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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童星海“噢”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江雅秀的视线却探索式的望上了他的面孔,她并不愿那么轻萧的放松。
童星海张嘴笑了笑,然后挽起了她的手,那么冷的手。
“你的这身衣服有些旧了,不如裁些新的吧?今天府里正好新来了一堆料子,不如现在去选一选怎么样?再过几天我打算去龙骨山走一走。记忆里你一直很喜欢那地方,不然和我一同去?也胜过老这样闷在家里啊。”
“好啊!”江雅秀连忙回答着,然后听着他继续说话。
她任由着他挽着往前走。掩饰着情绪的勉强微笑,但是心情却并不因此而变得有多好,更让她明白的是刚才有多惊险。
她不能再和萧文虹见面了。真的不应该再和他见面了……
天际的乌云散开,露出一轮弯弯的银月,就仿若是女子的柳眉。尤应沂一个人独自在湖边站立,低头抚摸洞箫,光洁而散发着竹子清香。然后将箫慢慢举起,一声箫音冲破了雨后夜的寂静,呜咽而凄婉。
月华如水一般的泻落一地,湖面也在这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他闭眼吹着这凄婉的箫曲。倾听着这哀婉而忧伤的箫音,阚夏青也在此时在他身后悄悄的走近。然而哪怕他的箫曲吹得再入神,她的脚步放得再轻,还是藏不过他的耳朵,在她走到他身后的那一瞬,曲停。
他回过首来,看到阚夏青,有些意外,然后微笑。
“萧琴回来了吗?”
阚夏青低了低睫,走到他的身边去,然后笑说:“今夜下雨,且她的身子不好,时间也太晚,明天晚上才回来。”
尤应沂颔了颔首,然后又问:“她的病很严重吗?”
“还是发烧未退。”
“咳嗽厉害吗?”
阚夏青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她咳嗽啊。”
尤应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阚夏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意外的回过头去,接着感觉到她微微的靠过身来,他的肩随即触到了她插了珍珠长簪的发髻。
他问她:“怎么了?”然后她挽紧了他的胳膊,微笑,望着天上的明月,道:“我在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尤应沂料想是在尚书亭的那次见面,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大为意外,她说:“那时我们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小孩。我在你父亲的身边见到了你,又在那棵树下见到了你,你蹲在雪地里,写《离骚》的诗句,‘扈江离与薛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然后我也跟着你写,‘木兰去皮而不死,宿莽经冬而不枯’。”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女孩啊?”尤应沂微微的笑,显是十分意外。
“是啊。然后我让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芙蓉饼,我跑得那么快那么快,就是怕你不等我,走了。结果我拿了芙蓉饼回来,你却还是走了。”
“……”尤应沂蹙起眉头来回忆,。竟然不守信用过么?却没有察觉到阚夏青的眼泪从眼角轻轻的滑落,然后她惨笑着说:“不过那时鞭炮声太响,许是你没有听到吧?该死的鞭炮,造出来之后为什么要到我的府中来放?”
“……”
“应沂,以后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尤应沂微微一怔,然后阚夏青回过头来,望着他。刚才已经用手绢拭去了泪痕,她没有让他看到她的眼泪,一边也闭上眼睛笑了笑。“能不能再用那西域的什么国的招呼方式,再跟我打一次招呼啊?”
尤应沂不明,只是觉得她今晚有些不对劲,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要去睡觉了,你打个招呼嘛!”
尤应沂便听她的,将一个吻轻轻地印到她的脸颊上,然后听到她说:“不是这里!”
尤应沂怔了怔,阚夏青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却仍然闭着眼睛。她继续说:“不是这里!”
尤应沂便只好重新移了一个方位,他一向不喜欢跟别人争什么。
他站直身子,然后她便回过头去,从他身边离开,往来时的路走去。尤应沂看着她袅娜而优美的背影,看到她的脚步似乎也顿了一顿,又回过头来。他不明,然后他看到她望着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尤应沂的瞳孔微微一颤,然后被更多的情绪所覆盖。她便也回过头去,远远地离开。
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追上前去,也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跟她解释,不需要,不需要这么客气,以及为什么要跟他说出这样的话语。
他只是默默地望着她远去,心里隐隐察觉到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消息,但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会是什么消息,竟然对她如此不利。
也甚或是不在乎,他也只是愣住,觉得慌乱和愧疚的那一瞬,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萧琴离开童府的这一天,她的发烧也已经到了第四天。
这是很严重的情况。她躺在床上又是头晕又是咳嗽,还好离开这里的事宜不需要她去打点,只需让旁人的服侍就可以了。
此刻她坐在妆台前让赶来的小纤帮忙梳头,不禁然的有些发呆,然后突然听到萧文虹吩咐丫鬟们都下去的声音,抬起眼来。
镜中倒映出萧文虹的身影,两人从镜中默默的对望了一眼,萧琴没有任何表情。
他也不勉强,拾起妆台前的银梳,放到手中掬着的青丝上,一梳而下。
萧琴的脸倏地一红,也没有拒绝,任他有些生疏的为她摆弄头发。
长长的纱幔从梁上垂挂下来,在风中摇曳飞舞,宽敞而寂寞的房内,他在桌前给她梳头,安静而认真,青丝从指间纠缠而过,如夏雨一般的凉。然后他抬眼轻声道:“相信我,如诗不会再为难你了。上次你要对她还手,不是也还了吗?你究竟还在别扭什么?”
萧琴的眸光黯淡下去,道:“不是因为这个,你不会懂的。”
萧文虹疑惑的望了望她。看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不打算再问。只是说道:“嗯。是我的不对,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回去就行……”
“不一样了。始终是不一样了……我只是明白了。”
“你知道我这次带你出童府,是要把你带回萧府,而不是送你回昔长吧?”
萧琴翻了个白眼,这简直是废话……
看着她的神情,萧文虹的唇际也露出狡猾的一笑,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现实一点,少做梦了吧!如果今后有一天,你真的会回到昔长,那么……”他的眸光一闪,含笑说:“也只会是我被流放到那里的时候……”萧琴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和你一起去。”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忘记了你说过什么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没有把它当笑话听,也没有把它当笑话看。我真的一直记得的,不是忽悠忽悠你就算了。”
萧琴心下一酸,盈泪垂睫。
“和你一块儿回昔长,天经地义。”
“你得了吧!”萧琴低首嘟喃道:“你今后是要给我娶嫂子的!我也要嫁给别人。我所说的永远在一起,可不是……”可不是那样的永远在一起啊。
萧文虹轻哼了一声:“什么娶嫂子啊?”
她抬起眸来看他,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如果要回昔长也是他陪她一块儿回昔长。是这样的永远在一起。然后回想起那日跟他说这番话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履行这个约定的打算。这不过是一句安慰和应时的话罢了吧!
她又看了看他。难道他不懂吗?
萧文虹便想问她,嫁给我好不好?你自己来做这个‘嫂子’。
然而口才刚张开,萧琴便突然回过头,望向正转过屏风的阚夏青和尤应沂,粲然一笑,道:“子……应沂,夏青,你们来了啊?”
萧文虹也回过头,看见这一对璧人一并出现在屏风口,虽然有些扫兴,然而还是很真诚的笑了笑道:“是你们啊!怎么现在才来?”
“刚才见到江姑娘,和她聊了一会儿。”尤应沂说,然后对萧文虹笑了笑道:“对了,刚才童大人让我见你时顺便告诉你,你也就要离开童府了,这边儿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听说你棋艺高明,要请你一块对弈一局。”
“呵!真难得啊。”
萧文虹可算是一半棋迷,望了望萧琴,再看了看阚夏青他们。反正他也不怎么会梳头,那些话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便撇了撇嘴,说:“也好!下一局快棋去!反正萧琴的头发一会儿也梳不好。”说着便往屏风外走去,“萧琴就交给你们了啊!”
萧琴回头望着他的身影远去,也是笑了一笑,回过头来。阚夏青也觉得舒心,拾起刚才萧文虹放下的银梳,走到她身边问:“和好啦?”这个发髻,也已经梳完一半了。
阚夏青看得出,萧琴要梳的是什么发髻,便亲自帮她梳了起来。
她的手娴熟而灵巧,比小纤还要强,发髻梳得又美又快。而尤应沂一直未曾说话,只是在一侧默默的看着,原本室内弥漫的款款温情也在瞬间被一种阴沉的诡异所替代。
萧琴觉得有些困,阚夏青一边帮萧琴梳着头,见尤应沂不说话,唇角也散发出一丝冷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