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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乔被带到招待所的客房是个套间。里间是一张大床带卫生间,外间是客厅的摆设。吕乔坐在沙发上,一位警察在旁边守着她。
几位招待所餐厅的服务员在监狱办公室主任的张罗下正在摆放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上铺上淡黄色带花纹的餐布,摆上了玻璃转盘,搬来了几把椅子,紧接着就是用餐所需的一应物件。
吕乔猜到是监狱宴请贺师长,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特意做的这种隐秘安排。
也好。吕乔心想,陪着贺叔叔吃顿饭,正好不用去犯人餐厅抹桌子了。
过了一会儿,监狱长宋斌在房门口出现,紧接着是贺师长。吕乔站了起来,叫了一声:“贺叔叔。”
贺师长望着吕乔,说:“乔乔啊,你看看谁来了?”
吕乔朝门口望去,顿时吃了一惊:“sir!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非进来,直接就走到吕乔身边,拉起吕乔的手:“刚下飞机我就直接来了,到了这楼下,赶巧,就遇上了贺叔叔和监狱长。”
吕乔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不知是因为当着贺师长的面还是因为前不久有张君毅的造次。加上这位监狱长,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不但火辣辣的,而且还深不可测。
吕乔见到沈非就心虚,脚踩棉花似地被监狱长安排坐在了贺师长的身旁,贺师长的另一边坐着监狱长。而沈非却自动自觉地坐到了吕乔的身旁。那名看守吕乔的警官在监狱长的一个手势之下退出了房间。
紧接着就是上菜。菜很好。因为有吕乔在,宋斌依然是没有上酒,并说:“贺师长,监狱这里不方便喝酒,我们用饮料代替吧。”
“行,遵守你们监狱的规定。”贺师长很大气也很理解:“来,乔乔,跟叔叔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吕乔把自己坐牢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但是没有涉及到沈非的公司,只是泛指某公司。边说,吕乔还不断地用眼睛瞄上沈非一两眼,沈非递给吕乔的眼色倒是认为应该告诉贺师长真正的原因。待吕乔说完,沈非就想接着补充,主动向贺师长检讨自己公司所犯的错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吕乔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沈非的脚。
贺师长“唉”了一声,说:“乔乔啊,你就要受苦了!要是你爸爸还在的话,不知道有多痛心哦!”
吕乔见贺师长谈起爸爸,也勾起一连串的伤心,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嗯,后来你们俩怎么样了?成了吗?”贺师长一点不避嫌,根本没把那位宋监狱长当外人看,眼睛望着吕乔和沈非。
沈非马上抢着答:“成了成了。我们有个儿子,现在在加拿大读书。”
“哦?多大了?”贺师长问。
“已经22岁了。大小伙子了。”沈非又抢着说。
这位聪明而又心思细密的沈非早已观察到那位宋监狱长的不自在。他自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从男人的角度来观察,他上次来就已经觉察到宋斌对吕乔的一些蛛丝马迹,所以他就是要在贺师长面前让宋斌尽可能地多知道自己与吕乔的关系。
“你小沈要多来看看乔乔。五年哪,时间不短,多给她一些关心,让她安心改造。过几天我去看看你妈妈。”
“贺叔叔,我妈妈已经被我接到上海去住了。我会好好照顾她老人家的。如果贺叔叔有机会一定到上海来。”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贺师长。
“贺叔叔来上海,一定提前通知我。”沈非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没有在贺师长的面前因为吕乔母亲逝世而穿帮。
贺师长看着名片,说;“哟,小沈啊,你都是总裁了?祝贺祝贺!前途无量啊小沈。
这回宋斌才找到了话题:“沈先生,你的名片也给我一张吧。”
沈非看着宋斌很戏剧性地笑了:“对不起,我忘记给乔乔的顶头‘上司’了。”说着,就从名片夹中取出一张递给宋斌:“多有得罪,请指教。”
“又是一个庞大的家伙!”宋斌瞧着名片上沈非的那个头衔,心里倒吸凉气又感到头痛地暗暗在心里恨道。但是,表面上宋斌还是很沉得住气,说:“来,贺师长,咱们以饮料代酒干了!”
宋斌与贺师长和沈非碰了杯,才看着吕乔说:“吕乔,你也敬一下贺师长吧。”
吕乔点点头,举起饮料杯对贺师长说:“贺叔叔,我很不好意思在这种地方与您见面。我感谢您从小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也感谢您到监狱来看望我,还给我提供这样一个相聚的机会!”说完,吕乔就把那被饮料全都喝完了。
还有没尽心的地方,吕乔明白,沈非也明白。吕乔正在考虑用哪一种方式表达一下对监狱长宋斌的感谢。因为有沈非在身旁,使吕乔很难下决心。
而沈非似乎看穿了吕乔的那点心思,就拿起饮料瓶给吕乔斟满,用手拉住吕乔的胳膊站了起来,说:“宋先生,我首先感谢你对吕乔服刑期间的关照,同时也感谢你给予的灵活处理方式和充满人性的方便。来,我和吕乔敬宋先生一杯。”
宋斌无可奈何。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跟上一次的那一位都是厉害的角色。也清楚了这一位才是吕乔几十年来真正的情人。有贺师长像座山一般坐在这里,他宋斌就是不给这个方便也不行呀!何况这位姓沈的已经把话都给挑明了,帽子也给自己戴上了,好人做到底,好事也做到底吧,心里痛就让他痛吧,谁让人家在先你在后呢。话又说回来,就是不给沈非和吕乔这个方便,又怎么办呢?
宋斌笑了笑,也端起了玻璃杯:“你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一会儿我给你三个小时。记住啊,多一分钟我都要强行开门的!”
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贺师长哈哈大笑:“好,宋监狱长的方法好,这样才是和谐社会的一大亮点贯彻到监狱的体现嘛!”说完,贺师长站起身:“走了!今天见到了乔乔还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我放心了。宋监狱长送送我,让这两口子单独说说悄悄话吧!”
宋斌笑着说:“老首长,我都听您的,希望经常来我们这里指导工作。”临出门,宋斌回过头望着沈非和吕乔:“门口有警官,有事就喊他们。”
沈非得意地笑了。怀里揣着的那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证明人家宋斌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让沈非得逞了。
关起门来的那一刻,吕乔扑倒在沈非的怀里,泪水又“哗哗”地滴落下来。这种伤心恸哭的成分太复杂,只有吕乔自己能够解释清楚。
多好的一个环境,只有他和她。沈非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而且是在监狱里,在这个只有国家机器行使专政的法律面前,在看似无情却又充满人性化管理的监狱里……
分离了半年之久的两个人,甚至吕乔已经在电子邮件中郑重与沈非道别,都难以再割舍他们用一生铸就的情爱。吕乔的情绪太复杂,她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尽所能把已经不完整的爱再重新组合,再拼接,再延续。一种负疚感驱使她竭尽全力,让沈非得到最大的补偿。同时她也混沌,她忘记了沈非的婚姻,她觉得都是她不对,都是她经不住张君毅的诱惑,都是她自己把与沈非的纯爱断送了。
沈非搂着吕乔沉浸在无限的爱河中。他就想这样与吕乔相爱到永远。什么总裁,什么省级后备干部,统统见鬼去吧。他只要吕乔,只有吕乔才是他下半生的依靠。
宋斌送走了贺师长,回到办公室就坐在沙发上连头都没有抬。极度的沮丧让这位警监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一次一次迎面扑来的刺激,让他刚刚萌生的一点点对爱的崇拜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刷着、荡涤着,把那还在健康的、跳动的、渴求爱情的心给弄了个惨白。他不知道这种刺激自己还要经历多长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那颗惨白的心终究要归属于何处。他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出办公室,他要用恶毒的眼神去诅咒那位道貌岸然的总裁。
时间到。沈非再次拥抱吕乔,轻轻地说:“宝贝儿,下个月我再来看你。”
吕乔点点头,伏在沈非肩头久久不想分开。
吕乔被先送回监狱。走出招待所,就遇上了宋斌。吕乔笑了,很灿烂:“宋监狱长,谢谢您。”
宋斌却没有笑容,他笑不出来。当然,当着自己的罪犯,他从来不笑。“嗯。回去吧。”
吕乔眯起了眼睛,很挑衅地看着自己的监狱长,她的心里很清楚这位警监在想着什么。
她又给了宋斌一个回眸的笑容,然后从宋斌的身旁走过,轻盈的脚步,还带着自信。
宋斌在楼梯口见到下楼的沈非。准备了一点想奚落沈非的话却从脑海里溜走,他笑着说:“下次还来吗?”
“当然。宋监狱长提供这么方便的环境,我能不来吗?”
宋斌说:“请你把证明给我看看。”
沈非大笑:“还有必要吗?”
两个彪悍的人并肩走出招待所,握手,道别。一个上车发动引擎扬起一阵风尘,一个站在原地,满腹心绪。
而吕乔到了监区就被警官喊进了办公室:“吕乔,你中午没有抹餐桌,扣0.2分!”
吕乔笑着说:“报告警官,抹餐桌一个月你才给我1分,全扣我都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