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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正在草药园子里忙碌的金熙,接到了萧炎打来的电话,“小熙,萧庚的马弁们护送着那个小腿受了伤的团长到京城了。”
在萧家正式拜访金宅的第二天,程之鹤程老爷子便带上传统的各色礼物去了金家,正式给萧炎提了亲,求娶金家六姑娘金熙。
之前萧太太提出的难题,已经被萧家人自己当众否决了,因此金老太太和金文清也没在这事儿上多做文章,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于是金熙只以为萧炎会时不时给她打个电话嘘寒问暖,却不想这个电话虽也是他打来的,说的却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受伤的团长到了,听起来似乎与她无关,可萧炎仿佛知道,她心底确实很关心这一类事情……
“怎么,你是想跟我组织一个慰问团?”金熙笑问萧炎道。
萧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事儿。可我犹豫了犹豫,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人已经到了程爷爷家里,伤得还挺严重,虽然并没有外伤感染,腿骨却扭曲得很严重,程爷爷说恐怕重新接骨之后,也会留下残疾。”
金熙心里的仇恨噔噔朝上涌。这一切的罪过,都该归在该死的倭奴身上!那个万恶的小岛,怎么不赶紧沉没进大海里呢!
“最最要紧的是,小熙,那个团长他是……他是覃慕枫。”萧炎似乎鼓了半天的勇气,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覃慕枫与金熙有过一段似是而非的缘分,萧炎早就知道了。而如今覃慕枫为国为民为边防受了伤,暂时成了一个弱者,又该被称之为英雄,小熙会不会对覃慕枫又生出某种不一样的情感?
比如心疼,比如怜惜。或就算为了大义,时不时前往程宅探望一番陪护一番,日子久了,是否也会生出别样情愫?
萧炎很怕。可是,他更怕把这事儿瞒下来,真传到金熙耳朵里,她会埋怨他。他是个大男人不是吗,坦荡做人,坦荡做事,无愧天地和良心,这可是祖父一直教导他的。因此犹豫归犹豫,他到底还是把实话跟金熙说出了口。
金熙啊了一声,半天无语。还真是覃慕枫?之前萧炎跟她说,萧庚要派人护送受伤的团长来京城治疗,她也不是没往覃慕枫身上想过,可她又琢磨着,覃慕枫不会那么点儿背吧。
可如今怎么着,人已经回来了,还就是覃慕枫这个倒霉孩子。萧炎又特意打给她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这是什么意思?
“你乍一跟我说这个……我心里还真有些不好受。” 金熙半玩笑半认真的跟萧炎说,“覃慕枫这个笨蛋把腿搞断了也硬扛着,还真是符合他的性子。好吧,我这就往城里走,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好了。”
听金熙说心里有些不好受,萧炎也不大好受。从理智上来讲,小熙确实是应该表达关切的,毕竟覃慕枫是她的熟人,又不是调皮捣蛋受的伤;可从感情上来说,他情愿小熙对覃慕枫不闻不问。
可是不闻不问真的好么。那不是说小熙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得关心一下才是吧。他萧炎想得可是要把小熙永远留在身边,这么一想,还是叫她人情味儿浓一些才是正理儿。
何况小熙又说,立刻来找他,一同去程爷爷家探望病人,就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于是萧炎呵呵笑着应了声:“我现在在药厂呢,之前已经去接过人,护送着他们到了程爷爷家。因为厂里有些小事,我就又返了回来,等我处理好后你也该到了。”
“程爷爷说,打算下午就给覃慕枫重新接骨。那腿骨长成那样了,老爷子看不下眼去,说是越早治越好。所以咱们俩汇合之后,还得去接一下祖父,断骨再接很痛的,得请祖父过去帮着程爷爷给覃慕枫施针止痛。”
“我虽然也跟祖父学了几手儿,可我不敢随便乱用啊。最近几年我都没摸过针了。”
金熙吸了口冷气。断骨再接,之前萧炎跟她说有这么一个人受了这种伤、需要这样治疗,她也不是没想过那种痛苦,可如今知道了那人是覃慕枫,下午又要开始治疗了,她不禁又琢磨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寒。
覃慕枫能受得住不?受不住……也得受啊,总不能仗没打多久,就变成了瘸子。他可还是年华大好,又没找到媳妇呢,下半辈子的日子总得过吧。
就算不为没找到的媳妇和下半辈子操心,还得想想海防前线。前线不缺他一个,可他的心里一定会惦记那里不是吗。
“要不要我找找冯大栓,给他买两针吗啡?”金熙问萧炎。
萧炎叹了口气:“吗啡不是什么好东西。止痛时也许比针灸来得快,可他那伤又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好得了的,断骨再接后多少天都靠着吗啡镇痛,等不再需要它时,人已经上瘾了。”
“你放心吧,祖父的一手银针已经出神入化了,大不了给他扎睡过去,人随时都能昏昏沉沉的,也就感觉不到太痛了。就算扎了睡穴也是好久提不起精神来,毕竟不像吗啡那么可怕。”
“倒是这个理儿,”金熙笑道:“如果怕上瘾,只在下午用一下吗啡,之后的几天也一样疼,不懂医学的人反还得乱琢磨,说我当初把骨头敲开了都没疼,怎么回头又疼成这样,是不是程爷爷的手法儿不对劲啊。”
萧炎在话筒那边哈哈大笑,“你说得是,为了程爷爷的一世英名,这吗啡也用不得。”
“你挂了电话就过来吧,我等着你。对了,覃慕枫的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事儿,他也嘱咐说先别告诉家里,小熙你虽然跟覃慕盈姐妹几个都熟悉,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金熙应声说了句我明白,挂了电话后就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覃慕枫啊覃慕枫,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受了伤不赶紧告诉军医抓紧治疗,捱到今天必须把腿再敲断一次,你以为很舒服么?
慕盈是肯定不能告诉的。她才怀了六个月的身孕,怎么能叫她为她四哥这事儿着急。
可是覃慕枫眼瞅着就要受挺大的罪,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会不会感觉很凄凉?
虽然覃慕枫临走时,二哥金予辰抓着他跟他谈了谈身世问题,可谁知他听进去没听进去,相信了没相信。要不然把这事儿只跟他爹说一声,叫他爹过来陪陪他?也许经历了父子深情后,他的心里就会好受些。
不行,这样不好。先不说覃大老爷也是五十出头儿的人了,最好不要眼见着自己的儿子被病痛折磨;只说覃慕枫,他从来也没认为自己不是覃家的孩子,只是以为他不是大太太生的不是么。
可是也不能叫他娘去呀,女人可比男人脆弱多了。
要不就依着萧炎转告的,谁也别告诉好了,金熙想到这儿,只觉得方才的满心纠结真没必要。
她就是个纠结的人儿啊,她笑叹道。为了这么点子事儿,已经坐这儿想了十来分钟了,为什么不直接听从覃慕枫自己的意思呢。
他不叫告诉任何人,还不就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儿。这家伙自己一个人儿别扭着要强了许多年,突然要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就算那个别人是至亲的人,他准也不乐意。等养好了腿伤好端端站在家人跟前儿,不比折腾了这个又折磨那个强出许多。
“程爷爷,我是小熙啊。我听说您下午要给覃团长接骨头了,我现在正在草药园子里,要不要我给您带回去一些新鲜草药啊?”金熙打定了主意,也就不用再想应不应该通知覃家哪个人,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程宅。
“把你那透骨草给我薅几把来,再弄些马鞭三七就行了。”程之鹤笑道:“你消息还蛮灵通,是小炎给你说的吧?”
金熙笑着说是:“那我这就去弄您说的那两样儿,然后我就回城里去。”
又嘱咐了程之鹤几句,说先不要告诉覃慕枫她要过去:“我和他是熟人儿,我怕他知道了我要去,就别扭着不愿意见我。可是我还得陪萧炎把萧爷爷送到您那里去,怎么着也得跑这一趟。”
程之鹤了然的笑着应了。都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儿,这其中的事儿不用问也能想得到。覃团长连家人都不愿告诉一声,又怎么愿意叫个小姑娘看见他的狼狈不堪。
金熙割了透骨草和马鞭三七,就开上车朝城里赶去。等她到了康灵药厂,萧炎已经迎出厂子大门来,正拿着手绢擦脑门儿上的汗,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今天我给你当司机。”金熙笑道。叫萧炎站在大日头底下等了她半晌,单单是她在草药园子里纠结就浪费了一刻钟,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他等了多久,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萧炎上来时就看到了后排座位上的草药,等他利索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便笑着夸赞道:“这是你现割的啊?挺好,想得挺周到。”
金熙听着这话有点儿不对味儿,以为萧炎吃醋了。再看他脸上,神色却很平静,就连汗水也早就擦干了,再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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