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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发愁的事情, 问邈哥就对了!回到家, 甄琼立刻寻了韩邈,提起此事。
听了甄琼的抱怨,韩邈意外的挑了挑眉:“你不是从军器监寻了几个弟子吗,怎么还要收徒?”
之前宝应观成立的时候, 甄琼就从军器监招了一批人,专门负责烧炉和烧玻璃。这段时日泡在窑炉边,也教了他们不少东西。韩邈原以为他是要考验一二,收做徒弟呢,谁料竟然没看上。
甄琼哼唧了一声:“也有衣钵传人和外门子弟的分别嘛。这些人年龄都大了些, 还是要寻些年幼的, 从头教起才是。”
他当初是抱着自军器监寻些徒弟的打算。但是人来了, 真正上手教起, 才发现跟预料的有些差别。再怎么好学, 这些人也是把烧炉当成门手艺, 对于丹道并不太感兴趣, 乃至抱着敬畏之心, 避之不及。而几个脑子活络的,也不识字,这要是用起来, 连个记录都不会做,怎么能成?
至于那些从道观里招来的道童,更是不合用。一个个经文倒是背的熟,对于炼丹根本一无所知。就算是从丹鼎派出来的, 大多跟段玄霜相似,一些理念根深蒂固,反倒不怎么好纠正。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自己辛苦点,亲自带徒弟呢。
“从头教起……”韩邈沉吟片刻,突然道,“你收徒,可有什么要求?”
“精通数算,还要识字。若是天赋卓绝,聪明伶俐,最好不过。”甄琼毫不迟疑,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其实数算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数学好,脑子就活泛,更适合炼丹。在大益朝,数算好的都去当官了,司天监和求知院可不是摆设。来了大宋,反正没人跟他抢,必须多捞些好苗子才行!
“这等人,书院里怕都不多。”韩邈失笑,“那学你的造化大道,有什么戒律要守吗?”
“戒律不多,主要还是不能用丹术害人。寻常吃肉、娶妻也是无碍的,但是必须住在道观,家眷另行安置。”甄琼有点心虚的瞥了韩邈一眼。要是换到他那边,可不能天天跑出来胡天胡地。
见他这副模样,韩邈唇角一勾:“这我可不答应。观主也当体恤家眷,不让人独守空闺才好。”
甄琼咳了一声:“以后有钱了,在道观旁边多盖几间宿舍吧。”
反正宝应观是他说了算。况且还有赤燎子这种炼丹都要斋戒沐浴的人,想来也不用把规矩定的太死。
这回答让韩邈唇边的笑更深了些:“若是只如此,倒也不难寻徒弟。只是你那护心丹的收益,怕是得花些。”
甄琼想了想,倒是颇为大方的颔首:“花些钱也不打紧的。”
反正他炼丹的原料都是靠拨款买来的,纯属净赚。开宗立派可是正经事,花点钱也不算什么。
难得他如此大度,韩邈颔首:“如此就好办了。宝应观怎么说也是道观,又不受香火,自然要想些别的法子,积攒功德。”
“啊?什么功德?”甄琼一怔。不是说收徒的事儿吗。怎么扯到功德了?
“清剿鬼樊楼,救人脱身,确实功德无量。奈何杀伐过重,也有不妥。既然把人救了出来,自当再帮上一把。”韩邈笑道。
“难不成,是资助养济院、慈幼局?”甄琼似乎摸到了些头绪。要从孤儿里选出可用之人收徒吗?这倒也是造化观的惯例之一。譬如他就是无父无母,从小被师父养在观中的。只是选这些幼童,基础教育也是个问题,总不能让他亲自花时间,来教数算识字吧?
韩邈却道:“资助可由我来,你既然想收徒,不妨办个义学。东京城里的慈幼院,多缺钱粮,勉强能给幼童一口饭吃。长到十来岁,就要赶出门,让其自寻生路。若是有人办义学,教他们读写数算,不也多一条出路?”
“这法子不差!”甄琼顿时兴奋了起来。这么一来,连数算和识字都不用自己教了,回头挑了好苗子,领进道观就好!
见他开心,韩邈微微一笑:“若是琼儿有心办学,不妨如此跟吕府尹说说……”
开封府尹吕溱,这些日着实忙碌。鬼樊楼一案,可让府衙上下忙的脚不沾地。开始要协助禁军清剿,救出了人,又要为其寻访家人。之后大理寺审案,少不得借用开封府大牢。等所有人犯处置完毕,还要安顿那些寻不到亲人的可怜人。东京城里慈幼院虽多,也难一气安置这么多妇孺,只把他弄的焦头烂额,差点连胸痹都犯了。
因此当韩邈和甄琼找上门时,他可是分外惊讶:“凌霄子想要办义学?”
说辞早就商量好了,甄琼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我听人说起,这次鬼樊楼里寻到的贼子,不少原本就是孤儿。就算有慈幼院抚养,身无一技之长,也难在市井存身。一个不慎,就沦落沟渠,害人害己。故而才有了办学之心,为其谋条生路。”
这话入情入理,吕溱叹道:“凌霄子心胸果真非凡。只是以宝应观的名头来,有些难办。”
慈幼院有不少是设在寺院或者道观中的,并不稀奇。但是学堂就不是谁都能办的了。僧道身份特殊,朝廷多半不会应允。万一教出来的,都要收到观宇里,岂不坏了规矩?
甄琼却大大方方道:“若是用宝应观之名不妥,以开封府的名义来办也无妨。八岁以上的孩童,不论男女都能入学,教些浅显的文字、数算即可。教书先生可以自不第的士子中选,也不需大儒才子,只要数算好就行。”
吕溱顿时大喜。开封府若是能办义学,可是功绩一件。东京城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士子。招几个人来讲学,也不算麻烦。只是有一点,让他有些纳闷:“为何要找数算好的教书先生?”
韩邈笑着替甄琼解释道:“数算强些,可以跑堂记账,更容易寻到活计。况且也不用教的多深,学个《九章算术》就差不多了。读上二三年,就能外出谋生,岂不便利?这义学,还能兼营些买卖,若教出了人,也可在义学中就职。说不定十数年后,也能自给自足呢。”
“景声这法子当真稳妥!”吕溱叹道。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能育人,又能为这些人谋个生路,可是大大的仁政。若义学真办成了,说不定将来,东京城中的治安也会好转。将来史官提起,少不得也能记上他一笔。
然而话虽如此,有些却不得不问。吕溱想了想,又道:“如此出钱出力,靡费甚多,凌霄子就无所求吗?”
办一个义学,要供不少孩童吃饭,还要教他们念书。这钱可是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了。偏偏宝应观是个不受香火的观宇,现在连名头都不要,把义学落在开封府名下,钱不是扔水里了吗?
甄琼挺起了胸脯:“我卖护心丹赚了不少,如今取一部分助学,也不算什么。再说了,我观中也需一些烧火的童子,将来若是义学里出了可用之才,我选几个收徒便好。”
为了几个烧火童子,竟然要办个义学。这派场,吕溱是当真没见过!然而提到护心丹,他又不得不心生感慨。护心丹一粒就要一贯钱,只这一样,宝应观就不知能赚多少。偏偏这是救命药,如此价格,不能算贵。大笔钱财,落在这小道手里,将来说不定要被人惦记。现在将之用在助学上,既不会落人口实,又能救助孤苦,实在是个妙法。
这样的注意,肯定不是这小道自己想出来的吧?看了眼站在一旁,但笑不语的韩邈,吕溱也是暗叹。娶妻娶贤,当真是至理啊。有韩官人这个贤内助,自然无后顾之忧。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在脑后,吕溱笑着道:“旁人都是敛财,唯有凌霄子是济世救人,当真让人钦佩。若是义学能开,鬼樊楼里的鼠辈定会大减,着实功德无量!”
压根不吝赞美,吕溱大大把甄琼夸了一番。也下定了决心,要尽快把此事操办起来。
办义学是件大事,少不得要禀报天子。赵顼听到这消息,也有些发懵:“凌霄子当真要取钱助学?”
他还以为这小道是属貔貅的呢,只入不出,贪财的要命。谁曾想现在竟然要花钱办义学,让慈幼院中的孩童习得一技之长。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还是自护心丹赚的钱里取的,不是花朝廷拨给的款项。只此一样,就大大出乎了赵顼的意料。
然而旋即,他赶忙又问道:“凌霄子可是想在义学中教造化之术?”
这可不行!且不说僧道不能轻易办学,只是造化一派里那些“禁外传”的东西,就绝不能轻易流落民间!
谁料吕溱却摇了摇头:“官家多虑了。凌霄子有言,只请士子教授蒙书、数算,绝不涉及道法。将来也不会让这群人入道观,只会从中挑几个烧火童子。”
宝应观的烧火童子都要识文断字,通晓数算了吗?赵顼又有些发怔,但是仔细想想,却也不觉得有多奇怪。毕竟是那小道所知,连满朝文武都觉得震撼,想要学,恐怕也确实有些难。
不过这些小事,倒还不至于让赵顼操心。现在朝廷没钱,无力办蒙学。若是甄琼能出钱建义学,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了想,他又问道:“听闻义学里要经营买卖,以工养学。此事是如何安排的?”
吕溱立刻道:“作坊由韩家铺子资助,目前只设了衣、食两样。入学的女童须得纺纱,男童则要帮厨。就算学业不精,也能有一技之长。臣以为,可让义学作坊承揽慈幼局内的伙食、衣物,也能贴补一二。”
韩邈的安排,不可谓不妥当。这吃穿两样,总是少不了的。交给义学里的作坊,既可以自给自足,又能以工养学,着实便利。不过此事,也不能光让甄琼和韩邈花钱。反正慈幼局也要朝廷拨给钱粮,不妨从义学的作坊里采买。既能杜绝有人从中谋私,也能让工坊揽些生意,补贴用度。
赵顼闻言,点了点头:“此法甚佳,朕允了。”
他早就觉得慈幼局不干正事,经营不善了。如今凌霄子他们有心助学,怎能不扶持一二。就算是孤苦,也是他的子民,还是当想法使其安居才行。
“倒是朕误会了凌霄子。若是此法可行,便推广府县吧。”赵顼又补了一句。有钱人,何止万千,若是个个都能跟那小道一样,天下早就太平了。
等到朝廷有钱,也当多办些蒙学才是。赵顼暗自下定了决心。太学、武学虽然关紧,蒙学却也不能或缺。只是不知何时,朝廷才有钱,能办成此事。
待吕溱退下后。赵顼思索良久,终于还是对内侍道:“传翰林学士王安石入对。”
富国强兵,变法改制,是不能再拖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这下知道要用的是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