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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遇到军阀女公子（6）
“不知道白大小姐准备下一步作何打算？”林意扭回原本冲着白延禧娇笑的脸庞，轻声问道。
望着由于林意侧过脸而显得弧线越发优美的鼻梁和下巴，宁静的陌生气质让她此刻显得更像是一位从隋唐仕女图上走下的世族小姐，而非平时那个拜金到来客不拒的欢场红玫瑰。心底里难得浮上了一股子怜惜的情绪，这种完全陌生的情绪让白延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那突如其来的情绪也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多年的谨慎心理到底是占了上风。白延禧自觉还没法子百分之百地信任林意，因此此时面对林意近乎试探性的疑问，她并没有开口而是保持了缄默。
半天没有听见白延禧的回答，林意有些诧异，她的目光飞快地从身侧白延禧紧锁的眉头间掠过，心底已经无比了然。这种防备的眼神她看多了，早都修炼得无坚不摧刀枪不入，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看到这样的神情，心底总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浮躁。
又来了，又来了，那股子没法说的憋闷。突如其来的情绪让林意不想再交谈下去了，也幸好是该说的也都已经和白延禧交代过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人家的事情，和自己一点干系也没有，自己这是操得哪门子的心？
这样想着，林意觉得实在也没有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因此连开口都不自觉带上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口气：“我过两天就会搬出白公馆，白大小姐要做什么可以尽管放心。”
“不行！”白延禧想也不想地就斩钉截铁拒绝到。
她脱口而出的不同意让林意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虽然口气有些无奈，但林意还是冲着她保证到：“请您和白爷放一万个心，我林意别的不说，义气还是有的。所以关于今晚的谈话，您也不必担心，我绝不会向外人透漏一丝一毫的消息！”
“我并没有担心你会泄露消息……”白延禧松开原本紧锁着的眉头，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无奈：“我要是担心你泄露消息，你觉得你此时还能安稳地站在这里？”
但是林意闻言挑起的眉梢却明明白白地写满了“不相信”。
白延禧一边把掉在眼前挡住视线的碎发顺手拨到耳后，一边开口解释到：“我只是觉得你会很危险，所以最好还是呆在我…我们白家的势力范围内比较好。”
“想我林意今天倒是长了见识，原来告密什么的确实有风险啊！瞧！我这不就要被监视拘禁起来了么？”林意没有注意到白延禧话语最后不自然的停顿，她只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安分呆着这字眼之上。因此此刻听到白延禧的解释后，她收敛脸上的神情，放低了眉眼，转而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唔，如果时光倒流，我还真不一定愿意冒着卷进这趟浑水的风险来跟大小姐你聊天了。”
白延禧条件反射地反驳道：“不，你会！”
这样肯定的语气让林意有些吃惊，这可不像这位白大小姐一贯的作风啊！不过对于对方如此斩钉截铁地否认，她到底是没有开口辩解或者反驳，只选择了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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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意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的谈话最终是怎么结束的，脑海中只记得当时两个人再次走回到白公馆大门口，白延禧接过外套后俯下身子对她说得那句“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什么呢？
林意懒得深思，也不在乎，只是每当眼神从随身跟随的几位保镖身上划过的时候，她总会从心底浮上一股子深深地无奈感。真是不知道白延禧是怎么找到借口和白延庆说要加强她身边的警戒的，这两个人明明万事都不大对盘，反而在这件事情达成了共识。对此，林意也只能够在心底吐槽一句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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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林意带着她的小尾巴依旧活跃在l市交际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世道终于不出所料地大乱了。
事情是这样的。
几个月前，中/央/政/府就开始纷纷给各地军阀头子们接二连三地下发电报，要求他们集体北上在d市开一个中华全*政代表大会，共同研讨是否抗r军、以及怎样对待r国政府等有关事宜。猜测到中/央可能会有的态度和手段，以及背后那点见不得人的想法，白崇年本身是一百个不愿意动身去d市，然而当催促的电报一封封从d市发往l市，饶是白崇年定力再足，也忍不住在书房里当着一众下属的面摔了桌上的砚台：“去他x的，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这个时候还不忘惦记老子手里那点兵权？真是鼠目寸光！老子就是不去，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众人见白崇年发了怒，面面相觑无人出声，书房安静地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白崇年发泄完怒气，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见到下属们皆是一副鹌鹑样子，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蹭蹭往上冒。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转而询问站在一旁的白延禧：“阿禧，依你之见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当着众人的面被点了名，白延禧的神情也不见慌乱，说话更是没有半分磕绊，微微颌首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我认为您还应当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为上策……”
“我反对！”她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同样站在书房的白延庆叫喝着打断了，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又从白延禧的身上转移到了白延庆的脸上，都在好奇这个平时安静充当木头桩子的白家少爷究竟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白延庆显然很享受这种沐浴在众人视线下的时刻，他的脸上难以自持地流露出了些许得意，语气轻快地冲着白崇年说道：“姐说要您以不便应万变，但现在刀已经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爸匆忙抗拒电报，很容易就被抓住把柄，反而会让对方更有借口收拾我们。”白延庆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冲着白延禧的方向丢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见白崇年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他脸上的张狂神色越发明显，饶是白延庆意识到自己此刻应该低调下来刻意收敛了几分，也是收效甚微。
白崇年的动摇，白延禧看在眼里，她脸上并没有被打断和抢白的不悦，即使面对白延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她也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冲着背着手站在书桌后的白崇年沉声开口说道：“我还是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北上去参加一次注定毫无成果的鸿门宴，您倒不如打定心思留在l市稳定大局。”
白崇年挑了挑眉，朝白延禧径直发问：“你心里就这么笃定中/央不会以这件事情作为借口，顺带找茬出兵来l市？”
“我很难想象之后他们在自顾不暇的时候，还会想着把地方势力收缩，掌控到自己手中。要是那样，就真是太蠢了。”白延禧解释到。
不仅是白崇年一个人陷入了两难的纠结情绪之中，连此刻书房里众人也迅速在第一时间就分成了三派：以白延庆为首的支持北上，以白延禧为首的反对北上，以及一小撮还认清楚形势、不敢立马站队的墙头草中立派。
经过大家几天连续的争吵和反复斟酌之后，白崇年最终还是选择了北上，任凭白延禧等人私下里怎么劝说，他也不肯改变主意。白崇年动身的那天，把白延禧和白延庆一同留在了l市，并且吩咐他们如无必要的大事发生，日常的繁杂小事情就共同商量、自行决断即可，说完就在心腹们的簇拥下坐上了开往d市的火车车厢。
噩耗是黎明时分突然传来的。
此时白延禧正躺在书房搁置的软榻上小憩，先前她为了处理一桩租界警察和l市示威民众的小冲突，已经忙了两三天都没有怎么合过眼。直到今天凌晨，她才好不容易终于得了空闲可以休息片刻，却被拿着电报的下级士官冲进书房的动静吵醒了。
“报告大小姐，司令出事了！”冲进来的士官是白延禧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年军官，因为做事情稳重妥帖倒是很得白延禧的重用，此时他虽然仍是一副沉静的表情，保持着军队该有的纪律，脚步匆匆可是一进来还不忘冲着睡着的白延禧敬礼，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难得流露出了明显的慌乱情绪。
听了他这话，原本还陷在光怪陆离梦境中的白延禧一下子迅速坐起身来，厉声问道：“快说跟我个清楚，司令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司令，司令他…”对方先是低声叫了两声司令，似乎是在平复往上翻滚的复杂情绪，然而看到白延禧那双迫切想知道消息的眸子，硬是狠了狠心，眼睛一闭，一鼓作气地冲着她汇报到：“报告大小姐，司令他们从d市坐车回来的时候遇到r国/军队的伏击…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手扶在一旁的支架上，白延禧觉得自己才有了继续站立的力气，她的手指死死地扣进木料中，嘴里却在不死心地和报消息的士官反复确认这个消息。
在接过电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终于接受了这个消息白延禧死死咬住下唇，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从今天起，我白延禧和r军有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誓要将其杀的片甲不留，统统赶出z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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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震惊的消息哪里瞒得住，仅仅只是一天的工夫，各大报社就纷纷在当日发行的报纸上刊印上了诸如《白崇年遇害，l市头把交椅换谁来做》、《风波又起，r国再做猖狂之举》、《白家大小姐铁血手腕收复亡父势力》这样的号外。
一时间，l市最大的军阀头子白崇年被r国暗杀遇害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了l市的大街小巷。
而此刻本应该坐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林意，此时却坐在自己房间窗边的皮质椅子上，眼睛望向窗外梧桐树的枝条，脸上浮现出一个难耐的神情，而在她膝盖上放着的，赫然是今天的《l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