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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若在后堂,将方才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想了又想,心里有了六七成把握。
过不多时,米入斗便转了回来,胳膊下面夹了个胖子。
他把那胖子往地上一放,道:“那两个都头果然是去通风报信的。
离着朱府还有两个街口,他们便大声嚷嚷:‘朱来福,你惹上官司啦,咱爷们来抓你!’”
马老实面有得色:“瞧,我说得怎么样?”
米入斗道:“我寻思着朱来福听了动静,定要逃跑,便顺着院墙去后面兜截。
果然远远望见有人背了个包袱,从偏门钻了出来。抓到一问,正是朱来福。”
黄若将那对木手往朱来福眼前一掷,道:“你把任秀才的老婆,藏到哪儿去啦?”
朱来福腮帮子上的肥肉一颤,道:“老爷,你怎么知道的?”
黄若听他言中之意,显然是认下了,骂道:“大胆,是老爷审你,还是你审老爷?”
朱来福磕头道:“是,是老爷审小人,小人交代。要说任秀才那个婆娘啊,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还没出嫁那会儿,便和咱们公子爷不清不楚。可他爹是个学究,不想让女儿给大户做小,便将任氏许配给了个落魄秀才。
任秀才一年到头在府城里游学赶考,任氏便常避过左右邻舍,到朱府同咱家公子爷私会。那天她离去的时候,我见她两个眼睛红通通的,才哭了一场。
公子爷把我叫进屋里,看样子也颇为烦心。他说任氏放下话来,若不能和他做个长久夫妻,便要一刀两断,让我帮他想个办法。
我和他说,要是寻常人家的媳妇,便抢了过来也不算件事。可这任秀才是个有功名的,用强的话,只怕被他闹上去,那可遮不住了。
我两个正没计较,唉,也是阿莲命苦,正巧进来送茶。她转身出去的时候,公子爷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和我说:‘你瞧她这身段,像不像我那阿云?’”
黄若心想:“阿云?嗯,那是任氏的闺名。”
冷笑道:“这一命两尸的主意,就是从那时定下的吗?”
朱来福道:“这可都是公子爷的主意,他吩咐下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怎敢不听?
那任氏每次来府中幽会,都是我在暗中接送,她高矮胖瘦,我最清楚不过,便回公子爷说:‘我瞧也有七八分像。’
我当时可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后来他让我把阿莲诓进来,拿绳子把她勒死了。
人是公子爷杀的,小人可没下手,小人胆子小得很。不要说杀人,连杀只鸡都要心惊肉跳好几天。”
黄若道:“你倒是个善人。哼,接着说!”
朱来福道:“公子爷让我给他找把合用的家伙,把阿莲的脑袋割下来。我这时才猜出来他的主意,屁滚尿流地跑出来,找韩木匠借了把锯子。
我不敢动手,公子爷骂了我一句‘窝囊废’,让我在门口守着,我就听里面咯吱吱、咯吱吱地响个不停……再进去的时候,那丫鬟已经身首异处了。”
米入斗恨恨道:“这姓朱的狗东西,做事太狠了!”
朱来福道:“公子爷让我将那颗头拿出城去埋了,可我胆子小,便在府中随便找了个花盆一埋了事。
那晚任氏再来的时候,公子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她答应合谋。
转天我备下一大垛柴禾,将阿莲的尸身藏在里面,用车推到任秀才的宅子前,堵着院门放着。
我怕惹上嫌疑,便不停的大声嚷嚷,好教邻里全知道我没进去。
任氏趁机把院门开了条缝,把那丫鬟的无头尸身搬进去,再把自己的衣物,套在这丫鬟尸身上,又将一碗鸡血泼在地上伪作现场。
她关好门,钻进柴垛,我便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推出城外,藏在公子爷的一处别院里。”
我本想和府里人说,阿莲偷了钱私自逃走了。可那丫鬟平时是个安分老实的,这么说可堵不住下人们的嘴。
我就扯了个谎,说她生急病死了。大户人家死个下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成想就在那当口儿,阿莲的哥哥来了。他是个闲汉,每隔几个月,便上门来找阿莲,死皮赖脸地讨些钱去。
他听说阿莲死了,定要看看尸体。我被缠得没法子,就把那头从花盆里又挖出来,扎了个草人,套上衣裳鞋袜,找韩木匠雕了双手,攒了个假身子。
那哥哥其实只惦着讹点钱,真的给他看尸首,他反倒不细看了,又见仵作也毫无二话,自然说不出话来。”
黄若道:“你胆子不小哇,还隐瞒了一节。”
朱来福道:“小人全都招了,一句不少,只字不假。”
黄若道:“你家公子爷花了多少银子,才买通了那个脚夫替他顶罪?”
朱来福抓抓脑袋,道:“这件事儿倒当真稀奇古怪。那天缉凶的榜文才一出来,有人便去投案了。
我家公子爷还以为是我买通了他,直夸我能干,可两人一对上话,才知谁都不认识这投案的人。
派了个人去衙门里一打听,那都头说陈大力不打自招,认了杀人重罪,签字画押,案子已然了结。
您说这不是奇事么?天底下有人顶名冒领金,冒领银、可哪有人会冒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