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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世长微笑不语,揣摩上意可以,诽议君王可就要了命了……
不过他与太子殿下向来亲厚,以往愤懑与太子执意妄为亲近杜荷、李安俨等近臣故此一怒之下足不出户失望至极,但是在太子一反常态的勤于任事并且对张玄素、于志宁等帝师表示恭敬听从之后,这才欣然再入东宫。
故此,总是要提点太子一些,莫要被陛下展示出来的“无奈”姿态所迷惑。
“陛下乃九五至尊,千古少有的圣明天子,一言一行皆有深意,一举一动皆有布局,焉能于朝堂之上束手无策,被那帮自以为是的世家门阀所左右?”
苏世长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若是论起对于陛下性情之了解,普天之下莫过于他们这帮自陛下还是秦王之时便侍奉左右出谋划策的“秦王府十八学士”。当今陛下看似性情中人,实则权谋之术早已登峰造极,他不愿意的事情,谁能逼着他做?
最典型的一件事便是当年的“玄武门之变”,满天下都知道是因为陛下被隐太子李建成与巢王李元吉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愤然反击,这才杀兄弑弟反戈一击。虽然此举不仁不孝,可天下人都对此表示理解,毕竟谁也不能说当兄弟的就得任着兄长肆意屠戮还不能还手吧?
故此,一件堪称大逆不道的行为,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宽容。
然而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李建成与李元吉固然步步相逼想要将李二陛下斩草除根永除后患,难道李二陛下就没有步步为营以退为进不断的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委屈忍让,最终的反击只是迫于无奈的印象?
李二陛下做得固然没错,当时的形势便是不是你死就死我亡,没得退也没得让。但是李二陛下一直示敌以弱一直委曲求全,却正说明了其权谋之术的精深。
这可不是身边的智囊出的主意,完全是李二陛下自己一手操作。
李承乾固然有些不善计算筹划,却也不是傻子,苏世长这么一说,他也感觉到其中的蹊跷,稍稍思索一下,便猜到李二陛下的目的。
说到底,世家门阀的群起反对固然迫使李二陛下不得不稍作退让,但是李二陛下顺水推舟的成分还是占据了大多数……
想到这里,李承乾眉梢一挑,低声道:“水师学堂?”
苏世长欣然一笑,满意的颔首点头,太子殿下能有这般敏锐的思维,他是极为欣慰的。既思维敏锐通晓政务,有性情仁厚待人以宽,此乃大唐之福也!
“老臣不知这水师学堂具体是个什么章程,但是陛下在召房俊回京的同时勒令水师学堂亦要从江南搬迁至关中开办,便可知陛下的重视。陛下之所以顺水推舟的召回房俊,以老臣看来其实大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这个水师学堂。”
水师学堂是个新鲜事物,外界流传的信息很少,却算不得什么机密之事,李承乾便解释道:“这是房俊提出的一个策划,水师当中的每一个军官都要接受严格的水战教育,学制为两年,考试未通过者不得毕业,更不得担任水师当中的任何职务。”
苏世长略一沉思,便赞叹道:“房俊此子之思维,当真有若天马行空,奇才也!此举不仅可以提升整个水师的战斗力,尤为重要的是对水师当中的军官增强凝聚力提升忠诚度,将整支水师拧成一股绳。厉害呀!”
怪不得李二陛下要勒令水师学堂搬迁回关中,若是等到水师学堂一批一批的毕业生掌握了水师的全部职权,那么这支水师是听陛下的还是听房俊的?
事情很明白了,李二陛下宁愿不用房俊在江南替他捞钱,也要将水师学堂置于他自己的掌控之下。当然,李二陛下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了房俊,所以才会做出房俊的前程由他安排的态度,这是一种补偿。
不出意外,房俊回京之后的官职必然是超过所有人的预料,高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而且别人还不能反对,谁反对李二陛下就会跟谁急。
你们逼着我把房俊召回京师,我听你们的了,怎么我想要升官补偿一下我的臣子也不行?
李承乾笑道:“房俊确实厉害!不说别的,但就这份捞钱的本事就堪称古之未有,休说正处处等钱的父皇,又有哪一个皇帝不喜欢这样的臣子呢?毋须盘剥百姓,毋须施行苛政,钱财却总是能大把大把的弄来,最厉害的是所有的捞钱手段都是长久的开源之策,玻璃也好,盐田也罢,现在又是一个市舶司,都能够源源不断的给民部国库、父皇内帑提供海量的钱财,如此能臣,说一句千古未有也不夸张吧?”
他与房俊关系很好,两个人闲暇独处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君臣之间的避讳,很是能谈到一起去,因此房俊越是展现出高人一等的才华,他越是高兴。
只是现在父皇废黜了分封制度,就藩在外的皇子陆陆续续都返回长安,朝中已然熄灭的争储话题渐渐兴起,恐怕又是一波暗流涌动。房俊这样年青有为的大臣,想必又会成为各方角力争取的对象……
苏世长问道:“听说房俊自关中离开的时候,征调了不少世家勋贵家中的家将部曲前往水师?”
说道这里,李承乾心情越发美妙,笑道:“不错,而且这些世家勋贵之间曾有一个私下的约定,送出去的这些家将部曲在水师当中所缴获的钱粮会按照一定的比例给世家勋贵分发,孤在其中占了大头。而且前些时日房俊曾有书信送来,因为水师曾连续两次剿灭东海的大股海盗,缴获颇丰。能让房俊说出‘缴获颇丰’这样的话语,想必定是极大的一笔钱财。”
心中甚是鼓舞。
别看李承乾位居东宫,吃穿用度皆有国库支付取用,但是私下里难免置办一些奢侈新奇之物,以及打赏近臣心腹,这笔花用的数目颇为巨大,太子殿下也捉禁见肘。
有了这笔缴获的钱财,定然能够大大的宽松。
苏世长微微皱眉。
按照李承乾所言,这次拨出家将部曲的皆是东宫亲厚的勋贵世家,若是将这笔缴获的钱财分润下去,岂不是给予一种拉帮结派、培植党羽的错觉?
身为太子,这可是大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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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神龙殿内,李二陛下刚刚将一众大臣撵走,宫女侍候着洗了脚,尚未舒舒服服的享用午膳,便收到一个让他错愕至极的消息。
兵部尚书李绩去而复返,手里递上一封奏报。
“房家羊毛作坊遭遇火灾焚为灰烬,酿酒作坊里的工匠聚众煽动谣言,已被西州刺史府尽数捉拿下狱?”
李二陛下眼珠子都瞪圆了,一目十行的看着手中的奏报。
这是安西都护、西州刺史郭孝恪呈上的奏报,说是房家在高昌城的羊毛作坊被一场忽如起来的大火烧成灰烬,工匠死伤无数,价值十几万贯的羊毛化作飞灰。而与羊毛作坊紧邻的酿酒作坊在刺史府的兵卒前往救火的时候与酿酒作坊的工匠发生冲突,工匠不准兵卒进入作坊,并且声称这场大火是有人蓄谋为之,兵卒们为了避免酿酒作坊被大火波及,不得不将工匠们尽数擒拿,这才能全力救火……
李二陛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会有这等事?”
前脚让房俊受尽委屈不得不放弃江南的局面回到长安,后脚房俊在西域的产业又遭受到灭顶之灾,就连李二陛下都觉得这厮这次吃亏吃得太大了。
然而他再一细想,却又想出了诸多蹊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