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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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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酒的女人头顶着比她脑袋还要大的酒壶一步一颤地走了过来,双膝跪地,让狂欢的人们从她的头顶取走酒壶自己满上。华沂提起酒壶倒了两大碗,侧身对一直贼眉鼠眼地往这边望的巨山长老举起酒碗示意,十分豪迈地将第一碗酒一饮而尽,算是敬了他,然后又端起了第二碗。

    长安一闻到那酒水熟悉的味道,立刻想起他砍了几年的树,顿时抬起手止住女人往他手里送酒的动作,摇了摇头,说道:“多谢,我不要。”

    奉酒的女人将装着酒壶的盘子抬起来,微微欠身后退到一边,等着其他人召唤,华沂闻着酒香,爽快地叹了口气,感觉数月以来胸中提着的那口气确实放下了不少——老瞎要借这时候杀他,实在有些道理。

    他斜着眼看着长安无动于衷的模样,忍不住道:“男人怎能不喝酒?不喝酒的男人长不大。”

    长安漠然地垂下眼,手掌透过行李包摩挲着他的马刀,懒得与他发生口舌之争,便把华沂的话当成了过眼云烟的一个屁。

    华沂两口黄汤下肚,变得比平时还话唠——这一点他实在跟北释像一个阿妈生出来的。

    他端着酒碗晃了晃,感觉鼻子里出的气都似乎比平时热上一些,便对长安轻声说道:“也是,你还小呢……人长大了,血就容易冷,女人的血可以冷,但是男人的血不能冷,冷了就动不了刀、杀不动人、也见不得血了,得靠这口酒,才能让人的血重新热起来。”

    长安欲言又止。

    华沂好脾气地道:“有话你说。”

    长安便脱口道:“你怎么有那么多事?”

    华沂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手一伸,揽住长安的肩膀,粗鲁地往怀里一带,用力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答非所问地笑道:“我看你很顺眼,做完这档子事,我们便会有个落脚的地方,你要是没别的事,不如跟着我们走吧?”

    然而长安还没来得及答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和一群人哇哇大叫的声音。

    乐师开始敲击起野性的鼓点,人们纷纷往中间聚拢而去,长安与华沂两人便被挤在了人群中间,被推着往中间走去,只见火堆包围圈中间,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随着鼓点跳起了舞。

    其中一个男人口中发出怪叫,脸红脖子粗,隔着老远,也能闻到他身上一股一股的酒气,不一会,他便开始撕扯起女人的衣服。

    女人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蛇,火光下她的皮肤如蜜,上面流淌着淡淡的光华,一双大眼睛半眯着,整个人缠在男人身上,腰肢和手臂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人们将他们围成了一圈,他们跺脚,喉咙中和着急促的鼓点发出啸声,只见那对男女毫不顾忌地当众纠缠在了一起,场中另外两个男人一边跟着兴奋地大呼小叫,一边凑上去抚摸女人的大腿和胸口。

    乐师打起了更为杂乱无章的鼓点,周遭整个是一片狂欢,就像是野兽们集体到了发情期,空中涌动的尽是躁动与欲望的味道。

    一个赤/膊的兽人跳到中间,往自己身上泼了一碗酒,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下胯/下一块兽皮,露出满身鼓鼓囊囊的肌肉,皮肉上不知是酒水还是汗水,亮闪闪的,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做出猩猩一样的模样,随后呛啷一声,从旁边的人手中接过了一柄尖刀,拿在手里耍了起来。

    一只惊慌失措的角鹿被人绑着,抬了进来,拿着尖刀的男人大叫着,一刀结果了那头角鹿,然后极有技巧地放出了它的血,双膝跪地,捧住了装着热血的大碗,喝了一大口之后,他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兽人于是张开血盆大口,唱起了听不清词的曲子。

    场中其他几个人也凑了过去,用鹿血往自己的身上浇,手舞足蹈,简直像是一群怪物。

    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华沂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搂住长安的腰,将他带进了怀里,躲开了一个盯着长安似乎故意撞过来的兽人,并且嘱咐他道:“别动,老东西在往这边看。”

    长安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他最怕别人碰他的腰,痒死了,可一时又别无他法,只得用了应对挨揍时的办法,将腰上的肌肉绷到了极致,僵硬成了一个人柱。

    同手同脚、面色紧绷、在一片狂欢的背景里不苟言笑到了好笑的地步。

    他的反应实在太有趣,华沂觉得自己的面皮也快绷不住了,然而他还是虚虚地放开了手,以防碍着长安的动作。

    然而两个人的身体毕竟贴得极近,华沂在一片淫/靡的气氛中,骤然嗅到少年身上清新干净的气味,他不知道是周遭这个氛围,还是多喝了的两口酒的缘故,竟然有些口干起来,心里奇异地一荡,几乎是一下悸动了。

    或许对比太过强烈的缘故,华沂这样告诉自己,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做出一副仿佛喝多了酒,挂在长安身上的模样,默默留心着那十几个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靠拢而来的兽人。

    真看得起我——他埋在长安肩膀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乐师的鼓点越发快,被围在中间的女人在兽人的动作下口中发出高亢的声音,潜伏在暗中的杀手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越来越靠近。

    场中的舞蹈与交/媾的男女似乎将整个气氛推向了高/潮,舞蹈的人手中的尖刀上反射的光刺得人眼生疼。

    华沂摇摇晃晃,似乎是站不稳当,忽地一闪身,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在了一个奉酒的女人身上。

    奉酒的女人端着酒壶,本就走得小心翼翼,不大稳当,被华沂这重重的一撞,便直接“哎呀”一声摔倒了,大酒壶砸在了女人的脚上,酒水泼得四处都是,旁边一个被买来亚兽猝不及防地被泼了半身,跳了起来,一个醉醺醺的兽人哈哈一笑,拦腰抱住了他。

    就在这时,华沂的余光瞥见了寒光。

    只听那亚兽突然发出了一声短暂而惨烈的惊呼,整个人剧烈地挣动了一下,然而他的惊呼和胸骨断裂的声音,在那吵闹的人群和急促的鼓点之间显得那样微弱得不值一提。

    亚兽的胸口上突然伸出了一只兽爪,那兽爪一下便贯穿了他的整个人,击碎了他所有的内脏,随后没有丝毫停留,借着亚兽身体的遮蔽,一把抓向华沂。

    华沂的腰往后弯去,手中的酒碗脱手而出,砸在了那兽爪之上,酒水四处乱溅,一时间眯了人的眼,他反手抽出九寸刀,顺着自己的动作自下而上撂去,看起来就像是站不稳的

    醉鬼挣扎着站住似的,刀却又准又狠,那兽爪被割下了一半,血溅出了一尺来高。

    但于此同时,华沂身后突然露出了一把弯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潜过来的兽人猛地窜起来,意图从他背后偷袭。

    然而那偷袭者眼前突然黑影一闪,他一抬头,惊愕地发现一把巨大的马刀从华沂的脑袋顶上横了出来,架在了他弯刀之下,刀柄却握在那个吃货睡神附体一般的亚兽少年手里。

    他还没惊愕完,长安突然双手往下一压,将马刀整个撬起来,“啪”一声,反压在了弯刀之上,雪亮的刀刃顺着弯刀往下滚去,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兽人手中的弯刀被那自上而下的大马刀压得动弹不得。

    若是掰手腕,兽人战士知道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对手,然而马刀重逾百斤,借了这种大兵刃的东风,那一压之力,绝不是凭一把弯刀便挡得住的。那一刹那,战士的直觉告诉这个兽人战士,他应该立刻松手弃刀。

    然而他没有。

    在一个清秀单薄的亚兽少年面前弃刀,他做不到。

    那兽人战士一声怒吼,骤然撤去腕力,虚晃了半身,使了个巧劲,抬起一侧的肩膀,将弯刀往一侧别去,马刀是好东西,从重量上可以将其他武器都压制住,但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它毕竟笨重,只要卡住它的刀刃,那亚兽少年不管是个什么怪物,都非得脱手不可。

    刀刃与刀刃撞在一起,几乎撞出了火花,可兽人战士在动手的那一刹那,突然汗毛倒竖,他一提起自己肩膀,便感觉到了那柄妖异的□□仿佛成了对方身体的一部分,有生命似的,刀刃上划过森冷的杀意。

    那杀意仿佛无孔不入的蛇蚁,将他整条胳膊罩在了里面。

    兽人战士握着弯刀的手终于被迫松开。

    不过也没有离躲远,就在他松手的时候,那本该笨重的□□便如影随形一般地追了上来,抓住了他瞬间的破绽,一刀便砍下了他的手。

    兽人大声咆哮,女人和亚兽四散奔逃。

    狂欢场彻底被人血涂成了殷红颜色。

    华沂将脸上的血迹抹去,又从地上捡起酒壶,直接对着那大酒壶的壶嘴喝了一口,目光清明地望向巨山长老的方向,又扫了一眼那老瞎,目光沉沉的,带着一股亡命徒特有的狠意,然后他忽地一笑,说道:“哟,终于肯撕破脸了?背信弃义、两面三刀这一出戏,大长老阁下可真是炉火纯青。”

    巨山长老一招手,兽人战士们集体围住了两人,冷冷地说道:“交易是你和洛桐做的,不是我做的,我背什么信、弃什么义?那样为了一个死了的婆娘玷污自己荣誉的男人,也配做首领么?”

    华沂问道:“这么说,配做首领的另有其人了?”

    巨山长老说道:“我在部落里做了二十年的大长老,从洛桐的父亲做首领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如今,对部落的贡献从来大于首领,自然当仁不让。”

    华沂笑着摇摇头,指着他对长安说道:“长见识了没?我担保你活到这个年纪,肯定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长安将马刀戳在地上,觉得这位大长老一把年纪了还干这种事,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当个破首领而已,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华沂却突然站了起来,他这一动,距离他最近的兽人立刻遭殃——兽人们战斗从来大开大合,刀剑大都来自打猎的经验,哪里见过亡客们那种形如鬼魅的暗杀术?

    华沂几乎是一步杀一个人,所到之处简直无人能抵挡,长安虽然对他们这样的争权夺势并没有什么兴趣,然而他觉得自己既然应了华沂一声“多关照”,便应当尽忠职守。

    他紧随其后,牢牢地守住了华沂的后背。

    旁人本以为这少年手中的□□是为了弥补他身量不足,对付巨兽与野外的大家伙用的,在人群中定然施展不开,然而长安却将□□的刀柄当成了一根灵巧的棒子。

    抡圆了可以远击,贴着刀刃处双手捏住,便可以近战。

    刀就是人,而他整个人,也便是那把刀。

    这时,在混战中,华沂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大地深处传来震颤,遥远之地奔涌来了人声。

    不过片刻的光景,那声音便已经近到了每个人都能听得见的地步了。