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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所料有些不同, 甄琼虽说守在丹房中, 却没有跟往日一般在桌前忙碌,摆弄瓶瓶罐罐。而是坐在丹炉边,呆呆望着炉里的火苗,似乎在出神。
韩邈见状, 轻轻咳一声。谁料那小道就跟听到了惊雷一样,一跃而起,碰翻了坐着的小凳,就要往后栽倒。
“小心!”韩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人, 猛地扯了回来。连连退后两步, 确认甄琼没有撞到, 他才松了口气:“屋里还点着炉火, 怎可如此莽撞?”
差点没扎进韩邈怀里, 抓在腕上的手都没衣袖隔着, 热的有些烫人了。甄琼傻了半晌, 这才吭哧道:“你这几日……呃……”
“这几日忙于杂务, 没能来看你。”韩邈见他一副想要挣扎的模样,大大方方松开了人,笑问道, “琼儿可是想我了?”
谁,谁想你了!甄琼刚想要板起脸,韩邈却自自然然改了话题:“只是有些事,得告知贤弟一声。那用瓷土提炼白糖的方子, 我释出去了,京中已经有七八家知晓了白糖的做法。”
啊?甄琼顿时没心情纠结了,急急问道:“那店里还能赚钱吗?”
“能。”韩邈答得肯定,“不仅能继续赚钱,还有了边榷和市舶司的门路,将来只会赚的更多。琼儿的分润,也只多不少。”
“哦。”甄琼立刻就放心了,“那传就传出去吧,不耽误赚钱就行。”
瓷土脱色的效率虽然更高些,但是成本也高啊。韩邈都说能赚钱了,他还担心什么?
知道甄琼不把制白糖的手段放在眼里,韩邈还是忍不住问道:“白糖是不算什么,但近来京中烧玻璃的人渐多,说不定会有旁人烧出剔透的玻璃来。琼儿就不担心吗?”
“担心有啥用?”甄琼哼唧了一声,“技术上的事儿,早晚会有人摸索出来。能趁早赚到钱就好。”
就算当年的大益朝,也没法禁绝别人偷学技术啊。一样东西出来后,不到两年就满大街都是,比拼的不还是谁的技术更强些,研究的持续投入更多吗?反正他是不准备继续折腾玻璃了,趁着能捞钱的时候赶紧多捞点,才是正经。
见他如此直白,韩邈忍不住笑了:“琼儿当真豁达。只是旁人想要压过咱们,怕是要费些功夫。那铅锡的镜面,就比之前好用许多,亏得琼儿奇思妙想。”
甄琼被他夸的都脸红了,哪敢说当初是自己犯傻,只分别用水银和锡作为镜面涂料,却忘了这两者能够反应,形成更加稳固的涂层?都怪汞锡齐制成的时间太长,让他忘了此事。
吭哧了半天,他才道:“肯定还有更好的涂料……”
当年大益朝的银镜是真“银”镜,只是他还没想明白银要如何严丝合缝的涂到镜面上。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就能寻到办法了呢?
韩邈赞许的颔首:“琼儿若是想寻,必能寻到。”
嘿呀。韩大官人的嘴还是这么甜。甄琼差点都忘了自己这几天的烦恼,用力点了点头。
韩邈见他开心起来,又笑道:“说起来,我过些日也要扑买个酒库,开始酿酒。琼儿可懂酿造之法?”
“不懂。”甄琼答的特别干脆,想了想,倒是补了句,“但是酿酒有误,容易生出木精。木精跟酒精相似,却不可入腹,喝多了会害人性命。”
韩邈哪听说过这个,很是惊讶:“难不成那些喝酒致死的,不是因酒,而是因那木精?”
“有些关联吧。反正酿酒时,蒸出的酒头是不能喝的。”甄琼是没酿过酒,但是大益朝自有法度,买私酿酒喝死喝瞎眼睛的,官府不管。若是官窖里出现这种情况,才会重罚。
韩邈立刻记在了心里,颔首道:“我让人筹备此事时,也会注意。”
至于如何酿酒,还是寻些好手,慢慢研究吧。反正蒸馏器的法子摆在那里,不外乎“蒸酿”二字,总能想出法子。
不过该捧的,还是要捧。
韩邈放柔了声音,含笑道:“琼儿总能知旁人不可知的事情,过几日店里还要上新货,也要拿来让琼儿验看才行。只盼琼儿不嫌我聒噪。”
甄琼哪受得了这个,昏呼呼点了点头。韩邈又笑道:“这些日天气热了,沈编校和米小郎君来时,我让人奉上冰盆、凉饮,你们谈起天来,也清爽些。琼儿觉得可好?”
“好。”偏院里有池塘,不算太热,甄琼还真没想过这种细枝末节。
韩邈见他答应,这才满意。沈括来时,他是插不上话,但是身边有冰盆,手上有冷饮,不怕甄琼想不起自己。今日这番闲谈,甄琼也没了前几日的淡漠,看来还是由公事入手更为妥当。
心里越发笃定,韩邈笑着又吩咐了几句,让甄琼好好吃饭休息,这才离去。
看着那潇洒而去的背影,甄琼烦躁的挠了挠脑袋。虽然明知孙郎君那事是个误会,但是之前劝说自己放弃时,实在劝的太用力了,如今反倒没法找借口了。他都不用签契书了,还惦记着韩大官人,不见时想得慌,见了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算个什么事啊!
算了。谈正事也好,还是要多谈正事!qaq
“韩大啊韩大,你这藏得也太深了。靠上了韩相公还不算什么,怎么连宫里的太后,都要给你三分薄面了?别说只因为太后敬重韩相公啊!”
扶着腰坐在椅上,孙庞民只觉痛心疾首。巴巴的跑来报信,谁想到人家都上达天听了。这一通折腾,哪还有人敢觊觎韩家的铺子?枉费他提心吊胆那么久,睡小娘都睡得不踏实!
韩邈微微一笑:“还是多亏小乙你提前告知。若非如此,怎能杀鸡儆猴?”
原本他的计划可不是如此,更没有提前加入糖行的打算。但是知晓了有人即将动手,怎能不早作准备?也正因为这一切都是临时安排,才能把人打的措手不及。若是早就布局,反而没有这等震慑的效果了。
孙庞民听他这么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老子腰都快折了!”
他又不是第一天玩小娘了。那几个粘人的妖精,难不成是看他长得俊俏,龙精虎猛才这么下本的?还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让贤弟操心许久,怎能不松快一番。”韩邈笑得极为妥帖,丝毫没有愧疚神色。
孙庞民磨了磨牙,突然道:“怎么,追不到那小道,倒来折腾我?”
果真还是被这小子看出了端倪。然而韩邈又岂能让人平白看了笑话,只淡淡道:“这事就不劳贤弟操心了。”
孙庞民顿时大乐,看来韩大还是没察觉那小道的心思啊。平时聪明绝顶,偏偏这种时候犯傻,怎能不让他老怀大慰?呵呵,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看笑话谁不会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韩大你这般聪明,多下点功夫,总是能成的!”孙庞民喜滋滋拉过人,又边“安慰”边灌起酒来。他是不准走了,起码看够了笑话才能走。
韩邈哪能猜出损友的心思?不由微微颔首。他之前就太随心所欲了,还是得好好花些心思,尽快把人追到手才行。到时候沈括又算什么?再来两个,他也是不怕的!
“这就是显微之镜了?”看着沈括拿出的长柄镜子,米芾好奇极了,也不管那木柄脏不脏,带着手套就捡了起来,对中画卷仔细观瞧,边看边嘶嘶做声,“当真能变大啊!”
“这可不能‘显微’,但是放大缩小,还是不差的。”见人惊讶,沈括也很是自得,捻须道,“凹镜凸镜,我各制了一副,甄小友觉得如何?”
他可是花了极大的功夫,才把凹凸镜分别磨了出来。虽说显像的效果没有预料的那般理想,但是入了门,之后就是水磨工夫了。再花上几个月,总能把那“望远镜”做出来的。
“哦,还算不差吧……”甄琼蔫蔫的答了句,又喝道,“米芾,快把镜子掏出来!”
米芾恋恋不舍的把放大镜从袖里抽了出来,长叹一声:“虽说不是显微之镜,但这镜子能放大字迹,用于查赝品,可是如虎添翼……”
沈括没想到米芾这么快就发现了放大镜的用途,不由喜上眉梢:“米小郎君果真识货!这放大镜不只能用于查验真伪,还能让那些上了年纪,眼神不佳的士子看清纸上字迹,大有用途呢!”
“拿着镜子读书,不觉得麻烦吗?”米芾眼神好得很,不由反问道。
还没等沈括陈述眼神不好到底有多痛苦,这放大镜又有多便利,一旁甄琼已经懒懒道:“做成护目镜那般的眼镜,带着看书不就行了。有人近视,有人老花,镜片还能调整,方便着呢!”
沈括震惊了:“妙啊!实在大妙!小友这主意,简直比得上金针拔障了,足能让人重见光明!”
他现在可是昭文馆编校,三馆之中,不知有多少读书读伤了眼的同僚。更别说那些老眼昏花,看不清字的阁臣了。若是真能制出甄琼嘴里说的“眼镜”,不知多少人要喜极而泣呢。
“可叹如此通透的玻璃实在难得,也不知何时才能磨出堪用的了。”震惊完毕,沈括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等成色的玻璃镜,他只在这里见过。若不是甄琼送他镜片,还不知何时才能制出这样好的成品呢。可是总管甄琼要,他也不好意思啊。
嗯?甄琼一愣,突然坐直了身:“这眼镜,是不是会有人花钱来买?”
在大益朝,眼镜店也是能赚钱的。放在大宋,肯定也能赚吧?
沈括点了点头:“当然有,还不在少数。”
甄琼一击掌:“那就把这点子卖给韩官人啊。他必然会想出生财的法子,沈兄不也能赚到钱了?”
“啊?”沈括愣住了,不多时,脸就变得通红,“这,这还能卖钱?不是,若是制出了镜,旁人看看,不就能学会了……”
我看看还不能立马学会呢。甄琼不以为然:“这里面的法门,怎会如此易学?”
沈括却摇了摇头:“我身边,就至少有五人一看就懂。若是换了司天监,说不定懂得更多。”
甄琼简直都要怀疑自我了,这折射原理虽然不难,却也没这么简单吧?真有人一看就能懂?
见沈括的模样真不像作假,犹豫了片刻,甄琼还是咬了咬牙:“先问问韩大官人吧,说不定他有主意呢?若韩大官人首肯,沈兄至少不愁玻璃用了,制镜岂不便利些?”
米芾也赶忙搭腔:“就是,韩大官人最是慷慨,肥皂都随便送我呢。沈兄不妨让甄兄帮着问问。这放大镜若是做得多了,也能送我一柄……”
见两人齐齐相劝,沈括犹豫片刻,终是厚着脸皮点了点头:“那就烦劳甄贤弟了……”
不麻烦!甄琼微微挺起了胸膛,这可是正事,找韩大官人商量正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高考移民太正常了有木有。当年苏大大还混了个开封府考籍呢。当然,人家后来又参加了研究生(制科)考试,考了个百年第一。牛人到哪里都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