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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泪盈眶!
不足以形容林默此时万般复杂且激动的表情。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温暖的胴体,熟悉的味道。
尤其是长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一切还如几年前旧时模样。
她转过身,轻轻推开了他。
不可能弄错,她就是徐渝,令他朝思暮想,恨不能深入幽冥去寻找的徐渝。
她的模样,她的气息,她的身体……
徐渝就不折不扣地站在面前,绝对不是别人冒充。
可她的眼神却充满冷漠和疏离。
林默看着她,眼睛一刻不想移开,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你来了。”
她的声音同样冷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林默嘴唇颤抖着,牙齿狠命咬着才不至于让自己痛哭出声。
他点着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徐渝指向凳子,淡淡道:“请坐。”
林默眼泪夺眶而出,很快打湿了脸庞。
这一刻,魂魄如抽离身体,患得患失,他倒退着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喉咙像被泥沙填满,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徐渝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了一张不宽的方桌,她神情淡然地煮着水,跟接待一个来访的陌生人没任何分别。
“曹贞救了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皮都没抬,好像桌上烧水铜壶比眼前人更值得注意。
林默嘴唇紧咬,鼻孔中发出嗯的一声。
徐渝这时才微抬下巴,凝视着他,“你不觉得惊讶?”
林默低头,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嘎声道:“曹贞他们神神秘秘把我带到这里来,我就有所猜测。”
徐渝拿起一张浸湿过冷水的巾帕,将铜壶提起,往茶壶里缓缓倾倒,热腾腾的水雾遮住了那张春花娇美的脸。
“是啊!死了二十多年的人都能活生生重新出现,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人惊讶的。”
林默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深深吸了口气道:“既然你还活着,为何一直不露面?”
徐渝将冲好的茶沿着桌面推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温情。
“因为有人要杀我。”
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情。
“是谁?”
“会让你为难的人。”
徐渝嘴角扬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既有嘲讽,又有无奈……
见林默不说话,接着道:“我想你也猜到了是谁,却不敢说出口,因为在你心目中,他是替代你父亲一样的存在。”
林默嘴唇已咬出了血。
徐渝又问:“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如果,也只是如果,林默早知道有一天会与徐渝重逢,恐怕永远不会想到,他们经历生死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般光景。
一句句冷冰冰的话,一个个尖锐的提问。
仿佛一把万年寒冰磨成的利刃将他的心脏戳了个千疮百孔,再残忍地挖出来,扔进了无底寒潭。
“有的,你也许能想到,有的,你也许根本不想去想。”
徐渝像在喃喃自语,“既然来了,不如开诚布公,把有些话说清楚。”
她看着他,眼神变得迷离,忽然嗤的笑出了声,道:“你还是几年前呆呆傻傻的样子,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头,明明心头跟明镜似的,还自欺欺人,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林默双手捧起茶盏,用茶水温润干涩的喉咙,捧盏的手还在不停颤抖,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徐渝笑了,笑得很苦涩。
她在摇头,像一朵风雨中凄零的花朵。
“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
林默当然不会忘。
风雪中那朵绽开的白色花朵,已经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中。
“那你知不知道,那些来堵你路的南门恶霸本来就是我请的,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我正好在附近修炼,又恰好帮你打跑了他们。”
徐渝一边说,一边笑。
笑得是那么苦楚,令他揪心。
“那你又知不知道,张秋山为什么会上炼剑峰来杀我?当然那件事情并不针对你,你只是个误入局中的傻小子罢了。”
林默摇头,但凡事关徐渝的秘密,他从来不愿意去细想,有的事情就像伤疤,一旦揭开,就能看到里面血淋淋的真相。
“张家坐拥西乾最繁华港口,自恃财雄势大,吞并其他家族之心早已有之,徐家自不肯眼见张家坐大,便定下一计,命二叔故以郁郁不得志之态与张家接触,并提出联姻之策,诱使张家妄以姻亲关系将手伸进南阳。”
“然后我爹与老祖出面反对,令张家面子受挫,二叔再以卑微之姿,向张家提出杀掉我的方案,以绝老祖期望,如此二叔便可父凭子贵,掌持徐家门户,张家同样由此可渗透入南阳获益。”
“其实我们就是在等张家动手,而且这种事张家不可能假手于人,张秋山便是不二人选,那天炼剑峰上,我们徐家在千仞峰的内线早就埋伏在侧,你不出手,张秋山同样会死,而且还会连累张家。”
徐渝讲述这些过往的语气平缓而寡淡,像在说别人家的故事。
“可惜你的出现,搅乱了一切,我们也只能错进错出,对于得到自行结丹这种秘密而言,区区一个张家又算了什么?”
林默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出来,“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声音也有些哽咽。
“让你认清我。”徐渝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喃喃道:“我怕你喜欢的,不是我。”
她的话听起来很矛盾,但林默却明白他的意思。
喜欢的,是表面上展现出来那个徐渝,还是徐渝自己。
林默紧紧握住茶盏,甚至感觉到青瓷盏吱吱作响,随时可能在指尖下碎裂,
他望向徐渝,苦笑道:“原本用不着那么复杂。”
“是啊!原本用不着那么复杂。”徐渝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炼化那颗蕴含集五行之意的丹药时,我就意识到了。”
“不过,我还是没有阻止老祖和父亲与承渊城上仙勾结。”
她脸上露出比哭还要苦的笑容,说道:“对我而言,家族的一切比天大,甚至是你,哪怕那个时候我已经对你动心。”
她扭头望向窗外,白净的脸庞上多了一条泪痕。
“我们在黑市遇袭,消息也是我故意泄露的,就是引诱张家动手;你离开西崇山的消息也是我泄露的,目的是希望借张家之手把你留在西崇,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真的喜欢过你。”
她再次凝视着他的眼睛,“不过那位长辈看得很清楚,却不敢杀我,就怕你伤心;不杀我,他又心有不甘,送你去了下界,本来就有远离我这祸水的意思。”
林默反而垂下了头,避开她的直视,喃喃道:“所以在徐府那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想趁乱彻底解决,不承想曹贞一直在那,误打误撞正好救了你。”
徐渝点头道:“他们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事实的确如此。”
林默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道:“你说的这些,很大部分,这些年里,我反复思索,也捋出个七八分,但有些事,本来就不讲道理,想清楚有什么用,我只需要喜欢你,你也还惦记我,那就足够了。”
徐渝脸上露出了笑容,苦涩的笑。
“对我来说,不够,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门口有人笑道:“小两口恁久不见,居然没卿卿我我,这倒奇了。”笑声清脆,不是红妆是谁。
她身后还站着曹贞。
林默瞪着曹贞,眼睛里面愤懑之意浓郁。
曹贞赶紧道:“徐姑娘飞升时虽有主人护道,也受了我开天时天劫重创,不得已借鸦山宝地让她闭关,昨天方才出关。”
红妆笑道:“姜长执总不能把她没名没分带回景晖楼,又不放心其他人,谁叫老娘欠他人情呢!所以放我这儿,我总不能拒绝吧!”
曹贞道:“现在师弟来了,正好名正言顺带回空灵城。”
徐渝一言不发,低着头喝茶。
林默道:“苍鼎山更合适,我不想她卷入姜家那些破事,我也不想卷进姜家的破事。”
红妆摆了摆手,又冲徐渝眨了眨眼道:“我可管不得你们家事,不过这小子人不错,一路上山,见那么多莺莺燕燕,也没动过心思,比他那老子可靠多了。”说罢一阵大笑。
笑得林默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原来这婆娘放着御风不做,故意走山路,还起了这个心思。
曹贞想劝,张开嘴又不知说点啥,干脆闭上了嘴。
徐渝突然道:“有些事林默只是出于一时冲动,并未想清楚,我想还得在宗主这儿多叨扰几天,等哪天他彻底想透彻了,再说也不晚。”
林默咬着嘴唇,喃喃道:“你还记恨我灭了你们徐家。”
徐渝瞧向曹贞,又看着林默,淡淡道:“你让少阳把我弟弟照顾得很好,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我们从认识就是一场阴谋,我不想往后的日子,大家心有芥蒂。”
林默嗯了一声,霍然起身,大步走向门口,朝曹贞摆了摆手,说道:“如不麻烦,徐渝就留在鸦山,你送我去就近的仙家码头,我这就动身回混沌福地。”
曹贞怔住。
跟着林默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还是先回空灵,等主人发话不迟。”
“他是你主人,又不是我的。”林默没好气道,“人,我见了,经历这么多事,总得想清楚再说,我可不想在空灵城空耗光阴。”
曹贞沉吟着,道:“如此的话,我跟你一起去苍鼎山,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林默哼哼,不屑地道:“等你到元婴境再说吧!何况你拿着景晖城仙籍,住在苍鼎山不合适。”
曹贞见留不住,只得无奈说道:“来这儿之前,主人说了,你若执意离开,那艘穿云舟就当送你的开山礼,若有需要,随时可以符书传信,记住,景晖城就是你的家,姜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发现林默瞪着他,马上补了一句:“都是主人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