动了一下,用他惯常对大和的恭敬语气说道:“......还请您指教。”

    大和:“跟我说话还是那么拘谨,这一点倒是没变。”

    “您是不一样的。”

    “听你这么说,我确实很高兴。”大和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然后看向手冢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茶。“要换一杯吗?”

    手冢:“不用了,谢谢。”

    大和用手指在杯壁上画着圆圈,将视线再一次投向手冢,继续说道:“如果一个人的内心发生了显着的转变,他的外在也会跟着发生变化。不过这种转变或许跟人有关,或许跟环境有关,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是本人难以察觉的。你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

    “您是谁我和之前不一样了是吗?”手冢沉下视线,细细的揣摩大和的话。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半年以前,正好是在他下定决心准备退役的时候。这半年以来自己的生活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并未感觉自己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对待网球的态度,对待不二的态度,对待没发生的或者预料到的事情他的心境都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动摇过。硬要说发生了什么转变的话,或许是变得比以前更成熟了些吧。但这都是随着阅历和年龄增长的必然结果,并不是什么注意不到的东西。但大和的话显然有另一层意思。

    手冢摇了摇头,坦诚道:“说实话,我确实没有注意到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

    “让我想一想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大和思忖了片刻,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柔和。我觉着应该用这个词。”

    疑问悄悄爬上了手冢的眼角。“这要怎么说?”

    “以前的你就像是一条绷紧的线,就算我和你打完最后一场比赛之后你也没有改变多少。或许别人会觉着你终于能放开责任的枷锁,真真正正的为了自己而打网球,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恐怕并非如此吧。”

    “您说的没错。”手冢点头。“网球虽然是孤独的运动,但是却做不到只为自己。以前为了青学,为了团队。打职业网球之后依然还要为了观众,为了赞助商。不管如何所谓的放手一搏都只是程度上的问题而已。”

    “你在退役之前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够给你一些建议。说实话当时我很惊讶。你是那种很少会主动寻求他人建议的人,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就算有所考量最终给出的也是决定而不是模棱两可摇摆不定的选项。不过呢,那个时候的你和之前也没有变化。只是后来我仔仔细细的思考了这个问题,一向面对重大抉择都坐怀不乱的手冢国光竟然会迷茫。那么能让你迷茫只有一种可能——你所做的决定比你之前人生中所有的决定都要重要,也可以说是赌上你今后人生的重大决定。”

    原本绞在一起的双手被松开了,手冢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当初做决定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决定放下球拍,用这双手去拥抱那个他生命中最不能失去的人。那个时候的坚定仿佛在现在还能清晰的感受到。

    手冢沉默的点了点头。大和继续说道:“我感觉应该是当时的决定影响了现在的你,那个时候你的眼神还是既严肃又凌厉,但现在柔和了许多。这种柔和并不是被这粗制滥造的社会磨掉棱角的圆滑,而是肯向别人承认自己的脆弱,不再一个人硬撑的松弛感。”大和把身子往前探去,用手肘撑着吧台,胳膊上的旧伤痕再一次暴露在手冢的眼前。“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手冢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显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好用笑容掩盖自己不擅长的声东击西。

    “看吧,你都会笑了。这就是改变之一。”大和又坐了回去。“以往的你把自己的内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就算别人想要猜测你内心的想法恐怕也找不到那扇门。不过你会慌张,就足以证明这个人对你的改变又多大。让我猜一猜......嗯,这个人一定是个温柔的人,至少能包容你的无趣,还有这个人应该很懂你,否则绝不会让你改变如此之大。”

    “大和社长您还是一样的敏锐。”手冢将已经冷掉的茶送到了嘴边,半杯冷水下肚,之前烦闷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一些。他推了一下眼镜,露出了和小时候一样倔强的表情,反驳道:“无趣这一点我不敢苟同。”

    “你看吧,你竟然也会在意起这种无聊的小事了,这也是改变之一。”

    手冢:“......”

    ——真不知道来这里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过,我知道你今天来可不是来向我炫耀改变的自己吧。”大和把手冢那半杯茶换掉,继续说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

    手冢:“其实事情应该已经算解决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烦躁不安。”

    “不动心——是你一直的心态。但是人心不可能永远不受到波动。”大和将两只手举到半空中,将右手握成拳头状,轻轻的碰向左手的掌心,然后用左手将右手的拳头包裹住。“像这样,当你将内心敞开一条缝隙的时候,就要了解总有一些东西会碰到它脆弱的地方,而此时就需要向能够包容你,给你力量的那个人去坦诚自己的脆弱。人在变,世界也在变。你不想妥协,要坚持自己的骄傲,就需要有人接纳你的骄傲。孤军奋斗的结果大部分都是向现实低头。”

    走廊尽头的房间有几个人走了出来,他们似乎是想跟大和道别,但看到吧台有人,就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就安静的离开了。大厅的另一扇门被打开了,几个喧闹的人走了进来,在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叽叽喳喳的点单。

    “你看。”大河继续说道:“光靠之前走掉的那些人我是没办法赚到钱的。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但没有办法。”他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我就不得不面对世俗的压力,改变我的经营模式,做一些赚钱的生意,但是这几个小时的妥协都是为了我更多时间的清静。”

    在手冢没有走的另一扇门外,挂着营业时间的招牌。晚上九点至十二点,这里就变成了一般居酒屋的常态。而真正意义上的茶餐厅将会在这几个小时安眠。

    这时又有客人走了进来,大厅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手冢站起身,对大和恭敬的低下头。“谢谢您的教诲,大和社长。您说的没错,或许是这种我没有察觉的转变让我对我自己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不信任,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真是太好了。”大和欣慰的一笑。“不要怕给对方带来麻烦就把烦恼硬是憋在心里。就算是发牢骚也好,让那个人知道,你需要他。”

    手冢跟大和告别,从来的那扇门离开,在被满天星斗照亮的夜空下慢悠悠的走着,同时拨通了不二的电话。

    手冢:“周助,我今天去见了大和社长。”

    不二:“嗯!是遇到烦心事了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手冢停下脚步,抬头遥望那颗最耀眼的星星。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丝光景,此时的不二是否坐在窗前,和他遥望着同一颗星斗呢?

    “国光。”不二说道:“京都虽然比较靠南一些,但却不及东京的半分暖。”

    手冢:“那早点回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