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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个下水沟渠, 便藏匿了三千余贼人?”垂拱殿里, 赵顼看着奏报,也觉心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啊,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贼窝!宫城底下难道没有下水渠吗?若是放任,怕是连他都睡不安稳。
“犯下重罪的只有八百余, 其他都是浮客闲人。流徙东京,无力营生,这才沦落沟渠。”大理寺判寺立刻道。
京城人口众多,更有不少背井离乡,身无恒财之人。这些流民, 统称为“浮客”, 只要能在东京定居一载, 就能办下户籍。只是居京城大不易, 未必所有人都能混个饱暖。一不小心失了营生, 行差踏错, 混入沟渠的, 也不在少数。真正的杀人、劫掠、奸|淫、拐卖等重罪者, 反倒不多。
赵顼松了口气,又问:“那些妇孺,可都寻到了家人?”
“大半是积案, 寻到了人。还有些实在找不到家人的,都安置在了慈幼院。此次清剿,竟无一人死伤,实乃官家仁德。”那大理寺判寺目露钦佩, 诚心恭维道。
鬼樊楼这样的地方,亡命徒为了逃命,很可能用手中妇孺当挡箭牌。这次清剿,妇孺竟然无一死伤,只有一百多受了惊吓和轻伤,实在是了不起的功绩。只这一场,东京城就要有数不清的百姓,感念官家恩德。
赵顼听到这话,面上也浮起了笑容:“多亏刘卿安排妥当。”
一旁站着的武将,立刻拱手道:“全赖天子筹谋,以及凌霄处士制出的神兵,才有此奇效。”
这次清剿,练兵带队的正是右侍禁刘昌祚。他父亲当年在定川之战中殉国,因功荫补,才成为了禁军一员。只是出身不显,升迁一直不快,多亏当今天子赏识,才得了这差事。
精通兵法,又有百步穿杨的神射术,刘昌祚一见到掌心|雷和烟雾弹,就惊为天人。只用了小半月时间,就练出了一套堪用的阵法。六人一组,两人持雷,两人持弩,两人持刀槍,构成一个小阵。兼顾了探路和御敌,安排十分周全,才有了如此惊人的战果。
赵顼满意颔首:“下水沟渠终归是个隐患,你要勤加操练,过些时日,就带人前去清剿一遍,务必练出一支强兵!”
刘昌祚躬身领命。身为一员虎将,他当然知道,天子说的这些,不过是托辞。一个下水沟渠,就算贼人再多,又能花多少工夫?这宽敞的沟渠,其实不过是练兵之所。而真正要攻克的,怕不是那先坚城要塞。
不论是掌心|雷,还是他带出的劲旅,终究都是为了攻城战准备的。不是西夏的,就是辽国的。当然,刘昌祚更愿意攻打西夏,好为战死沙场的父亲报仇!
见刘昌祚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赵顼也满意颔首。待臣子们都退了下去,他手指轻敲桌案,陷入沉思。
掌心|雷确实是件利器,然则价格奇高,无力全军配置。他也只能命刘昌祚独建一军,专习此道。只盼将来夺城时,能建奇功。苏颂虽是能臣,半年来改良炼铁之法,节省兵甲损耗,着实为朝廷省了不少钱粮。但造炮仍旧需要难以计数的铜铁。若是再备战,就算寻得了铜山,也补不住国库的亏空。
想要收复燕云,踏平西夏,只增些商税,开几个边榷市舶司,是万万不够的。除了没钱,军备糜烂,贪食空饷,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也是肘腋之患。若想富国强兵,就必须改一改祖制,施行变法了。
只是如此一来,动作未免太大了。韩琦此人精明干练,处事稳妥,也能出些奇策,为他充盈国库。但终究是个老臣。当年的庆历变法,提出的多是权宜之计,尚且没法一力推行。更别说几十年过去,壮志怕是早已消弭。
想要变法,只一个韩琦,是不够了。他还需要另一些帮手,帮他革除积弊,整顿吏治。目光不由落在了面前的屏风上,看着上面重重圈出的那个名字。赵顼紧紧了拳头,暗自下定了决心。
清剿鬼樊楼,救出被拐的妇孺之事,须臾就传遍了东京。这可是一口气救了一千多人啊,怕只有仁宗朝时,广南那起救两千人的大案能比了。当今天子才登位,就能施如此仁政,自然也是位堪比仁宗的好皇帝!
而且今次也不同以往,因为都是重罪,苦主也在,大理寺并未酌情减刑,都是实判。往年一年也不过杀百来个,这次一口气就处死了二百多贼匪!甚至有些罪大恶极的,采取弃市之法,让百姓观刑。每杀一人,就有不少百姓欢呼。那些苦寻几年,终于寻回了孩儿的人家,也都长跪在宫门前,感谢天子恩德。
这样大的动静,引得不少瓦舍里的说讲人,也开始讲起故事。而东京城的百姓们,最爱听的还是雷霆真君荡平鬼樊楼的故事。
“……却说那雷霆真君右手一抬,一道金灿灿的神雷就浮在掌心。玄氅翻飞,雷霆叱咤,他断喝一声:‘贼子哪里逃?!’”
场中人听说讲听的如痴如醉,倒是有个刚来京城的客商,忍不住问身边人:“清剿鬼樊楼的,当真是雷霆真君?”
被人冒冒失失打断了听书,那人却也不恼,兴冲冲道:“自然是真的!当初清剿鬼樊楼,我那条街上,百来户人都听到了雷鸣从地底传来。还有人见到十来个浑身焦黑的汉子,被人抬出水渠呢!”
那客商顿时咋舌:“竟然这般厉害!雷霆真君可有观宇,我也要去进香礼拜……”
那人顿时哈哈大笑:“真君他老人家的宝应观可不受香火,只卖救命的灵丹和避雷神针,你想烧香可是寻错了。还不如在家立个牌位,时时供奉呢。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真君嫉恶如仇,最恨宵小之辈。若是你行事不正,却还要供奉,说不定要遭雷劈呢。”
那客商轻嘶一声:“这未免也太玄乎了吧,难不成真有人被雷劈过?”
“真有啊!”那人神神秘秘道,“有个孙员外,请了避雷神针回家,供在香堂。未曾想几日后下雨,那香堂居然就被雷劈了,毁了半边呢!那姓孙的老儿,欺压仆役,为富不仁,还想凭个神针躲灾,雷霆真君可不放过他!”
“好一个真君!”那客商也不敢提上香的事了,只琢磨自己在东京可别犯事,让那雷霆真君盯上。这种神人,又岂是些许香烛就能哄过的……
然而众人敬仰的雷霆真君,此刻却不在宝应观中。
“沈兄,这显微镜怎地有些模糊?”眯着一只眼,甄琼凑在一个高高的镜筒前,看的十分用力。
“这显微镜是要根据所观察的物事,调节镜距的。只要转动右手这个旋钮即可。”沈括解释道。
甄琼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扭了扭,立刻喜道:“能看清楚了!”
眼瞅着甄琼看的开心,米芾坐不住了,绕着桌子转来转去,不断求到:“甄兄!该我看看了吧?换我看看!”
见他这副急切模样,沈括忍不住道:“元章贤弟还是不看这镜更好。你喜洁,看了显微镜,怕是受不住。”
他制成了镜子,也寻了不少东西观测,植株里有密密麻麻宛若蜂巢的小泡,苍蝇腿上竟然长着一层绒毛,还有水里奇奇怪怪的物事。若是让米芾看了,怕不是食不下咽,再也不肯出门了。
“为啥受不住的?”米芾才不甘心。他早就怀疑水里有怪虫的说法,是甄琼在骗他了。现在终于得了显微镜,怎能不看看?
甄琼被他喊得心烦,呵呵一笑:“让你看!一会儿别怨我。”
也不管米芾如何折腾那镜子,甄琼转头对沈括道:“这显微镜的构造,千里镜似乎不大相同啊。”
“自是不同。”说道这个沈括就喜上眉梢,“里面有不少构件,是经子容兄指点的,这才想出了研制之法。这个镜组,应当也能用在观天镜上。这些日我还在制图,已经有些眉目了!”
没想到去求个了显微镜,竟然让沈括对观天镜有了些眉目。甄琼立刻喜道:“那感情好!等到观天镜制成了,就可以看月食日食了!”
“日食怕是不成。”沈括立刻摇头,“就算带了你那墨镜,也不能长时间直视日头。不过若是遇到月食,当能瞧个清楚!也不知月上的阴影,究竟是何物?不过想来,多半不会是天宫景象。”
他可是测算过月亮距离地面的远近,若是真有天宫,怕是看不清楚的。
正说着,一旁传来了“呕”的一声。只见米芾脸色铁青,从显微镜上抬起头来。
“赶紧坐下!”沈括见他那模样,就只是被刺激到了,赶紧拉着人坐了下来。米芾呆滞了半晌,突然一跃而起:“须弥芥子!这便是须弥芥子!”
佛说芥子中能容须弥山,不正是这道理吗?!这有什么好怕的,是佛理!
甄琼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伙。一旁沈括倒是失笑:“这说法,却也没错。倒是不知由何而成,又由何而终。”
这种问题,可是困惑了造化派不知多少代的事情了。甄琼也长叹一声:“若是显微镜做的再大些,终有一日能探知吧。”
三人各自陷入了哲思。倒是沈括先回过神:“对了,铅山似乎传来了消息,说是寻到了个矿山,也不知是真是假?”
甄琼顿时来了精神:“啊!又可以拨款了吗?”
他都要向着水火派、草本派进军了,没钱怎么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没点传说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