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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温度计到底是如何测水温的?”看着那根细细长长, 还标着刻度的玻璃管子, 段玄霜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明明只是个细管,里面放些水银,怎么就能测水温了呢?若不是亲眼观主把这温度计分别放入冰水和沸水里,显出不同的温度, 他都不敢置信呢!
“不过是热胀冷缩罢了。冰点为零,沸点为百,就可以均分其间温度了。”甄琼随口答道。其实这些都是格物观里研究的的东西,但是水火派跟其交往过密,也借用到了炼丹中。可惜自己不是水火派的, 制个一百度的通用温度计还行。那种显示几百度高温, 能在烧炉时用的温度计, 他就不知要如何制了。
不过现在, 用这个也足够了。
“制酸油, 关键还在剂量和反应温度。剂量可以控制, 温度却难办。只要把甘油投入药液, 就会升温, 一旦温度过高,难免出现爆|炸。那若是能控制温度,使其恒定, 不就能减少爆|炸的几率了?”甄琼两眼闪闪,对面前二人道。
他师父是琢磨出了一套切实可行,不会轻易爆炸的配比剂量。但是配药的时候,一次始终不能配的太多。一旦超出标准, 危险就大大提高,有引|爆的可能。
甄琼在重复试验十几次后,才想到了这个关键。若是能控制反应温度,岂不能避免爆|炸,大量的制取酸油了?而控温用温度计,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初他所在的小道观,虽说也有温度计,但是用的不多,都是在炼完丹后测量,很少用在炼丹过程中。一者是因为这玩意太水火派了,师父不太能看得惯。二者也是酸油本就违|禁,偷摸制些卖卖就行,也不必做的太多。原来的法子就够用了。
然而现在不同当年。他这个宝应观,可是为天家提供护心丹的,还要对外贩售。而天底下能炼出护心丹的,只独此一家,供货量不可同日而语。要是一点点配,把他累死在丹房,也不够卖啊。
反正现在也没人耳提面命,强调三派之别了。他用个温度计,还不是随手的事情吗?
赤燎子可不管什么温度计,思索片刻,突然道:“你想用冰水降温?”
只要把炼丹用的玻璃皿泡在冰水里,还有温度计测量,控温就不是难事了。毕竟调配酸油的过程,只需要最简单搅拌罢了。
“是冰盐水。”甄琼嘿嘿一笑,给出了准确答案。
段玄霜有点发懵:“为何非用盐水……”
甄琼还没开口,赤燎子先骂了起来:“蠢材!盐水不易结冰,温度更低!”
段玄霜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只想有玻璃皿隔着,盐又无法渗入原液,却忘了最基本的道理。盐水不易结冰,温度可不就更低吗?
“既然道理上没啥问题,我就要动手试制了。”甄琼找赤燎子来,也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思路。现在对方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该上手试制了。
看了看桌上那一大杯的酸液,赤燎子却道:“我也跟着调配。玄霜,拿套防护服来。”
段玄霜吓了一跳,这么大一杯,要是炸了,怕是连这新盖的丹房都保不住。师父竟然也要跟着炼制,是不是太过行险了?然而赤燎子态度强硬,哪容人劝说?最终无奈,段玄霜只得取了防护服,侍奉恩师穿在了身上。
做好了准备,段玄霜却没能留在屋里,被两人遣到门外看守了。隔着一道门,远远看着那两个弯腰在台面上调配的身影,段玄霜只觉心都抽紧了。观主想出的法子,应当是没问题的,但是万一出了问题呢?这可不是寻常的炼丹啊,是真能要命的东西!
就算调配室里没有火盆,冷如冰窖,他额上也冒出了汗水。焦灼不安的等了一刻多钟,才见台前那两人一前一后直起了身形。
“师父,可是成了?”段玄霜也不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冲了进去。
赤燎子摘掉了头上面罩,舒了口气:“成了,分毫不差。”
一大杯的酸油已经被提炼了出来,只待稀释合药即可。有了温度计和冰盐水,确保剂量不差,这酸油任谁都能做得来了。
甄琼也摘了头罩:“也许还能弄套循环往复的器具,使冰盐水不断流动,说不定能更简单安全。”
这套实验用具,对于道观里的工匠,应当也不太难。若是能把配套的器具做出来,别说是他和赤燎子了,就是来了个什么也不懂的道童,只要能依照规矩操作,也能制出酸油来。这可不是重复试验,或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东西了,而是他第一次自己想出,切实有效的东西!
这意义,可就大有不同了。如今还只是个温度计,若是用上其他两派才擅长的东西呢?会不会弄出些更离奇的成果?
甄琼心中思绪纷呈,赤燎子也是感触颇深。看着那黄色的油液半晌,他突然道:“观主,我想炼些别的丹药。”
甄琼一愣,望了过去。怎么突然要炼丹了?不会还是那长生不老的金丹吧?
面对他略显疑惑的神情,赤燎子低叹一声:“我以往只盼着能炼出长生药。却没想到,就算不能长生,也有救命的用处。观主能炼出护心丹,说不定还有更多丹药,也能如此治病救人。我学过医术,也精研丹道,总要把这两者合起来,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若只是普通丹药也就罢了。护心丹这远超成方的东西,着实让赤燎子开了眼界。他毕竟是学金丹术的,如今见了这么新奇的丹法,又岂能无动于衷?
说着,他还怕甄琼不答应,赶忙又道:“我曾炼出过一味白降丹,能治溃疡,药效极佳。还有一味清肠丹,效果也不差。都是在长春观时做出的验方!”
面对赤燎子有些焦急的神色,甄琼毫不迟疑,点头道:“无妨,师兄只管炼制丹药。有什么弄不懂的,咱俩一同参详!”
要是换在大益朝时,身为一个金石门人,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但这里是大宋,别说门户之见了,连造化一派,都只有他一个传人。到底是金石,水火,还是草本,又有何区别呢?
让赤燎子炼丹,自己就能多接触些草本派的法门,说不定还能兼容并收,学到些新东西。再说了,现在道观里已经开始卖护心丹了,再加点别的,应当也无妨。
低头看了眼那杯酸油,甄琼目中闪闪,也露出了笑容。
“护心丹能增产了?你还想在道观里卖别的丹药?”听到甄琼说出这些话,饶是韩邈也吃了一惊。
护心丹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突然就要增产?还有别的丹药是怎么回事,琼儿之前不是在御前说过,自己只会炼制护心丹吗?
“我想出了一个安全稳妥的法子,可以增加酸油的调配剂量了。每月产出的护心丹,至少也能增加五倍!这还是原料跟不上,若是再招点人手,肯定还能产更多!”甄琼对自己的发明,自豪极了,昂首挺胸的说完了,才补了句,“至于其他丹药,都是赤燎子师兄炼制的,也有几样验方,应当是不打紧的。”
听他这么说,韩邈才稍稍放下心来,略一思索,就道:“道观里还是以卖护心丹为主吧。炼出的其他丹药,可以卖到医馆和药铺,由他们分销。”
丹药这东西,终归是治病的。护心丹的用法和疗效,都已清楚明白,放在道观里卖也无妨,还能替琼儿扬名。但是其他丹药就未必了。万一有人什么都不懂,只当灵丹妙药求了回来,误服出人命,可就要闹出大乱子了。这种事情,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对于这些,甄琼倒是不很在意:“师兄只是想炼丹,怎么卖无所谓。倒是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起来。我也要寻沈括问问,看能不能制个显微镜,好给师兄他们用。我在炼丹之余,也要研究一下此道。”
显微镜对于草本派,实在不可或缺。而且除了医家,似乎也能研究一下农家的用品。他记得当年草本派可是供应不少杀虫、肥地的丹药,只是这些东西他从未接触过,实在了解不多。不过也不急,反正还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研究呢。朝廷还给批经费,自然要多搞些东西,尽情折腾丹房才行。
见甄琼那副元气满满,信心百倍的模样,韩邈心中竟稍稍有些失落。为这道观,他其实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自从宝应观开始炼丹后,天子派来的人,就住进了内院。虽说名义上只是管理朝廷拨给的米禄,以及负责周遭安全,并不涉及丹房。但是这些人,无疑是天子眼线,连同那些监看内院的侍卫一起,构成了一张严密的大网,防备道观里的要紧物事外泄。
如此安排,自然代表了天子的看重。但是对于一个连香火都不受的道观而言,并不一定是件好事。若非用护心丹开了个口子,怕是过上几载,甄琼这个天子亲封的凌霄处士,也传不到东京百姓耳中。一切依仗天恩,万一卷进什么事端,可就难应对了。
而现在,护心丹的消息已经从三个方向传了出去。东京城里的医馆,多备有此物,不少神医都发现了此药的灵验之处。朝廷上下的官员,也都知道这味灵丹得天子看重。而京中百姓,则是靠口耳相传,知晓了宝应观里有位凌霄处士。随着护心丹一起卖的避雷针,则让不少人听说了“雷霆真君”的名号。虽说炸|药之事还不能外传,冬日也无雷无雨,避雷针的效果难以展现。但是名头毕竟是名头,传得越广,道观就越显神秘。那些派来的侍卫,反倒成为了琼儿声名中的一环。
而那个想靠御史阴害琼儿的玄远子,已经因大理寺查办被牵连了进去。还是茅山派人来求情,才狼狈脱身,逃离了东京。想来几年内,整个上清派都要一蹶不振了。有了这个先例,其他人还敢轻易对凌霄处士下手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琼儿准备。但是他哪会关心这些?还不如赤燎子的一句话,更让他开心。
偏偏丹房里的事情,韩邈是当真帮不上半点忙。而自己再怎么建丹房,想来也比不过朝廷给的。
把叹息压在了心底,韩邈微微一笑:“马上就要年关了,这些事也不急于一时。祖母早就吩咐了,过年一定要接你回家,一同守岁。琼儿可有时间?”
“有!当然有了!”甄琼赶紧道。他还记得去年跟韩邈一起看灯时的情形呢。守岁这等大事,怎么能错过?今年他们就能秉烛夜谈了!
见甄琼答的如此痛快,韩邈唇边的笑容也深了少许。今年的大礼,可就不是几百两银子了,不知能不能让琼儿开心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炼制过程还是瞎写的,小说啊别当真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