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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阴沉的语调像咒语, 又像是梦魇。
然而这时的顾夜笙已经几乎失去了思考, 他可以感受到那轰然而至的炮火宛若砸在虚无的灵魂上, 连带着整个人都跟着那瞬彻底支离破碎。
遥遥的火光映得他的脸色愈发的惨白,下意识地想要踉跄地奔向易嘉木被吞没的方向, 可是慎灵偏偏像是一条阴冷匍匐的毒蛇, 牢牢地在原地缠住了他。
“顾夜笙……”慎灵的声音显得愈发低哑, 消瘦的手紧紧地扯着顾夜笙的手臂, 如同镣铐,“你果然, 很喜欢我们送给你的这份礼物,对吧?”
话音落下, 他又低低地笑了几声。
然而不待说些什么, 忽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量一把扯过去,天旋地转下就这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过重的撞击感让慎灵不可避免地眩晕了一下, 等回过神时已经被顾夜笙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脖颈处是深深嵌入的指尖,隐约划破的口子里有了依稀可闻的血腥味。
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 让慎灵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却又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脖颈处的隐约刺痛,嘴角咧开了一抹诡异的弧度:“怎么,这就生气了?但是很可惜, 你应该知道, 你的异能对我可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悄无声息之间,他的眼里有一抹光悄无声息地闪过。
仿佛生怕跟前的男人不够失控,还不忘使用自己的异能, 放肆地引诱着顾夜笙愈发汹涌的能力。
顾夜笙双眸呲张,深邃的神色间,不知何时开始透上了一抹诡异的猩红。
疯狂叫嚣的情绪在他的脑海冲撞,强烈的情绪撕扯下,看着慎灵的时候,宛若是在看一件死物。
他仿佛没有听到慎灵说的话,又或者说,这样的神态间也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一切,只是潜意识的本能。
陷入在脖颈间的十指愈发用力。
这样彼此之间的接触下,就连慎灵,仿佛也隐约感受到了来自对方异能的阵阵冲撞。
几乎窒息的感觉下,慎灵嘴角的弧度反倒是愈发分明了起来。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满意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就当他准备愉悦欣赏顾夜笙此时的状态,瞳孔忽然猛烈一震。
紧接着,整个人几乎是发自本能地豁然蜷缩了起来。
再看向顾夜笙的时候,慎灵眼里的笑意全无,只剩下了一种宛若看怪物般的极致恐惧。
不可能的!明明主人已经完全切断了他的情绪接收系统,怎么可能会……?!
他甚至,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切实的情绪了。
然而脑海中瞬间充斥的浓烈恶意,仿佛要将他全身的神经彻底撕裂。
过分极致的痛苦让慎灵全身上下处在一片酥麻当中,仿佛被挤压到极致,无法忍受的折磨使他整个身子扭曲成了一种无比诡异的形状。
按在他身上的顾夜笙,却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这种临近崩溃的绝望。
猩红的眼依旧死死地盯着慎灵扭曲到近乎狰狞的脸,放任着体内的能力一阵又一阵近乎宣泄地爆发,毫无掩饰地朝周围轰然炸开。
听不到仿佛沦为地狱般的嘶喊声,甚至听不到那一阵阵逐渐逼近的爆炸,也根本不在乎,自己下一刻是不是会像刚才的易嘉木一样灰飞烟灭。
他只知道生命中的某点光忽然淡去之后,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要跟前这个家伙——死!
慎灵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明明是为了克制跟前这个家伙而存在的,此时居然会被折磨地如此狼狈。
然而这样的痛苦实在太过极致,瞬间超脱了身体的承受范围后,顿时让他眼前一黑,宛若一摊姿势扭曲的烂肉般,彻底倒在了地上。
然而顾夜笙的疯狂,并没有因为慎灵的昏迷而得到收敛。
心灵系过分强势的爆发本该是无形的,此时,却因为过分恐怖的能力,让周围的气压在顾夜笙的身边形成了一阵刺骨的狂风。
就连慎灵都无法承受的负面冲撞,更多的人在受到波及之后,也已经不堪重负地倒下了一片。
随便一眼扫去,硕大的一片区域当中已经再没了对峙的双方,只剩下了一个个蜷缩在地上的痛苦身影,时而扭曲地抽搐一下四肢,更有一部分,已经无法忍受地陷入了昏迷。
没有炮火的周围显得异常寂静。
也有几人憋着一口气跑出了许远,然而隔着几条街,依旧可以感受到欲裂的痛觉阵阵涌上脑海。
卓鸣这种速度型的选手在这种场合自然跑得最快,当时随后捞了一把就在附近的胥翼,此时遥遥看着顾夜笙的身影,牙关紧咬:“必须赶紧叫这个家伙停下!”
是的,必须停下!
不只是为了晕死在能力圈中的那些人,也是为了顾夜笙自己。
每年因为异能失控而彻底废了的异元师大有人在,如果放任顾夜笙继续这样子疯下去,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胥翼深知其中道理,脸上笑意全无:“要怎么阻止?”
卓鸣被问得一哽,眼眶难得地有些泛红。
他也知道顾夜笙发疯的原因是什么,就算换成是他,到了现在也依旧无法接受易嘉木发生意外的现实。
周围的风,不知不觉间已经愈发凛冽。
呼啸而过时带着隐约的嘶吼,在一片死寂当中,显得尤其突兀。
这种感觉,仿佛就像是那个人,想要带着周围的一切,彻底沦入地狱一般。
毕竟好友们都在那片区域当中,也曾有人在死里逃生后试图靠近,然而又无一例外地退了回来。
不知不觉间,无计可施之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低低地啜泣了起来。
随后,一种悲壮的情绪开始渐渐蔓延。
胥翼在这种氛围下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脸上的神情隐约地凝重了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正准备迈开步子,被卓鸣一把拉住:“你要去做什么?”
胥翼拧了拧眉:“不能看着这家伙继续作死,我去试试。”
“试什么试?!”卓鸣的声音忍不住地拔高了些,“顾夜笙什么能力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拦你!可是你说说,你凭什么去试?”
胥翼错愕地从这样的语调里听出了几分,正开口要说些什么,只见卓鸣的眼里忽然一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失声叫道:“你看那是谁!?”
顺着指的方向看去,遥遥地,可以看到有一个身影从一片残骸的废墟中艰难地走出。
一步又一步地,朝着顾夜笙的方向走去。
情绪失控地众人看着场中突然出现的人影,一下子,似乎都忘记了啜泣。
渐渐可以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残骸的余波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片浓烈的烟尘,再加上几乎被完全烧尽了的衣衫,让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从地里钻出来一样,说不出的狼狈。
似是因为脚步受伤的关系,使得他整个移动的过程显得踉跄又艰难。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身影,成了这片毫无生气的区域中唯一的动态。
所有人望而却步的空间,似乎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就这样,在一片屏息凝神的氛围当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顾夜笙的身边。
顾夜笙整个人仿若被彻底抽空,浑然不觉,直到那只手缓缓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仿佛有独特的魔力般,所有呼啸狂乱的寒风如同从未存过,瞬间,烟消云散。
随着体内疯狂叫嚣的世界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宁静,顾夜笙似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猛烈地一震。
几乎彻底空白的脑海中在回头的一瞬间,终于渐渐地读取到了跟前的面容。
哑然地张了张嘴,却因为一度太过放肆的情绪,依旧没能在片刻间找回语言。
易嘉木杏眸底部有什么微微一晃,光是看着顾夜笙的这幅样子,感到心口有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
似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终于放软语调憋出一句话来:“别这样,我……没事。”
顾夜笙似乎一下子没能听懂,许久之后,眼底的阴戾才开始一点一点地散去。
干燥的唇角微微地上浮了几分,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经松懈之后仿佛彻底脱力般,身体在虚空中隐约地晃了晃,重重地就倒了下去。
易嘉木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去,张开双手,将陷入昏迷的人牢牢抱住。
两个互相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久久地停留在了这片空间中。
从狂乱到平静,一切都发生地太过突然。
最后,还是胥翼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冲了过去。
其他人也陆续回过了神,纷纷跟上。
此时除了一些无辜被波及的选手之外,现场当中那些来历不明的袭击者们也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所有的纷争自然全都不再。
过了不久之后,祝阳辉终于带着人姗姗来迟,虽然错过了最需要他救援的危机时刻,却并没有影响到加下去紧锣密鼓的善后工作。
一时间看押袭击者的看押,送救援队的送救援队,热闹一片。
胥翼确认崇星其他成员们都没性命危险后,才匆匆跑来。
可以看到易嘉木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牢牢地抱着顾夜笙,因为心有余悸,其他人一时半会显然还警惕地不敢靠近这边。
胥翼的视线在易嘉木显然过分狼狈的样子下转了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木木,你没事吧?”
“没事。”易嘉木摇头,小心地应了一声之后,垂眸看了一眼脚边那死活不知的慎灵,“学长,有见事需要你帮个忙。”
胥翼:“你说。”
易嘉木看起来显然心情不悦,嘴角也压到了极点:“麻烦看着这家伙一些,别让祝先生或者永望的人给带走了。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件事结束后异元师协会的人应该马上就到,你找机会联系杨先生,让他想办法单独关押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让杨先生单独和我见上一面,拜托了。”
胥翼当时也是眼睁睁地看着易嘉木遭遇轰炸的,此时看着这样近乎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跟前,心里也有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放心,我记下了。”
城市从混乱当中渐渐恢复了宁静,在各方部门的积极救援之下,电力和通讯也陆续得到了恢复。
只是经这么一闹,医院毫无疑问地成了最为忙碌的地方。
易嘉木的样子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实际上只有脚踝的那部分被倒下的墙壁砸到,受了一点轻伤。
简单地处理过之后,他也没有继续留下来占用紧缺的医疗资源,直接去了顾夜笙的病房。
相比起来,顾夜笙的情况反倒要比他严重很多。
从现场来到医院之后就一直处在昏迷当中,此时身上安插着各种的仪器,跳动的指标难免叫人感到有些心头烦躁。
偏偏因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即使想要治疗,又偏偏有些无从下手。
有人敲响了病房门。
易嘉木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推门走入的胥翼。
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仙人球,易嘉木露出了一抹感谢的笑容:“谢谢学长,麻烦你了。”
胥翼实在不知道易嘉木在这种关键时候,为什么还要托他专门回酒店拿这盆玩意。
不过到底没有多问,闻言客气地摇了摇头:“不用。”
说完,侧身为后头的人让出了路:“杨先生,这边。”
易嘉木这才看到了后头走进来的杨兴文。
将刺刺接过来后放在了旁边的桌上,他脸上的神色也微微地凝重了起来:“杨先生。”
这座星球上突然发生的事,叫杨兴文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听胥翼说易嘉木找他,居然直接推了所有事毫不犹豫地过来了。
易嘉木对这样的重视也感到有些动容,定定地看着杨兴文,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杨先生,是这样的。我虽然不知道对方都是什么来历,但是有一个发现,希望可以对你的工作有所帮助。”
在他这样的态度下,杨兴文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是,什么发现?”
易嘉木看了他一眼:“对于那些人使用的武器,杨先生,有进行过研究吗?”
提到这个,杨兴文不由地有些遗憾:“现场留下的所有武器,我们都已经进行了回收。但是很可惜,其中的能源显然设定了自毁程序,等到我们手中的时候,已经都只是一堆废铁了。”
易嘉木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微微错愕了一瞬后,眉心也拧了起来。
杨兴文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易嘉木沉默了片刻,说:“也许听起来会非常荒谬,但是,那些人使用的所有武器似乎并不是什么新型能源,而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严肃地吐出了两个字来:“而是……异能。”
杨兴文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确定吗?”
易嘉木毫不犹豫:“非常确定。”
话落,整个病房陷入了一片寂静。
片刻后,杨兴文忽然对胥翼说道:“这位同学,可以麻烦你出去一下吗?”
“啊,好。”胥翼显然也对易嘉木的话震惊到了,闻言才回过神来,非常识趣地走了出去,还不忘严谨地关上房门。
病房内再没有了其他人。
杨兴文就这样神色严肃地看了易嘉木许久。
从这样的态度当中,易嘉木隐约已经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很久之后,杨兴文仿佛这才做出决定般问道:“你听说过,组织arbiter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