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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天亮的时候,林海被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惊醒,他坐起来,看见黑暗的角落里,一点火光一闪一闪,他问道:“福海老爹,您怎么不坐火塘边,那边太冷了。”
福海慢慢走出暗黑,苦着脸坐在火塘前,好久才说话:“今天十三号了,天气预报说风雨将至少持续两天。”
林海没有说话,往火塘里扔了几根柴火,坐下来,听着外面雨声越来越大,冷风呼啸着钻进屋子来,火苗摇曳起来。
屋子里气氛很是凝重。
林海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种气氛:“给我也抽一口吧。”
火辣的烟吞进口腔和肺部时,林海忍不住咳嗽起来,福海笑了,拍打他的后背,“你还年轻,要多锻炼才能成为真的男人啊。”
林海也笑了,擦着眼睛,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移门被拉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默默盯着他们的背影。
天完全亮了,外面风雨更大了,三个人却不再那么阴沉,说笑着吃着早餐。
风雨持续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稍微减弱了些,三人就在屋子中边处理渔获,边闲聊。
林海介绍了华夏的大好河山,元子不断夸张地惊呼,小嘴巴张得老大,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林海,福海也听得入神,烟斗放在嘴里都忘了抽。
这天晚上林海很快入睡了,不过半夜刚过他就醒来了,听了听外面,他再次沟通了小虎,它前天傍晚被林海放入渔港后,一直就在附近海域觅食。小虎告诉林海,现在恢复得比昨天又要好些了,最多再过两天,它的伤口就差不多可以完全愈合了,林海微微松了口气。
天色微明,三个人用完早餐站在门口,外面风雨比昨天小了些。
林海披上蓑衣,用扁担挑起剩下的最后四桶柴油,第一个走出门去。
“明天上午,我们会直接去青森港,你就直接去那里等我们吧。”福海交代了元子,披上蓑衣,拿着渔具跟了出来。
“阿爹,林海君,你们一定要来青森港啊!”元子在后面哭着大喊,声音很快被风雨淹没。
道路一侧所有的屋门都打开了,女人,老人还有孩子们,都站在门口,小孩不再哭闹,拉着母亲的手,所有人默默看着两个男人一步步行走在雨中,走出村口,走向港口。
“嘀嘀!”尖锐的喇叭声响起,高崎穿着蓑衣跳下摩托,追上他们。“你们不要命啦,这种天也出海!”
“不用管我们,如果明天上午我们没有赶到,那你就把元子接过去吧,我藏钱的地方元子知道,以后靠你了,记住,婚礼不许邀请田川家的人!”福海推开高崎。
“你就是福海捞来的女婿?”高崎阴沉地看着林海,“你也要去送死?”
“我们会赶到的!不管我是不是老爹的女婿,元子都不应该嫁给你那个儿子!很抱歉!”林海坚定地看了高崎一眼,微微鞠躬,然后转身跟上福海的步伐。
“你们放心吧,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会把元子当女儿看,我会为她准备嫁妆,我会为她找个比你小子还要好的女婿的。”高崎站在雨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今天的大海就不平静了,波涛汹涌,连海鸟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小伙子,准备好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大海,这才是渔夫们真正的生活!”福海朝林海大声喊着。
林海收好缆绳,走到福海身边,渔船迎着风雨,驶向大海深处。
风急浪高,不断拍打着渔船,渔船摇摆着在海浪中挣扎前行,如同海滩上即将干涸而死然后垂死挣扎的鱼。
林海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要跳出口腔,他跪在甲板上,抓住船帮,指甲扣进木板,吐得昏天黑地,恨不得马上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海连黄色胆水都吐不出了,口腔中干涩得连口水都没有了,他心中嘲笑着自己,空有被天机改造过的身体,却也对抗不了风暴带来的晕船。
船似乎停下来了,一个装了一半水的贝壳出现在他眼前,林海抬起头,福海关切地看着他,林海挤出一个笑容,接过贝壳一口喝光,感觉似乎好了一些。
福海开始收起之前放下的拖网,林海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摆摆走了过去,帮着一起拉,福海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留下十几条准备做饵,剩下的鱼都被剁下鱼头,再扔回大海,然后两人再次放下鱼钩。
福海解释因为风浪太大,金枪鱼会躲到水下更深些的地方,一般不怎么主动觅食,用这些新鲜的带血的鱼作为饵料能把它们吸引上来。
是有鱼被吸引过来了,不过是鲨鱼,五条背鳍露出海面,快速接近渔船,它们不停地吞食着刚刚扔下去的饵料。很快,鲨鱼们吃光了饵料,却仍然不愿意离去,开始围着渔船转悠,有两条鲨鱼靠近渔船,用尾巴敲击船壁,发出巨大的啪啪声。
“该死的!它们之前一定是一天多没有进食,现在盯上我们了。”福海脸色发白,咒骂着,“得想个办法让它们离开,吃饱了的话它们应该会离开的,可惜我们没有鱼了,现在又无法下网。”
林海咬牙看着鲨鱼,几乎想要冒着暴露天机的危险,跳下去封印了这几条鲨鱼。突然,他拿起带绳的鱼叉,冲到那处船帮,大吼一声,鱼叉飞出,一下子扎进那条鲨鱼背部。
鲨鱼开始翻滚,身体不断咚咚撞击着渔船,海水慢慢变红。
其他四条鲨鱼放开对渔船的包围,逼近那条受伤的鲨鱼,五条鲨鱼不断翻滚着,血水不断扩散着,远处又出现了三条鲨鱼,朝这里疾驰而来。
福海呆住了,都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哭。
“朝前开,冲出去啊!你傻了啊,快开啊。”林海手里抓着鱼叉绳,朝福海怒吼。
“哦!”福海突然明白过来,发动柴油机,渔船朝前方动起来,林海则慢慢放着手里的绳子。
“我的天哪!”船尾后的海面不断翻涌,福海惊呼起来,林海面无表情,心里却也震惊不已。
半个小时后,林海拎起鱼叉,上面干干净净,仿似它从没有插入过一个生命的肉体。
福海放下烟斗,开始放下拖网,林海则把住船舵,低速朝前方行驶。这一次,他们撒了两网,然后开始垂钓。
鱿鱼,鱿鱼,还是鱿鱼,见鬼的鲨鱼,林海也开始咒骂起来,两个人不停收线,换饵,放线,等待,烟斗在两人手上来回传递,在林海手上的时间几乎要超过在福海手上了。
傍晚的时候,渔船来到新地方,福海停机下了飘锚,两人躲进狭窄的船舱里准备晚餐。
炉火升起,两人尽量靠近炉子,把手放到铁架上。虽然穿着蓑衣,可两人身上衣物早已经全部湿透,现在停下劳作,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身体表面,冰冷的衣服包裹着他们,两人打着寒颤,搓着手。
这次先做的就是鱼汤了,没等滚烫的鱼汤冷却多久,林海就直接开始小口喝起来,一股暖流顺着口腔流进食管,进入胃部,终于从体内慢慢扩散到体表,对抗着紧缚着躯体的冰冷。
两人很快喝完一锅,开始煮第二锅,当第三锅被他们喝光时,炉火也稍微烤干了些他们的衣物,两人这才感觉好些,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喝完第五锅鱼汤,木桶里带的淡水也全部用光。此时天色已晚,风雨依旧,整个海面上看不到任何东西,两人起身继续放钓竿,看不清东西没关系,只要手能感觉就行了。
整整一个晚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手里不停地重复着动作,只有烟斗不曾熄灭,在两人手中来回传递。
天又亮了。
福海惨笑着,语气苍凉:“我们回去吧,没希望了,黑鲔根本不会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