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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上阳宫,女皇斜靠在寝宫的床头,颇为愉悦地注视着告密起家的来俊臣。架上的八哥鸟已经习惯了主人的腔调,学着女皇的声音:“说吧,只管奏来。”女皇笑了:“来大人,进宫何事啊?”
“万岁,臣要参奏鱼保家。”
“噢,”女皇颇觉意外,“他不是举荐你的恩人吗?”
“臣得官职,是万岁所赐,他只是例行从铜匦中呈报密信罢了。再者说无论是何人,哪怕是臣的老子、儿子,只要对万岁不忠,臣也都要大义灭亲。”
“照你的说法,鱼保家对朕不忠了。”
“岂止不忠,他是要加害万岁!”
女皇不禁坐直了身子:“他如何会加害朕?”
“鱼保家在府中想要蛊杀万岁。”
女皇不太相信:“朕待他不薄,他怎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万岁,人心叵测。”
“鱼保家要加害朕,你又如何得知?”
“是他家的厨子董三举报,鱼保家在府中用白绸画成万岁的身像,在胸口和双眼处扎上钢针,每日三遍祷念符咒,说是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万岁就要被他诅咒而亡。”
“有这种事?”女皇大怒,继而又冷静下来,“朕也不曾与其有怨,他为何要咒害朕躬?”
“万岁,李唐宗室不甘失去江山,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企图复辟,鱼保家就是与密王李元晓勾结起来,欲害万岁之后,好让密王登基。”
“想不到鱼保家竟与密王串通一气,看来李唐宗室留下一人都是祸根。”
“万岁所言极是。”来俊臣的目的尚未达到,“陛下,鱼保家这种人更为可恨,表面上效忠万岁,暗地里偷下毒手。”
“我岂能容他得遥。”女皇传旨,“来大人,朕着你带人到鱼保家府中搜查,务要找出证据,使其心服口服。”
“臣遵旨。”来俊臣心中暗喜,心说鱼保家你这个贼子,不过是个比我大点儿的官,竟敢那样歧视我,这回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原以为女皇会当面审问董三,不料竟然没有传董三到宫中,这说明万岁对自己的信任。他再次一躬:“臣这就带人去鱼府搜查。”
“慢,”女皇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来大人,你一人前往似乎不妥。你举报你去搜查,恐鱼保家不服,也会给百官以口实。”
“那万岁的圣意是……”
“朕派御使周兴前去搜查,这才显得公正。”
“万岁,臣有想法,可容臣一秉。”
“讲来。”
“万岁,并非臣信不过周大人,俗话说一人藏物万人难寻。周大人査到查不到对他无关紧要,可臣就关乎是否陷害鱼保家了呀!若无罪证,难以定罪,岂不是臣在万岁面前搬弄是非,臣也难以心服。”
“那你的意思呢?”
“望万岁准臣同周大人共同到鱼府搜查,如若无罪证,臣便受罚亦心甘情愿。”来俊臣再次叩首。
“卿之言也有道理,朕便准你所请。”
~“臣谢万岁!”来俊臣这下心里有底了。
御使周兴接到圣旨,正准备出门会同来俊臣去鱼府搜查,没想到来俊臣到是先来拜见。对此,周兴颇为满意,因为这是来俊臣对他的尊重。
管家将来俊臣延人客厅,来俊臣谦和地深深一揖:“周大人,下官有礼了。”
^“来大人,同朝为官,何需如此?倒叫本官不安。”
“周大人,你在朝为御使多年,下官还在长街上做生意,因万岁垂爱,方得在朝为官。同周大人相比,真有天壤之别。”来俊臣极其谦恭。
“为官不分先后,我们彼此多照应便是。”
“初次相见,无以为敬,聊备薄礼一件,还望周大人笑纳。”来俊臣将玉观音恭恭敬敬递上。
周兴见礼物颇为贵重,心下暗自欢喜,口中说着:“来大人,却之不恭,可又受之有愧呀。”
“下官初涉官场,诸事还望周大人多加指教。”
“好说,”周兴也就以智者的口气,“为官之道,却有诸多经验可谈,你只要随时留意,本官自会加以指点。”
二人步出府门,董三就在大门外等候。来俊臣急叫董三:“快来拜见当朝御使周大人。”董三一见就要跪下叩头,周兴一把拉住:“大街之上,何需行此大礼?”“那小的就见过大人了。”董三深深一躬。
路上,三人在一辆车中,周兴不免问道:“董三,你不过是个厨子,也不是鱼大人亲随,如何得知他加害万岁的行径?”
来俊臣早已教好,董三张口即答周大人,因鱼保家习惯夜餐,而且每次皆是小人送至书房,故而小人得以巧遇看见。”
周兴“啊”了一声,点点头,也没再追问。
鱼保家一接到圣旨,当时便极为反感。特别是见到来俊臣也来搜査,不由得冷笑着说:“周大人,鱼某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们尽管搜,哪怕是挖地三尺,我鱼府决无一丝不法之处!”
“有无罪证,搜后便知。”来俊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哼!”鱼保家狠狠瞪他一眼,“卑鄙的小人。”
来俊臣挺起胸膛,假意客套一句:“鱼大人,对不住了,我们要奉圣命行事了,搜查。”
“请便。”
来俊臣看看周兴:“周大人你我分工,这样进度会快些。我搜后院,你搜前院如何?”
周兴眼珠一转这只恐不妥,还是你我在一处,一旦查出麻烦,也免得别人垢病。”
“好,好,就依周大人。”
两个人从二堂搜到小客厅,便到了内书房。来俊臣瞄一眼身后的董三:“你可是在这书房看见的?”
“来大人,正是。”
“可是抽屉之中?”
“不错。”
来俊臣直奔书案,径直打开抽屉,他麻利地用手指在袖子里一钩,一件物品便到了掌中:“这是什么?”
周兴奔过来发现何物?”
来俊臣将手中的物品铺展在案上。见是一方素绢,上面画着一个女人的身像,在心口和双眼处全扎着钢针。人像旁边一行字,道是:篡权祸国女贼女皇之将死之像。
“鱼大人,你还有何话说。”来俊臣将画像用力抖抖。
鱼保家对来俊臣不予理踩,而是求救于周兴:“周大人,下官是冤枉的。那幅咒图是来俊臣带来的,是对下官的诬陷。”
周兴对来俊臣一搜便有咒图也心存疑虑,但想起来俊臣送他的玉观音,而且,要顺着鱼保家的话说,也没有足够的证据,便含糊其辞地:“鱼大人不必急躁,是真是假,万岁自会判断。”
“对,且呈报万岁,圣上自有公断。”
上阳宫的早朝,来俊臣出班奏闻秉万岁,鱼保家实该千刀万剐,他竟然用邪恶之法暗咒万岁。现有证据在,请万岁过目。”
小顺子将那幅素绢呈放在女皇御案上。女皇一看便勃然大怒:“鱼保家,朕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对朕!”
“万岁,微臣冤枉。这不是小人家宅所有,这是来俊臣自己带来,对微臣做栽赃陷害。”
“万岁,他想抵赖也是徒劳,臣是同周大人共同搜查,在他的抽屉里发现罪证,周大人是现场目击者。”
“周兴,当时你可在场?”
“臣在。”
“可是眼见他从鱼保家的抽屉中查出此物。”
“倒是不假。”周兴又说只是……”
“只是什么。”
“来大人一拉开抽屉,便立刻将罪证拿在手中,似乎是太容易了。”周兴还是婉转地说出了他的怀疑。
来俊臣赶忙做出解释:“那罪证就在抽屉中,自然是手到擒来。”
鱼保家见周兴为他开脱,也急着申辩:“万岁,臣一直忠心耿耿,绝无亵圣之心。陛下明鉴。”
女皇此时并不明确表态,而是面对百官:“众卿以为来俊臣所说真否,请各抒己见。”
大臣们议论纷纷,但观点不一,站在双方立场的都有,而且是颇有争执,不相上下。
女皇把目光盯上了侍郎狄仁杰:“狄大人,你任过大理寺卿,素称断案如神,朕要听听你的高见。”
“万岁,急切之间,臣也难辨真伪。”
“朕一定要听你的见解。”
狄仁杰明白不说不行了:“万岁,臣姑妄说之,陛下姑妄听之。按常理而论,鱼保家要用符咒加害万岁,也不该将罪证就放在书房抽屉内,这也太容易让人发现了,鱼大人也就太蠢了。”
女皇还是不置可否,她又将目光转向御使徐有功:“徐大人,你也是断案高手,谈谈你的看法。”
“臣不说也罢。”
“这却为何?”
“狄大人业已做了精辟的析说.微臣不好驳了狄大人的面子。”
“你尽可讲明你的看法。”
“臣的看法与万岁相同。”
“可朕并未明言啊。”
“万岁虽未明言,但倾向已是显而易见。”
“那你就将朕的想法当着百官猜来。”
“万岁是认定鱼保家有罪的。”
“何以见得?”
“符咒是从鱼大人他的家中搜出,他焉能脱得了干系。”徐有功分析,“若说来大人陷害他,可二人素不相识,没有过节,来大人不存在陷害的道理。”
“这话说得有理,朕也是这样看的。”女皇终于表明态度了,“若论陷害,按周兴所言,除非是来俊臣自己将罪证带去,然后有意栽赃;可来俊臣没有陷害他的道理呀。”
“万岁,臣冤枉。”鱼保家声辩,“是他来俊臣曾到臣家行贿,为臣所拒,故而挟嫌报复。”
女皇笑了:“你这狡辩越发离谱了。来俊臣刚刚入朝,有何必要向你行贿?谎言难以自圆其说。”
来俊臣却是更为理直气壮了:“万岁,可将鱼家的厨子董三传上殿来,当面对证一番。”
“准奏。”
董三上殿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女皇发问:“董三,是你首告鱼保家用符咒害朕。”
“正是草民。”
“鱼保家本系你的主人,为何要告发他?”
“万岁,草民是想同心上人团聚。”
“噢,且详细讲来。”
“鱼大人内宅有一使女,同草民相好。大户人家将家奴匹配本乃常事,但鱼大人他硬是不许我二人成亲,还将小人毒打之后赶出府门,故而草民要告倒他。鱼府衰败,草民便有望同心上人结合。”
“说的倒是实话。”女皇认可了董三的动机,“你为了达到目的,就无中生有加以诬告吗?”
“万岁,小人是亲眼所见。”董三早已背得滚瓜烂熟,“那日小人去书房为鱼大人送夜宵,见他手忙脚乱将符咒藏于抽屉中。”
“你胡说!”鱼保家忍不住喊起来。
“少安毋躁。”女皇的倾向很明显,“既然他是胡说,你又怕他做甚?”
“万岁,草民想起一件事来。”董三顺竿而上。
“讲来。”
“今年正月里,密王李元晓曾秘密进人鱼府。”
“有这等事!”女皇极为重视,向前个[下身子发问,“此话当真?”
“万岁可以询问鱼大人,草民愿同他当面对质。”
女皇转问鱼保家可有此事?”
鱼保家便有些支吾:“万岁,这件事是有内情的。”
女皇极为严厉:“回答我,有无此事?”
“有是有。万岁,那密王他登门造访,臣又不能拒之门外,可是臣只容他住了一夜,次日便让其速速离开。”
“万岁,草民还有话说。”董三抢着要奏。
“奏来。”
“万岁,鱼大人他又在骗陛下。就在当夜,他还盛宴款待密王,二人畅饮整整一夜,次日天尚未明,鱼大人怕人撞见,就早早将密王送走。”
“哼,鱼保家,如何?”
“吃饭这事是有的,堂堂密王到府,臣能不给一餐饭招待吗?务请万岁见谅。”鱼保家连连叩头。
“不要再说了,朕一切都明白了。看来你的谋反属实,来呀。”女皇呼唤一声,“刀斧手。”
武士应声走上小人在。”
“将鱼保家推出去,斩!”
“万岁饶命,饶命啊!”鱼保家在哀求声中,被拖出了金殿,少时便巳身首异处。
女皇对来俊臣投去赞赏的目光:“来大人忠心可嘉,办案有功,赏黄金一千两。”
“臣不敢领赏。”
女皇不解这却为何?”
“微臣为万岁效劳乃理所当然,做臣子的就当为陛下分忧,如果做点事情,就要领赏,皇上的国库有多少金银也不够赏赐的。望万岁以后废了这个规矩。”来俊臣慷慨陈词。
女皇被他说笑了:“你倒是为朕着想。既不领赏,朕就封你的官职,给你升一个官阶。自己说,要个什么官?”
“万岁,臣也不要加封。”
“这又是为何?”
“臣做侍御使足矣。”来俊臣叩头说,“这个官虽说并不显赫,但它是监管百官的啊。臣就做万岁的一条看家犬,把那些与万岁离心离德的大小官吏,全都揪出来,让他们难以藏身。”
“好,好。”女皇非常满意地对百官言道,“众卿,做官当如来大人这样,一心为了国家,全无利己私心。若百官都如来俊臣,又何愁我大周不海晏河清永庆升平。”
“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声称颂。
来俊臣以他的小聪明,博得了女皇的好感,他自己甚为得意。回到府中,不禁想起在朝堂上,狄仁杰曾经当着皇上指出他办案不公。虽说是皇上没有听信狄仁杰的,但当时着实令他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这个狄仁杰,对自己今后的生存是个很大的威胁,应该设法除掉这个人。从鱼保家顺利被处死这件事上,他已不怀疑自己的能量。因为有了皇上的绝对信任,再加以巧妙安排,除掉狄仁杰谅不会失手。来俊臣打定了主意,便轻车熟路从狄府内部入手。
狄府有一个家人狄安,年约二十五六,正值青年,血气方刚。就在十数天前,时值天气渐热,狄府少主人狄光远的妻子在内室沐浴,而狄安竟然扒窗偷窥,恰被狄光远发现,遂将其绑在庭院中的树上,准备拷打教训。狄仁杰见状劝道,这样的家人,赶出府门便了,何需拷打,使其受皮肉之苦,一旦失手打成残疾,他还失去了谋生的本事,就将狄安赶出了府门。狄仁杰是一番好心,没想到却留下了祸根。狄安自离开狄府,终日无所事事,混得连饭也吃不上,饥一餐饱一顿,蓬头垢面的,也没个人样了,只能在土地庙内栖身。
这一天,狄安在庙门前懒洋洋的抓虱子,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来俊臣走到近前你是狄安?”
狄安翻翻白眼珠,懒得答话。
来俊臣听见他的肚子打鼓似的响,取出一只熏鸡来:“怎么样,想不想吃?”狄安饿得眼冒金花,伸手就抢。
来俊臣一闪躲开一只鸡只能饱一餐,这顿吃饱下顿怎么办?你要是听我的,就不会再挨饿了。”
“你是谁,让我干啥?”
“不会让你上刀山下油锅,只是动动嘴而已,”来俊臣引诱,“怎么样,愿不愿意?”
此时的狄安已是穷途末路,有奶便是娘:“只要你给我吃饱饭,我都依你。”“这就对了,要不然饿死还不是白死。”来俊臣将熏鸡递过去吃喽,先解解馋。”
狄安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起来,甚至连鸡骨头都要吞下去。
来俊臣在一边笑着注视,边开导性地问道:“狄安,你家老爷平素都和哪些人来往频繁?”
“有那么六位大臣和他关系密切,经常到狄府来饮酒作诗,他们还在一起议论朝政国事。”
“噢,这六位大臣都是谁?”
“我知道,他们聚首的时候太多了。”狄安咽下一块鸡腿,“有魏元忠、崔玄礼、卢献、任知古,还有裴行本、李嗣真。”
“好,你就出首告发他们在一起密谋反叛。”
狄安的咀嚼停止了:“大人,他们在一处就是饮酒做诗狂欢,也没有谋反的实证啊。”
“你咬定他们便是实证。”
“我……这不是屈赖人家吗?”
“他为何屈赖你看女人洗澡啊?”
“这……其实,我还真看了。”狄安有些难为情,“按理说,狄大人没有打骂我,也算得宽宏大量了。”
“你呀,纯粹是不懂好赖。”来俊臣直起身,拉出离开的架势,“你就为他们说好话吧,饿死你也活该!”
“别介,别走啊。”狄安一只烧鸡还不到半饱,他不肯放弃这个门路小的按照大人所说照办不就是了。”
“这就对了。”来俊臣给他一块银子,“去,洗过澡,到饭馆吃饱,之后到府中找我。
就这样,来俊臣收买了狄安,并以此向女皇举报狄仁杰等七人谋反。女皇闻报后久久没有吭声,她在思忖,考虑。
来俊臣沉不住气了:“万岁,对狄仁杰等人的谋反行径,该如何处置啊?臣请旨定夺。”
“那狄仁杰等人也非李唐宗室,他们谋反是为的何来呢?”女皇显然是不大相信。
“万岁以女主当朝,天下多有不满。狄仁杰之流便时常聚饮非议朝政,谋反自是不足为奇。何况此乃他的家人出首,万岁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无谋反之意,一审即知。”
女皇觉得来俊臣所言有理:“那就审问一下。”
皇上降旨了,来俊臣便有了上方宝剑。他立刻施展权力,将狄仁杰等人悉数拘捕。他明白,这些人俱皆唯狄仁杰马首是瞻,只要拿下狄仁杰,其它人就可迎刃而解。来俊臣做好布置,亲自审问狄仁杰。
大堂之上,各种刑具摆放齐全。包括十大枷在内,什么“凤凰展翅”、“玉女登梯”等尽数排列在堂上。莫说身试,便看一眼也会毛骨悚然,魂飞魄散。来俊臣的意图是,先以此攻心,把狄仁杰震慑住。
狄仁杰上得堂来,首先看见了那些刑具,他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抱拳说道:“来大人,失敬。”
“狄仁杰,看了这些刑具,有何感想啊?”
“每一样都是酷刑,便身强力壮的青年,也难以承受啊。”
“明白就好。快将谋反之事从实招来吧。”
“老夫何曾谋反?这是家人陷害。”
“是不是你想把这些刑具,全都尝试一遍啊?”来俊臣呼唤一声,“差役们,侍候了。”
众差役答应一声,先将十大伽搬了过来。
“狄仁杰,请吧狄仁杰转转眼珠:“我这把老骨头,要是经受这些酷刑,还不得骨断筋折,焉有我的命在?”
“知道厉害就行。”来俊臣威逼加利诱,“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白人不会让皮肉受苦。”
“既如此,那我就招了吧。”
“这就对了。”来俊臣递过供状,“画押吧。”
狄仁杰提起笔来,稍加思忖长叹一声,在承认谋反的供状上挥笔画押,边说:“想不到我狄仁杰落到如此下场。”
来俊臣将供状仔细收好,吩咐差役:“将狄仁杰收监。”
管狱判官王德寿,将狄仁杰送进牢房,冷嘲热讽地说:“怎么,狄大人也认罪招供了?”
“那种种酷刑,我若不招受得了吗?”
“狄大人,既然你已招认谋反,死罪无疑。反正已是待死之身,本官还想请你帮个忙。”
“我,一个死囚,还有何能力?”
“有,而且只有你做得到。”
“那王判官说说看,我能做什么?”
“帮我除掉一个仇人……”
“尊驾的仇人是……”
“春官杨执柔。”
“他曾是我的属下呀。”
“正因为如此,才要大人帮忙。”
“这个忙我如何帮得上?”
“大人既已招认谋反,把杨执柔拉进来成为同党,那他便必死无疑,下官的仇也就报了。”
狄仁杰眼珠转转贼咬一口,人骨三分哪。”
“你若是咬定他,杨执柔想择也择不掉了。”
“那是自然,”狄仁杰显然是同意了,“请王判官预备文房四宝。”
“好办,”王德寿喜出望外,“下官吩咐狱卒严密看守,不得任何人打扰,也使大人安心书写攀咬杨执柔的呈文。”
“判官大人明日一早来取便是。”
“好,好。”王德寿格外殷勤,“我再为大人备下酒菜,大人也好养足精神,下笔丁口。
“多承关照了。”狄仁杰一揖。
待到人夜,牢房内寂静无声,狄仁杰将夹袍的衬里撕下半幅,饱蘸墨汁,提笔写下:
圣神天皇,微臣拜上。
实有冤屈,难道其详。
次日天明,王德寿喜滋滋地来到牢房:“狄大人,想必已是将呈文写好,请交与我吧。”
狄仁杰冷冷地不曾写出。”
“这却为何?”
“不想写。”
“狄大人,你可是答应我好好的,不能言而无信呀。”
“昨夜我经过再三思考,觉得人不能无故坑人。杨执柔本来没有参与谋反之事,我凭空攀咬,说不定就要害他的性命,他的家庭因而也要受到牵连,家破人亡也许难免。我不能害人。”
“狄大人,这你就不对了。”王德寿威胁说,“你若言而无信,休怪我对你不讲情面,我可就要用刑了。”
“人,不过有死而已,不消你用刑,待老夫我一头撞死在狱墙上便了。”狄仁杰说着便往墙上撞去。
王德寿急忙拉住他:“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像大人这样位高的大臣,如果自杀在狱中,我这判官就当不成了。”
“王判官既如此说,我也不让你为难,有件小事还请关照一下。”
“狄大人何事?”
“天气渐次炎热,请您叫我的儿子,给我送件单衣。”
王德寿虽然有气,但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好吧。”
狄仁杰之子狄光远来到牢房,见到父亲的情景,不免泪流满面:“父亲,儿不孝,不能救您出囹圄。”
“这怎能怪你,是为父有罪才被下狱。”
狄光远送上单衣:“父亲,这是换季的衣服。”
狄仁杰接过,将夹袍交与儿子:“这袍子用不着了,拿回以后,一定要拆洗洁净,不得脏着收起。”
狄光远发现父亲用目光向他示意,便有些警觉,但又不甚明了:“父亲一向喜欢整洁是要儿拆洗夹袍。”
“必须清洗,切记。”狄仁杰背对着王德寿,再次对儿子使眼色。
王德寿却起了疑心,他一把将夹袍从狄光远手中夺过来:“一件破袍子,何需如此叮嘱,莫非有夹带不成?”
狄仁杰笑了:“王判官多心了,我一个狱中的囚犯,能有何物,还请仔细检查一下。”
王德寿将夹袍里外看了一遍,又拿在手中抖了几抖,确信没有他物,方才交与狄光远拿去吧。”
“孩儿谨记。”狄光远携夹袍速返家中,迫不及待地将夹袍拆开,就在背部,夹着那幅诉冤的字帛。
将字帛揣在怀中,他直奔上阳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