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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窑镇,终于在冬天快要到来之前变得热闹了起来,如同以往一样,自南方和北方来的商队再次汇聚到了这座有着天然码头的小镇之上,开始了各自的交易。
东升客栈作为窑镇的老字号客栈,自是有许多的熟客,事实上,每一年都有不少的买卖在东升客栈之中达成。
但今年显然不同,来到窑镇之上的商队们,有些意外的发现,就在东升客栈对面,竟然又开了一家更加豪奢的悦来客栈。
出门在外本就辛苦,在以往只有东升客栈这一家还看得过去的客栈情况下,商人们自然别无他法,只能住进东升客栈,但现在,看到了明显比东升客栈高了几个档次的悦来客栈,一群商人顿时“喜新厌旧”起来。
对这副客似云来场面的悦来客栈上下人员来说,面对这样的情况,那自然是脸上笑嘻嘻,心中MMP。
虽然已经当了好几个月的掌柜、伙计、厨子,但和东厂蒋记绸缎庄这样已经“扎根”此地多年,早已熟悉甚至是认命的同行们不同,这些锦衣卫们可没有这样的觉悟。执行任务是一回事,可喜欢上这样伺候人的工作,可是在是有些困难。
但无论他们心中如何抱怨,表面上,他们却依旧还要表现的十分高兴,毕竟身为正常的客栈掌柜、伙计,客人越多,客栈的生意越好,他们这些靠着客栈生存的雇工们才能赚到更多的好处来养家糊口。
而只有路霄和他们的想法并不相同。
看到这么多的客人到来,整个悦来客栈变得无比忙碌,他的心中是十分高兴的。
倒不是说这样真的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更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东家,不用参与这些工作,所以心中看着忙碌的手下有些兴高采烈的恶趣味,实在是王金宝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
虽然自杀了王金宝后到现在,他也没有在窑镇上再发现任何其他有关东厂人员的踪迹,但王金宝的身份毕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尽管还不知道除了王金宝之外,东厂在新安县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东厂探子潜伏着,可路霄却不得不小心,因为谁也不敢肯定,东厂的人会不会在最近一段时间出现,调查王金宝失踪这件事。
所以,在这种时候,悦来客栈这个锦衣卫的据点,就必须尽量隐匿身份,谨防泄露出一点有可能暴露自身的东西来,作为自建立以来就互相争斗不休的对手,路霄心中敢肯定,只要悦来客栈泄露出一点锦衣卫的味道,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东厂探子就能闻出来,进而暴露使悦来客栈彻底暴露。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身为悦来客栈这个据点的最高长官与直接负责人,只怕难逃其咎。
可是他又不能将王金宝的事情告诉这些手下,因为在还未收到父亲路辛回信的情况下,提到王金宝就不能不牵扯到李大力,而一旦牵扯到了李大力。。。
所以,在现在因为大量客商的涌入,整个悦来客栈全部的人手都有借口被路霄当做正常的客栈雇工支使的情况下,路霄根本不用浪费脑子和口水,就能使整个悦来客栈看上去和一间正常客栈没有任何的差别,从而完美的避开东厂那些可能的前来调查情况的暗探们。这如何能让路霄不高兴呢。
而情况和路霄想的也差不多。
听说了王金宝失踪,心中下定决心想要将这一切调查清楚,找出到底是谁敢在东厂头上放肆的何二,在第二天便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了对面的悦来客栈。
毕竟,在悦来客栈没建起来之前,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有发生,现在悦来客栈刚建起来不过几个月,便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何二可不相信什么巧合,所以,在第二日,他便借着与住进悦来客栈之中的南方商人商谈买卖的机会,进了悦来客栈。
但何二并没有什么收获。
作为潜伏的暗探,悦来客栈之中的上到掌柜赵清,下到在后院打杂的仆役,可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并进入过真正的客栈之中学习的。而且,不同于蒋记绸缎庄这样的“专业”店铺,客栈这样的店铺,其实也没有太多要学习的专业知识,只要对待客人时,姿态摆的低一些,说话中听一些就可以了,哪怕是伙计有些毛手毛脚的,也完全能够用客栈新开,还不熟练来解释。
若是以往客栈不忙的时候,刚刚才由锦衣卫转变为伙计、仆役的他们,或许还可能会不自觉的露出一些何二熟悉的味道,但最近几天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任何多余力气去思考其他事情的情况下,这些人的表现可谓比东升客栈的白十二还要像客栈的伙计,何二走马观花一般的匆匆而过,如何能够找出什么破绽。
没有从悦来客栈之中看出什么破绽的何二,心中也只能暂且相信,悦来客栈的突然出现和王金宝的失踪,的确只是个巧合。
而排出了悦来客栈,他审视的目光便落回到了王金宝已经呆了数年之久的东升客栈身上,落到客栈之中那个和悦来客栈一样,突然出现的新伙计——白十二的身上。
其实一开始,他最先怀疑的对象也是这个取代了王金宝位置的白十二,但很快,他就将白十二的怀疑押后了。对方只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王金宝的武功就算再差,也不至于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就被对手置于死地。所以,何二当时更倾向于有着大量人手的悦来客栈。
可是现在,因为悦来客栈的怀疑已经排除了,所以,疑点就只能再次回到了白十二的身上了。
至于客栈之中的另外两个人孙吉和李大力,则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何二怀疑过,毕竟,二人已经在客栈之中和王金宝相处了最少三年的时间,若二人真的有问题,怎么可能会等到今天才出现问题呢。
惯性的思维使得何二就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真正斩下王金宝头颅的李大力,而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无辜”的白十二。
但错有错招,和这件事并没有太多关系的白十二成为了何二破局的关键人物。
其实,在何二秘密调查着王金宝失踪这件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白十二也在思考着如何找到他这个前来与王金宝接头的东厂暗探。
作为除了路霄与李大力之外,唯一知道王金宝失踪这件事真相的局外人,白十二可并没有明哲保身,避之不及的想法。
不管是夸白十二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还是骂他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也罢,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明知道王金宝这件事是牵扯到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明争暗斗的情况下,白十二还是不管不顾的插了进来。
在十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锦衣卫又是如何强大的前提下,他插手的方式,便是给在外面找不到门的东厂,指出一条能够破门而入的道路。
这条道路很清晰,白十二早在王金宝出事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清晰的看到了,但如何辨别出自己想要指引的对象是东厂的暗探,却无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虽然他自己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但心中还有着良知的情况下,他可不愿意看到无辜的人被卷进其中,尸骨无存,而且,万一要是因为这个被卷进其中的无辜之人,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迹,那可就更是“赔了媳妇又折兵”了。
所以,白十二十分的谨慎。
和不确定东厂的暗探是否会在最近出现在窑镇的路霄不同,白十二心中是十分肯定这一点的。
白十二已经进入东升客栈已经半年多了,对于王金宝虽然不敢说知根知底,但对他的种种习惯,白十二却敢保证是很熟悉的。
但就在发生了李大力突然消失又出现,王金宝暴露身份,并被追杀的那一整天里,白十二却察觉到了他和以往的一些不同。
首先是清晨,若是以往的话,在李大力拉着他诉说那些事情,为他自己的消失打下铺垫的时候,王金宝肯定早早的就结束后院的一切,返回前面来帮他打扫大堂和门前了,而那一天,直到李大力絮絮叨叨的说完那些话,白十二打扫完整个大堂,王金宝才姗姗来迟。
再来,就是那一天傍晚,李大力突然返回,对面悦来客栈在不久后突然派出骑手离开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先开口说了一句这件事。
来到东升客栈这么久,那还是白十二第一次见到王金宝在没有人询问的情况下,自己突然开口说起一件事。
白十二当时就感觉有些奇怪,王金宝这样一个向来木讷,不喜欢开口与人交谈的人,怎么会就对悦来客栈有骑士在傍晚离开这种事这么上心,而且还能很明确的指出那个骑士是悦来客栈之中的伙计。
而很快,白十二就明白了原因。
显然,身为东厂暗探的王金宝,作为同行,早已嗅出了对面悦来客栈那群锦衣卫的味道,所以,他才会对悦来客栈的一切如此上心,更是不自觉的稍稍显露出了一丝自己的本事。
在已经察觉出对面的悦来客栈是锦衣卫据点的情况下,白十二不相信王金宝会继续蛰伏,而不将这个消息上报。
再联想一下那日早晨王金宝在后院呆了那么久的时间,白十二心中就已经肯定,王金宝是打算将情报上报了,他避开所有人,在后院单独呆了这么久,显然就是在做准备。
而且,白十二在路霄和李大力追杀王金宝的时候,还从王金宝的屋内搜到的那杆小巧的毛笔和尚有墨迹的砚台。
这种种情况都在告诉着白十二,东厂前来与王金宝接头的人应该就会要到了,其被杀那一夜,在暴露身份之前,应该就是正在书写有关的消息,打算等到接头的人到来时,传递出去。
不过,令白十二感到十分可惜的是,王金宝那张写满了情报的纸,此时不知道是否还存在,若是能够找到的话,那无疑就更加能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使得他在找到了东厂的暗探后,立刻便能不浪费时间,在尽量减少自己身份暴露的前提下,说服东厂,尽早入局。
互相都在寻找对方的何二与白十二,就这么不自知的各自开展着自己的秘密行动,就这一点来说,已经确定了目标的何二,其实是占了先机的。不过,暂时“落后”的白十二也有着自己的优势,和确定了目标,但却要无比小心的一点点探查的何二不同,只要他能确定目标是何二,那马上,他就能成功的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
。。。
太阳西下,劳累的一天终于快要结束了,掌柜孙吉不禁舒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和脖子,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客栈却还少了一个人,身为掌柜,孙吉自不可能轻松,此时的他,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家中,躺到床上,让自家的婆娘给自己揉按一番。
“孙掌柜。”但很可惜,他的愿望好像要落空了,在房间之中终于想通了,打算从孙吉这里打开突破口的何二,走进了大堂,“现在可有空闲,是否愿意陪小弟喝几杯?”
“有酒喝如何不愿?”但看着何二放到桌上的那瓶好酒,孙吉却觉得,现在这情况,似乎也不赖。嘴上笑着,脚下不停的来回两趟,端出一盘下酒的小菜拿来两个酒杯、两副筷子。“何兄弟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难道是今日买到了心仪的上好绸布?”
“哎,我又没有做成买卖,孙兄你还不清楚吗?”帮孙吉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的何二,举起酒杯,脸上露出阵阵苦笑,“东西吗,我倒是挑中了不少,可一问价钱。。。”何二一脸苦闷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最近几年,这南方的绸缎布匹看上去越来越多,可这价钱不仅没掉,反而还一年比一年更贵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嘿,这有什么奇怪的,”孙吉举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脸上却带着几分鄙夷与愤懑,“这多出来的绸缎布匹流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你何掌柜的不比我这个窝在小小窑镇上的人清楚?”
“我如何能不清楚啊。”何二知道孙吉脸上的鄙夷与愤懑之色并不是冲他,所以也没有什么恼怒,再次给孙吉和自己满上后,脸上带着三分愤怒,七分无奈的说道,“可就算知道,我一个小小的绸缎庄大伙计,又能做什么呢?”
“哎!”孙吉脸上的鄙夷与愤懑同样换成了无奈,叹息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开口,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说起来,还是像孙兄你这般经营供人住宿打尖儿的生意比较稳妥啊,不管那些该杀千刀的家伙们再怎么折腾,每年依旧顺风顺水,不愁财源啊。”看着孙吉放下手中酒杯,何二连忙再次帮他满上,带着几分羡慕的语气说道。
“何兄弟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孙吉连忙摆了摆手,“我们这小小的客栈,一年到头,不过也就能挣几个辛苦钱,哪有什么财源啊。”孙吉一边说着,一边还略带怨念的一指对面,“就这,还有对面这样的来抢生意,难啊。”说着,孙吉忍不住又是一脸苦闷的一饮而尽。
“诶,孙兄你跟我还用得着说这些客套话吗?”看着一连几杯烈酒下肚,脸上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孙吉,何二心中得意,但面上却略显不满的开口说道,“要是没有广进财源,孙兄怎么可能在这一年里又招了一个伙计?对了,”何二图穷匕见。
“那个小伙计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