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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他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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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仪一边打着小嗝儿,一边揪着被边儿,哑着嗓子,很是委屈地从被子里露出了半张脸来。“我要制最好的裳衣,嗝,最好看的首饰,上、上元节,我要公子与我去看灯会。”

    “好。”公子成淡淡地应了,闭上眼道。“睡吧。”

    “我还要……”叶子仪话未说完,便被公子成打断了。

    “若无睡意,侍寝吧。”

    “啊?没、没事了,公子睡吧。”叶子仪惊了一跳,赶紧闭上了眼。

    那边闭目躺在软枕上的公子成唇角弯了弯,轻侧了侧身,却是把怀里的叶子仪抱得更紧了。

    叶子仪给裹得难受,也不敢动,只得闭着眼听身后公子成的呼吸,直到听着身后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了,她又睁开眼来,小手儿攥着被子,盯着那床帐上交叠的影子,脑子里开始盘算起要怎么利用上元节出去的机会来。

    寝殿内本就温暖,叶子仪裹在被子里被公子成抱着,不多时便出了一身的细汗,这一出汗不要紧,背上的伤口也开始痒了起来,叶子仪扭了几扭,没挣开被子,无奈之下,她只得忍着痛痒,从被子里挣出两只胳膊,轻轻地抬起公子成搂在腰间的手臂。

    把那手臂小心地放到身侧,叶子仪轻轻地呼出口气来,她细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揭开一层被子,把被角搭在了身后的公子成身上。

    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清凉,叶子仪舒服得直想叹气,又把裹在身上的另一层被子摊开,一翻身便骨碌到了床帐边沿。

    感受着身上的凉意,叶子仪满意地往榻上一趴,小脑袋一歪,长长地吁了口气。

    长发盖着她的脸,叶子仪透过长发看去,正见到公子成皙白的脖颈。

    伸手撩了撩挡在眼上的发,叶子仪再抬眼,正见到公子成微眯着一双黑眸,淡淡地看着她。

    叶子仪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见公子成不说话,她干脆两眼一闭,准备装死了。

    “过来。”公子成拔开怀中的被子,长臂一伸,修长的左手便到了叶子仪额前。

    叶子仪不敢再装了,慢慢睁开眼来,偷望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支起胳膊,向着公子成爬去。

    一直爬到他旁边,叶子仪在离公子成一尺的距离停下,身子一蜷,偷偷摸摸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躺到了榻上。

    公子成盯着她,轻拍了拍自己刚才伸到叶子仪面前的左臂道。“到这里来。”

    这个……太暧昧了吧?

    呃,不对,是太近了才对。

    叶子仪正犹豫着,那边公子成一倾身,两手在叶子仪腋下一提,一下把她拉到了软枕上。

    傻呼呼地张着小嘴儿,叶子仪看着公子成近在咫尺的面容,好半天才道。“晚安。”

    “晚安?”公子成微眯了眯眼,显然是没弄明白‘晚安’的意思。

    “呃……没什么。”叶子仪晃着脑袋说罢,赶紧闭上了眼。

    唉,什么不在线,智商也在线吧,说什么不好,说晚安,真是的,这个时代哪有‘晚安’这个词啊。

    一边自我检讨,一边紧闭着眼,叶子仪只觉得身上一暖,身子被他拢了拢,那双手臂紧紧地圈着她,头顶公子成那带着草木香气的呼吸再一次将她包围。

    ……

    年关将近,建康城内也越发地热闹了,每日里爆竹声响此起彼伏地飘进延月殿内,虽然只有细细的声响,叶子仪也一样竖着耳朵,听得很是仔细。

    披着银色的狐裘披风坐在外殿,看着殿门口那一小块湛蓝的天空,叶子仪不由叹气,虽然想出去走走,她却是终究懒得惹事,闷在延月殿两天了,整日里只能这么坐着,望着外头,这样的日子,她直是无聊得都要啃手指甲过日子了。

    经过了这许多事,待遇提高了,可是生活却显得无趣了许多,叶子仪轻叹着气,望着天空的云朵,忽然有些怀念起从前两个人“斗智斗勇”的日子来,刚到这里的时候,他威胁她,困着她,她每日里想着的都是怎么逃,怎么躲,现在,就剩下望天儿了。

    正恹恹地看着外头出神,身后突然响起的淡淡靡音把叶子仪吓了一跳。“随我来。”

    叶子仪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一道黑影便漫步走向了殿门,看着那修长高大的身形,她犹豫了下,站起身来,低下头跟在了公子成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公子成返身牵起叶子仪的手,带着她向梅林的方向走去。

    马上新年了,天空也难得的晴朗少云,冬日的风扑面不寒,便就这样静静地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特别的让人心情舒爽。

    低着头随在公子成身旁,叶子仪拽紧了披风,眼睛只看着地面油亮的青石上曲折缓动的影子,慢慢走着,也不说话。

    两人沉默着一直走到梅林边,公子成忽然停了下来,他漆黑的眸子看着那殷红的花海好一会儿,低声道。“这片红梅,是我母亲当年种下的。”

    什么?

    叶子仪抬起头来看向公子成,他的侧颜很美,也让人觉得有些遥远,阳光打在那黑亮的发上,直似是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这样仰视着他,竟是有些让人无法直视。

    看到他黑眸中略带落寞的眼神,她抿了抿唇,没有回话,目光落在那一树树开得艳丽的梅花上,直觉得同样有些刺眼。

    “三年前,我一战成名,后来,梁王便将母亲的公主府赐予了我。”公子成顿了顿,看着那似是远接天地一般的红色花海,淡淡地道。“荆姬,我很欣慰。”

    “公子……欣慰什么?”叶子仪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仰头看向公子成,这梁王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他母亲的故居赐结了他,这事儿有什么好欣慰的?便是不赐给他,他也可以住在这里吧?

    “你当日离去,不曾将那物什送去魏国,你的情,我记着。”公子成说罢,转眸看向叶子仪,墨黑的眼眸中带着浅淡的温情,清晰地映着她纤柔的影子。

    看着他眼中自己的身影,叶子仪心直是漏跳了一拍,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垂下了眸子,没有开口。

    当年没把公子成杀公子宁的事捅出去,也没把那信物送去魏国,那个原因,还是不要说了吧,要是他知道了实情,弄不好公子成要气到吐血,他这么特意谢她,倒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了。

    “公子,其实……你不必与我说这些的。”叶子仪往前移了一小步,挣脱了公子成的手,捂紧了披风看着那艳红的梅林道。“我只是个妇人,不懂公子在欣慰什么,当年离去只是一时意气,与旁的无关,至于那信物,公子也不必挂怀了,我出了齐地,便把它弃了,放心,不会有人找到的,过了这么多年,便是找到,也没什么意义了。”

    “荆姬,我会善待于你的。”公子成望着叶子仪的侧颜,有一瞬的恍惚。

    此时阳光正暖,照在叶子仪透白的面容上,如映冰雪,她长长的眼睫微垂着,朱唇点绛,蛾眉如画,衬在那一树一树的红梅前,竟是如同凡间仙子,仿似不是尘世中人,美得那样轻灵虚幻,如同烟雾般飘渺。

    “公子给不了我想要的。”叶子仪望向远处的天空,轻声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公子,你给不了阿叶。”

    善待,是远远不够的,她要的,阿福要的,不止是善待而已,如果他连她都护不周全,如何能让阿福顺利地长大成人?他的姑姑,不会允许阿福存在,他的姬妾,不会容下他们母子,单凭着他一时的宠爱,又有什么用?善待,真的是很无力的一个词。

    “荆姬,除去夫人之位我不能应承,你想如何,尽可于我说来。”公子成上前拉过叶子仪的手,那低沉微靡的声调带着少有的情意,真真能融化人心。

    叶子仪转眸看向公子成俊逸的眉眼,黑亮的瞳子中一片清明,她浅浅一笑,温柔地道。“公子今日能如此与我说话,我很高兴,荆姬心狭,公子且容我想一段时日吧,待我想通了,明白了,也就能安心地留在公子身侧了。”

    当年的事,如今她也不想再追究了,这个人,无情是无情,却是胜在够坦白,他这样行事,她也隐隐放下了心中那结,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结那一次酒醉后的疯狂了,这个人啊,相处久了,真是很容易让人爱上,只是……

    她不能去爱罢了。

    “好,我给你时日去想,你几时想通了,我再行贵妾之礼迎你入府。”公子成说罢,牵起她的手,淡淡地道。“走吧。”

    “是。”他竟然还记得他们没有行过礼?叶子仪有点儿惊讶,忍不住侧头去看他。

    公子成一如既往的容色冷淡,只不过现在的他,那清冷的面容上透着一种少有的放松,叶子仪有点儿怀疑自己看错了,她仔细地看了又看,却是怎么看他都与平常有那么一点儿不同,便就那神态,相较他过往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和蔼可亲了。

    “这些,是魏地的名品,名为红玉,这一片,是齐国的柳上缨,朱砂红,那边是……”公子成边走边给叶子仪讲解,叶子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却是没觉得这一片一片的红色花海到底有哪里不同,只得跟着胡乱点头,稀里糊涂地一点儿也没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