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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青筋鼓起,表示着极致的愤怒,林汐生理性的咳嗽了几声,拍打了他的手两下,然后停住动作,闭上眼睛等待着窒息的到来……
脖颈处突然没了力,“你不怕死吗”?
林汐又咳嗽了几声,然后诚实的回答:“还好吧”。习惯了。
希寒侧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似乎是被惊到:“……”。她…脑子正常吗?
“既然不怕死,那就行行好,牺牲一下吧”。希寒侧笑得阴恻恻的,加上四处不透风,压抑的房间,真的像极了索命的魔鬼,“可以吗?林汐小道友”。
林汐神色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嘴角略微上扬的弧度带着点讥讽:“………”。还询问我的意见,还挺有礼貌的,那我是不是该答应他……
“可以呀……
希寒侧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神情明显的愣了一下。
林汐继续又说:“可以带着她一起死”。
希寒侧:“……”。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呀”。希寒侧极力的压制火气,但脸上隐隐暴出的青筋彰显着他十分的恼怒,他现在想要杀人,“那我们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吧”。
他说着,伸出手牵扯钳制她四肢的锁链,把她从床上拉起,拉到希允的旁边,温柔慈爱的摸了摸她惨白如白纸一张的脸,然后又恶狠狠的看向林汐。
林汐:“……”。啧……
她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按照原主的发展轨迹,她现在本该死的,如果现在不死,后期也会让她无缘无故的经历一些事,然后随便一个理由死亡。
她算了一下,她当时偷偷的提前施了一个法术,现在外面再加上玉春的传播,应该都知道了希寒侧的真面目了吧。
玉春是希寒侧的养女,但她还是放心的交给她,可能心底本能的信任,她觉得,玉春这人会为大义而纵观局面。
但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她联系了吴蟀,至于…宋琼宇,她在房间里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她有事提前回了宗门,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冷汗淋漓,大颗大颗的从额头滴落,眼睛开始模糊不清,感觉自己的身体器官被生生剥离的疼,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金丹有要破裂的架势,她无声的浅勾了一下嘴角,真好啊,再破裂一点,她就成功了,现在要做的,是到那时候还能保持清醒。
“希允,你在干什么,你也要违背我,是吗”?希寒侧怒吼的声音入耳,林汐强撑起眼皮,看向越来越削弱的希允,她的气息更弱了,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我不允许你这样做,谁允许你丢弃自己的生命的,给我停下”。
可不管他怎么给她输送灵力,希允的生命气息还在流淌消失,她缓缓的垂下身子,似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爹爹,你密室里藏着的禁术确实好用”。
一瞬间如雷轰顶,希寒侧无助颤抖的抱着她,好像能做的就只有这样。
他没有想到,最后是他自己害了自己的女儿。
“希儿,别离开爹爹,别留下爹爹一个人,爹爹求你了,别和你娘一样离开我”。希寒侧收紧钳制她的手臂,意识混乱的无意识的乞求道,近乎疯魔,“是爹爹的错,是爹爹害了你,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我愧对于你娘,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别离开我,希儿,爹爹求你了,行不行……
希允微张了张嘴,似是很艰难的发声,一行脆弱的泪水犹如她本人,消失于眼尾,“爹爹,你杀的…那些人,他们的亲人是不是也同你现在一样…难过呀”。
希寒侧:“……”。
“爹爹,悔悟吧,向全天下认错,向地底的无辜亡魂认错……
希寒侧:“……”。
“我知道,我爹爹可是天下第一宗的掌门,是人人称赞的英雄豪杰,为苍生的好大侠,是我的错,让爹爹跌入神坛,爹爹,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更欠那些亡魂一句对不起……
“爹爹,我不后悔成为你的女儿,只是你倒霉得了我这么一个女儿……
希寒侧:“……”。别…说了……不是…这样的,才不是这样,你是我的幸运,我的好女儿……
“爹爹,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女儿要去投胎转世赎罪了,希望苍天保护那些亡魂……
“爹爹…保重,女儿先去赎罪了,如果罪孽还清,我在做你一世女儿……
“爹爹,我好累啊,我先睡了,不要叫醒我,好吗……
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娘亲,还有她的爹爹,还有她,真好啊,一家三口,可记忆中母亲是难产而死,可她喜欢这个结局,哪怕是虚假的……
她还看见了母亲没有怀她的时候意气昂然的模样,是外公、是宗门的天之骄女,而自己父亲努力拼赶,只为和她站在同一高度,只为相实力的话语权,只为母亲能看见他……
真好啊,原来没有她的时间里,大家,包括她的父母都是极好的……
她还看见了林汐,一个坚韧的女孩,一个能在父亲的折磨下,还能坚毅活着的生命,也因此,父亲选中了她。
林汐告诉她,她没有错,生病并不是她能控制的,而是伤了人、杀了人的有错,罪无可赦。
她知道,她确实受了林汐一定的影响,可那人是她的父亲,她能怎么办呢?
林汐说,她讨厌她,本能的讨厌他们这一身份的人,莫名其妙,没有由头。
但林汐又告诉她,她其实是一个极好的女孩子……
我第一次违抗了父亲,偷偷放她离开,再次见面,林汐骂了她,还是原先的话语,变了的是她的眼神没有当初这么看她温暖,她支撑不住的顺着强滑落地哭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这是错的,可她…真的没有办法……
再之后,她无意听见了玉春和她的谈话,可另她没有想到的是,林汐一直都知道她在外面偷听,但她依旧放任她……
谈话结束后,林汐逮住了无处躲藏的她,没有情绪的眼睛看了她许久,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糖,“外面还有许多精彩的地方,想不想在仅剩的时间去看看”。
她想,但她没有说,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的眼神竟有一些温良,也有一些悲,她在替她伤痛吗?
“希允,去外面逛逛吧,吴蟀,甚至许多人他们都会陪你一起……
“希允,恨我吧……
如此痴笨的她,似乎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纠结许久的内心,好像把早已决定好的选择摆在明面,赤裸裸的接受审判……
死寂一般的沉默犹如希寒侧冰冷寒凉的内心,怀中的病弱少女早已没有了呼吸,但脸上却还挂着湿热的泪痕。
“希儿,我们不睡,好不好,爹爹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怎么跟你娘一个性子,怎么都这么跳皮,都爱不听话的睡觉,希儿乖,别学你娘,憋学她这个坏毛病,我们醒醒,不睡了,行不行……
“希儿,爹爹害怕,别和你娘一起丢下我,行吗?把我一起带走,好不好……
“对不起…希儿,我答应…过你娘,要好好照顾你的,对不起,溪儿,我食言了,我没有办到,我办不到,对不起,不要怪我,对不起,别抛下我………
“希儿,放心,你会没事的”。他猛地看向林汐,嫣红的眼眸挂着一滴泪,像是血水,闪烁着危险又癫狂的光芒,“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你就睡一会儿,一会儿你就醒了,就一会儿,爹爹最不会骗你了,相信我……
他猛地朝林汐攻去,意图像刚刚一样控制她。
林汐浅浅的勾了勾嘴角,这次怎能让他如愿呢。
她自爆了,大量的鲜血从口鼻,耳朵和眼睛冒出,很疼,好似身体里的所有器官破裂成渣,只剩皮囊在苦苦挣扎,她却很是兴奋,这次,她是真的感受到死亡了,可能是早已在梦里经历了上万次,她并不恐惧,相反的是解脱,替宋琼宇解脱……
她看见希寒侧飞了出去,猛烈的撞击到墙上,吐出一口黑血喷洒在地板上,呵呵,她也算没有亏。
是错觉吗?还是她执念太深,在倒下去的瞬间,她似乎看见宋琼宇了,如果死前出现的是他的身影,真好,哪怕只是自己的幻想……
耳边除了希寒侧恶魔式疯狂的无能愤怒的呐喊,好像还有一道暗哑低沉的哀吼……
她又一次脱离身体,见到了心心念念却又不想见的人……
宋琼宇紧紧的拥抱她痛哭,像是一个失去珍宝,伤心到极其的小孩,除了哭来发泄,再无其他,她站在原地没有所动,她知道,做再多都是徒劳,她碰不到他。
他的眸光一闪而过的凶狠和一抹不易察觉的的红晕,林汐心里一惊,她清楚的知道,因为这是她所经历的,但他比她严重,他被心魔所控了,猩红的眼里除了杀戮和灭亡,再无其他……
他赢了,两败俱伤。
他似乎又恢复了那么一点理智,摇摇晃晃的走向她的尸身,弯腰抱起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我带你回家…”。
呵,我又一次失算了。
林汐偏了偏头,可不用遮挡眼底痛意的红色,身上的绝望之气也让人避无可避。
几个宗门的长老、弟子和各路修士赶来,这个时候,他们竟出奇的团结一致,这是令人想不到的,但就是太晚了。
他们看见宋琼宇的模样,本能的摸上法器,却也没有做什么,一步一步的退开身子让路。
“宋少侠,来日见,我们就……
“来日见,我们就是敌人”。宋琼宇极其平淡的接过话,“从今天开始,宋琼宇退出无宗,不再是无宗弟子,小汐也是,我以后所做之事,我自己会承担,还望各位不要牵扯宗门”。
他现在不确定能否控制自己的心智,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成为像南宫江那样的人,所以他不能拖累宗门,拖累给她重新新生的地方,拖累她的家……
自此之后,宋琼宇连同林汐消失在大众的视野,到最后,也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自那以后,宋琼宇带着她的尸身隐秘于山林之中……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有次待清醒过来,他站在夜晚空阔的旷野上,鼻间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满眼入目的也是令人不适又残忍的红色,血味飘飞,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有过一丝庆幸,这是在深林之中,蛮荒之地,并不会有人……
他叹了口气,看着满地的动物残渣,站了半晌之后,天气渐渐透露出隐隐微弱白色的亮光,缓缓的走过去弯腰捡起……
他同往常一样,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吻了躺椅上少女的额头,“今天的你有喜欢我一点了吗”?
还是那个问题,好似成了他的执念,每日一问,可少女却永远回答不了他,而他依旧每日孜孜不倦的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询问着。
有,无时无刻不再思慕,只喜欢你,只爱你,可无论身旁的孤魂也是同样乐此不疲的回应他,他都不知晓,只是一日接着一日的等着他的女孩苏醒。
宋琼宇耸了耸肩,吸了吸鼻子,强挤出一抹笑,耍赖的说道:“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少女眉目安详的双手交叠躺在摇椅上,依旧不愿睁开眼睛回答他,甚至看他一眼。
明明少女已经去世已久,可面容依旧红润,皮肤柔软,好似真的就像睡着一般。
林汐看了一眼逐渐精神衰弱和面容憔悴的宋琼宇,忽的低头轻笑一声,笑着笑着,眼泪无声的从眼眶掉落……
似乎是一遇到他的事,她的眼泪就像是开了水闸,不值钱的拼命往外溢出。
她知道,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来保持尸身温热不腐,他生命结束之期,亦是她尸身枯败之时。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他们就这样过了一年,宋琼宇坐在少女的身旁,时不时的把手凑在嘴边哈气吹热,然后包裹住少女的手,试图给她升温,怕她冻着。
明明才过了几个月份,他鬓间的苍白的须发却与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差不多,声音也变成了难听的呕哑嘲哳。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逐渐的有点力不从心。
他小心的扶起少女,然后放在自己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腔处,那是距离心头最近的地方,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
寒风含蓄的吹着枯叶,奏响一首极其悲凉的音调,他像是完成一项极其伟大的事业、工程一般,为怀中的女子讲述着窗外满天飞舞,洋洋洒洒,没有一丝规律及规矩的雪花……
这个冬天,他带着她的女孩一起埋葬在了酷寒凛冽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